261夏聽音
不出幾天,新聞已經滿天飛。
這是寶珠乾啟精心安排的環節。作為文化產業園的支柱,除了藝術館,更要有藝術家。書畫行業,非常講究師承,寶珠一沒有老師,二沒有背景,不劍走偏鋒,實難出頭。
“現代書畫家作品,被誤當古玩,迴流打上火漆印。”
“真賽假,字畫迷霧。”
“現代年輕書畫家作品,被誤當民國大家作品!”
一連串被刻意策劃的新聞相繼出爐,新聞內容偏向技術層面,側重點放在烏龍的巧合,因為有國外驗出紙張年代,才誤導了大家。
沒有質疑任何專家的能力,甚至沒有提榮芝華的拍賣行。
“其實有些事情,業內人士知道就可以了,並不一定要人盡皆知的。”寶珠在早餐時段看着新聞說。
乾啟把她旁邊的電腦挪去一側,“你就忙成這樣,有人一邊吃東西一邊這樣刷網頁的嗎?”
“刷網頁太浪費時間。”寶珠用叉子叉一塊蘑菇,遞給他,“你爸為什麼從安城派了這麼多保鏢過來?本來咱們不顯眼,現在別人還以為這酒店裏住着元首呢。”
“元首怎麼會才這幾個保鏢。”乾啟低頭吃了那蘑菇,伸手拉起她,讓她坐在自己懷裏。
寶珠晃了晃,“這樣還怎麼吃?”
“我喜歡抱着你,就這麼吃。”乾啟的下巴放在她肩頭,“我爸擔心你。早晨他打電話告訴我,還訓斥我了,說咱們又惹事。”
寶珠咬着蘑菇說:“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爸大概生氣我們沒有直接回去。”
乾啟悶聲笑起來,他爸的確是這麼說的,說一個年輕女孩子,怎麼那麼多心眼,還愛四處惹事,給她十個保鏢,讓她使勁折騰去。
“說著訓斥的話,卻送了人來,這不是縱容嗎?”寶珠搖着頭,語氣無奈,“那你告訴他我們後天就回去了嗎?”
乾啟點頭,“我說你過來趕着親手燒兩個瓷器,我們燒好了就回去,我爸知道你還要進書法家協會,好像也挺高興。”
寶珠回頭來,摟上他,“每個人活着,都得有自己的標籤,就像你,別人一說,就會總結,‘乾啟呀,乾世禮的兒子。’我呢……”她指着自己,“現在,別人會說,‘甄寶珠呀,乾啟的女朋友。’這樣不夠——”她看着乾啟,伸手一下下順着他鬢角的頭髮,很疼愛的樣子,“咱們還年輕,所以要努力,等咱們有了一大堆社會職務,標籤就多了。到時候別人會說,‘乾啟呀,十大傑出青年,對了,他爸是乾世禮,沒想到吧!’——這樣是不是順耳多了?”
乾啟笑的不行,“那你呢,你理想的狀態是什麼?”
“沒有人非議,光明正大的活着。”寶珠一絲猶豫都沒有的說。
乾啟的笑容漸漸消失,心裏有一個巨大的陰影,最近時不時就會浮上來,為什麼寶珠除了會畫畫,這個可以解釋成她有老師,但她還會燒瓷器?
為什麼她現在如此驚才絕絕,曾經的生活卻毫無光彩。
他剛想開口,寶珠的手機響了,她伸手過去一拿,看到上面的號碼,她笑着接了,“榮少掌柜,你打電話來不會是想我恭喜你吧?”
榮耀鈞的聲音隔着電話傳來,“你什麼時候能來京城一趟,我家老太太天天追着我要人。我都不敢回家了。”
寶珠大笑起來,裝模作樣地說:“那你稍等,我讓秘書翻看一下我的時間表。”說完她自己又笑起來。
乾啟看着她,這樣無憂無慮的寶珠,他從來都沒見過,她就像一隻展翅飛向高空的雛鷹,這一天到來,她終於可以天空海闊。
乾啟忽然不忍心再追問,只怕自己一不小心,破壞了那臉上難得爛漫的笑容。
寶珠掛上手機,看他發獃,“怎麼了?”她以為乾啟不高興榮耀鈞打擾了兩人,說道:“老人家都像小孩,她想不通就追着榮耀鈞問。你是不是不高興我答應他,下次去京城見一面。如果見面,我也想問問,他家老太太和我的師承有沒有關係。”
乾啟都沒聽到她說要見面,“……我怎麼會為這生氣,我就是在想,你這次到底畫的什麼東西?竟然一眼都不讓我看。”
寶珠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又遞給乾啟,讓他喝,也不管人家想不想喝。
“那個以後你就知道了,我真的不會告訴你,而且——”她放下咖啡杯,“今晚我也許會很晚,我想一鼓作氣畫完了。”
“畫什麼要這麼費神?”乾啟拉着她的手,上面光禿禿的,他親着那手指的位置,“我爸已經找人開始看日子了,等咱們回去就安排婚禮,你訂了婚紗,可我這幾天才想,我其實都沒問你,你喜歡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我想想哦……”寶珠身子一軟,靠在他懷裏,舒舒服服地嚮往着,“說起來,我以前好像真的想的是中式的……大紅花轎,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大紅鞭炮鋪滿長街,家裏沒有姨太太……”
“姨太太?”乾啟重複。
寶珠身子一僵,更軟的靠在他懷裏,“我就那麼一說,抱歉……太投入了,忘記單明媚已經放棄了要當姨太太……”
乾啟:“……”
“好了!”寶珠猛然起來,“走吧,時間不早了。”她拿起大衣,“對了,外面的人分幾個班?”
乾啟笑着問她,“怎麼,這個你也要管?”
寶珠說:“其實我覺得在酒店就沒必要了,但你爸爸一番心意……晚上就讓他們睡覺吧,不用在外面守着。”
乾啟幫她穿上大衣,一本正經地點頭,“原本沒準備讓值夜,你一說,我倒開始考慮這個可能性。”
門外,一門之隔,周達一上樓,就看到寶珠的門外守着人,他想了想,下樓去大廳坐着了。
不多時,寶珠和乾啟拉着手下樓。
看倆人走下寬大的台階,周達目光滯了滯,寶珠那一臉的笑容,好看的如同三月春光,四月春水,五月春風……簡直醉人。她望着乾啟的樣子,令人忍不住都想嫉妒,當然他不是喜歡寶珠,而是看到那種笑,而是她的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
愛情,原來也醉人。
別人的愛情,也會令自己迷醉。
周達覺得,他們兄弟幾個的愛情運,是不是都過給了乾啟一個人,為什麼他什麼都有,而他們,卻遲遲都沒有遇上自己的“寶珠。”
這是個痛苦而富哲學性的問題,周達想了一整天,也沒有想明白。
但是到了傍晚,他就有些釋懷了。
因為那對天仙似的人物,竟然也起了爭執。
原因還不詳。
只看乾啟一路都沒有理寶珠,而寶珠……也不說話。
到了酒店,寶珠也不多說,脫掉大衣,直接就倒在了床上。
乾啟氣的在屋裏團團轉,“我早上又沒有催你的意思,你就算急着和我回家,也不用這樣趕,飯也不吃,要不是我看見……明天不許你去窯廠了!”
寶珠趴在床上看着她,她身上穿着白色的毛衣,有些寬大,顯出她好像單薄地被埋在被褥間,她看着乾啟說:“小啟——我的手,疼的都抬不起來了……”
乾啟一聽,頓時心軟,“那畫東西,一直抬着手臂,精神高度集中,自然會疼。”嘴上埋怨着,卻連忙洗了手,過來給她揉。
寶珠閉着眼睛說:“我好高興——畫好了,而且不會出問題,一定能燒出來”
“畫的什麼?”乾啟又忍不住問她。
寶珠昏昏沉沉,低聲說,“你到時候看。”
乾啟說:“你還沒洗澡,先別睡……”看寶珠閉着眼睛,有些迷迷糊糊,他靈感忽至,問道:“你的東西都喜歡落暗款,這次的落了嗎?”前期柔聲問,順便揉着她的肩膀。
“落了……到時候看。”
“那……你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會畫畫,可是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燒瓷器?”他問的很輕,好像希望給寶珠造成一種催眠的錯覺。
果然寶珠很配合,她把臉埋在枕頭裏說:“我已經睡著了。”
乾啟靠近她,“你真的睡著了?”
等了一會……發現寶珠沒動。
他晃晃手,又戳了戳寶珠的臉,她沒動,原來真的已經沉沉進入夢鄉。
乾啟輕輕地幫寶珠蓋上被子,又輕手輕腳的下床,想了想,關上卧室門,叫了外間的人守着,他自己穿上大衣,今晚,無論如何他要到窯廠去問一下趙平,一定要打開庫房,看看寶珠到底做了什麼東西。
到了窯廠,黑燈瞎火,大家都睡了,他直奔趙平的住處,把趙平從床上拽起來,讓他去開門。
趙平說:“你找我也沒用,我沒有鑰匙。”
“看——”乾啟站在他宿舍窗前,敲着玻璃說,“下面那個穿黑衣的,我爸送過來的人,這個會開鎖。”
趙平看他這架勢是鐵了心,嘆着氣搖頭。
拿了鑰匙帶乾啟來到寶珠的工作室。
門一開,只開了小燈,中間一張大檯子上,擺着兩個瓶子。
看到那器型,乾啟就定在了門口,滿眼無法置信。
趙平在外說:“不就是兩個嫁妝瓶嗎?這東西你總該知道吧!你們倆第一次去看開窯,就燒過這樣的瓶子……她不好意思被你知道,還有裏面那麼多瓷器……其實都是她的嫁妝,你看,都送過來補款了,到時候你們可以用……也可以放在博物館裏面……不算你弄不見的那個,這108件精瓷,放在博物館裏面,也足夠漂亮……”
乾啟簡直欣喜若狂,他回頭看着趙平。
趙平慢悠悠地說:“甄小姐說,民國時期嫁女兒,有錢人家都是這樣置辦一套。”
乾啟已經來不及聽他後面的話,他三兩步衝下樓,一路催促司機開得飛快。
怪不得上次丟了一個瓶子她那麼生氣,原來自己弄丟了她的嫁妝。怪不得她一次次向這邊來,一件件要自己親手畫,親筆塗。他懊惱極了,覺得為什麼寶珠這麼懂得愛自己,自己的愛,和她比起來簡直太笨拙。
他匆匆忙忙趕到酒店,一到門口,他就愣了,“門外的人呢?”跟着他的保鏢兼司機,也面色變得凝重,他們都是專業的,絕對不會擅離職守。
快速打開房門,衝進去一看,乾啟如雷轟頂,客廳里,他留下的四個保鏢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沙發上,卧室的門大開着,他快速衝過去,
一看床上,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