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丟人
“……艦隊損失:主力戰艦被擊沉一艘,重傷兩艘,輕傷兩艘;物資損失:糧倉被焚毀,糧食損失大半,我們一個月以後只能吃魚和海草了。
再重申一次,島上的食物不許吃,在沒弄清楚為什麼島上有那麼多傻瓜之前。
彈藥庫被炸毀,不過,因為怕火藥受潮,我們在幾個備用倉庫里分流了一部分彈藥,幾艘船上還有那些倖存下的彈藥勉強可以支持低強度作戰兩天,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不然西班牙人回過頭來,我們就只能和他們比磨牙的本領了;
人員損失:戰鬥減員二百四十五人,非戰鬥減員四十三人。總損失預計超過七十萬兩。”張凱念到這裏,心中又是一陣巨痛,七十萬兩啊,這意味着他又要窮上大半年。
眾軍官低頭默坐在會議室中,聽着張凱念着一個個毫無詩意的數字。
“這次損失必須有人負責,海軍軍紀在馬尼拉戰鬥以後明顯出現了渙散,士兵們只顧享樂,忘記了自己的職責。軍官也沒有及時督促檢查,這都要有人承擔責任。”張凱說到這裏環視了一遍眾軍官,無人敢直視於他,眾人等着張凱的發落。
“而責任最大的人就是我,我將面奏朝庭,辭去海軍總督的職位……。”張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大叫打斷了,“什麼?”周井然站了起來,撐着桌子對着張凱大叫道:“你要告老還鄉嗎?”
面對周井然帶來的壓迫感,張凱難得的堅持己見道:“我也不想啊,艦隊是我心血!只是我發現,只要是我親自參與的戰鬥計劃總是出問題,比如說這一次。”張凱沒把最重要的原因說出來,那就是“實在是太危險了,差點被西班牙人摸到大帳里抹了脖子。而且還要呆在木頭籠子裏在海上漂幾個月,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回想起死狀凄慘的哨兵,張凱不寒而慄。張凱一直認為沒什麼比他的小命更重要的了。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張凱堅持了他對自己的處罰。海軍總督一職暫時由周井然代理,代理期限為三年,三年後將轉由南海海賊系的首領代理。
海軍在剛成立沒多久就開始出現了兩大派別,一部是旅順系,一部就是南海系,還有少數人遊離與兩派之間。當張凱發現這一事實時,已經無法作出什麼有效的改變了,只能默然接受這一現實,張凱有意無意的把兩派的少量士兵和軍官互相調配,本想彌補兩派的間隙,卻因為很多習慣、乃至方言的不同而使兩派產生了更多的矛盾。
相對來說,旅順系在周井然的帶領下更加服從命令,紀律也更好些。南海系對南中國海的航路更加熟悉,他們身材不高,但是個個精力充沛、鬥志昂揚,都是用刀的好手,除了紀律以外,是群好樣的水手,控制南中國海缺不了這些傢伙。幸好他們的彈藥武器補給控制在張凱的手中,不然,天知道他們能鬧成什麼樣子。
精力充沛的南海系經常客串着海賊的角色,與枯燥乏味的巡視海防、保護商船、押送貨物相比,他們更加喜歡襲擊外國商船和某些不聽話的海賊。
張凱只有寄望海軍學校培訓出的新學員能改變這一事實,希望新一代的海軍軍官沒這麼愛錢。那樣的話,不單是可以省下很多錢的問題,受過一定教育的軍隊會更加有戰鬥力。
軍事傳統並不好養成,海賊的傳統卻非常順利的被繼承了下來,比如他們經常會把捉來的俘虜捆起來,逼他們跳到鯊魚群里。
張凱隨便任命了一個關島總督,留了些人進行防守,並修建了一座炮台。儘管炮台很簡陋,但是防禦加西亞號的襲擊還是可以勝任的,張凱只給他們留了每門炮十發炮彈。戚長庚炮長非常幸運的成為了“炮兵守備百戶”。
杜長庚看着寥寥無幾的炮彈,吞了口口水問張凱道:“大人,如果受到攻擊,這些東西恐怕連一盞茶的工夫都撐不住啊。”
張凱看着杜長庚皺成一團的五官,無所謂的挑了挑眉毛命令道:“如果那艘船來了,就用這幾發炮彈擊沉它。”說罷轉身就走。
卻聽到杜長庚急道:“大人,如果沒炮彈了怎麼辦?”
張凱轉過身來衝著遠處的樹林揮了揮手道:“看到那些大樹了嗎?如果敵人來了,而補給船沒來,你們無法戰鬥的話,就躲到那些樹上去。會爬樹嗎?”
杜長庚鬆開了皺起的五官,張大了嘴巴道:“小時候爬過,大人。但是我們在樹上怎麼防守敵人?用果子砸他們嗎?大人。”
張凱突然間想起一個不錯的點子:“你們也可以用那些樹造一些投石器,用樹枝編個筐子什麼的。當沒炮彈的時候,把自己空投到敵船上去。”
杜長庚低下了頭,很沮喪的想:“得想辦法提高命中率才行。”
在關島呆了一個月以後,張凱就帶了大隊人馬返回了呂宋。加西亞號如果不再玩偷襲的話,當它帶着援軍趕回來的時間應該在大半年以後吧。太平洋對於依靠風力的帆船來說實在是太廣闊了。
胡安大副和一名水手正浮在狂風暴雨的太平洋上,兩人一手死死的抱着根木板,冒着暴雨,有氣無力的用另一隻手划著水。這項在暴風雨中磨練意志的漂流運動,並不是西班牙海軍的優良傳統,也不是慶祝凱旋的一種儀式。他們只是兩個被巨浪卷到了海中的倒霉蛋罷了。
加西亞號的船員們運氣非常好,他們在又一次甩掉追兵后,就一頭闖進了這一片暴風雨中。
儘管胡安把自己捆在了甲板上,但是就在脫離暴風雨帶的時候,一個被海浪拋過來的水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當胡安竭盡全力想擺脫這隻粘在他身上的八爪魚水手時。被海水浸泡了很久的繩索終於不堪重負的斷掉了,他們立刻就被洶湧的海浪沖得無影無蹤。
大副抓住了一片被暴風雨從船上剝落的木板,這時,那個陰魂不散的水手才肯放了他。不過,水手卻也抓住了同一塊木板。胡安恨死了這把他害得落到這步田地的傢伙,但是在這個水手的幫助下,身體因為喝了太多的海水以至於用不出力氣來,抓住木板已經夠吃力了,實在不能再冒險把這個傢伙弄下去。
暴雨突然間小了很多,似乎雨雲就要過去了。
腦袋濕淥淥的水手忽然驚道:“天啊,如果有鯊魚來怎麼辦?”
胡安咒罵著:“你這頭該死的豬,你就不能想點有用的嗎?這麼大的浪,就算是鯊魚也會暈的,它們都躲在深水下。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如果能找到一個小島,那就再好不過了。”
水手依然的喋喋不休:“大副先生,你認為船長會來救我們嗎?要知道,他毫不在乎的丟了那麼多人下海。”
“會的,孩子。首先,我是個純正的西班牙人。而且船長和我一樣,我們從來不隨便拋棄船員,只要可能的話,我們總是珍惜每一個人。”胡安說完用只有自己能聽的到的聲音道:“如果那個人有用的話。”
水手的情緒似乎安定了一些,他指着放晴的海面驚喜的道:“大副先生,快看!前面有個黑點,也許那是個島。”
他們花了一上午才游到了那塊礁石上,中途胡安的腿抽筋了。他們抱着那塊木頭,像一條瘸了一條腿的鴨子,在海中撲騰一上午,才經過一條幾經修正七扭八拐的航線爬到礁石上。如果不是胡安告訴那個年輕的水手,“鯊魚們喜歡來些午後小甜餅,”嚇得那個水手拚命的划水的話,他們也許還要在水裏多呆上兩個小時。
“你怎麼那麼怕獃頭獃腦的鯊魚?”
“二副總是罵我是頭蠢豬,如果我動作再慢一點,就丟我去喂鯊魚。”
“他罵的對極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不流血,鯊魚對你不會感興趣的。在海里最危險的動物是海蟄,懂嗎?海蟄!剛剛絕對是那東西咬了我一口,它們像玻璃一樣,渾身是透明的,這些卑鄙的傢伙隱藏在海里,偷偷的接近你,然後用毒針襲擊你。你會因為抽筋而被淹死的。”
水手獃獃的看着大副,口中發出了“哦”的驚嘆聲,雖然他還不是很明白什麼是海蟄。
胡安看了看救了他們的小島,然後他狠狠的咒罵了一句道:“天殺的破島,連根草都沒有。”
儘管米黃色頭髮的年輕的水手稱呼這裏是一個島,但是他和胡安到夜裏就發現漲潮的海水幾乎只給他們在最高處留了一小塊站立的地方,這裏只能被稱呼為太平洋里的一塊掂腳石。
暗夜中,兩人相擁而立,為了抵禦寒風不得不貼在一起……。白天他們在礁石縫中尋找一些海草和貝類充饑,夜晚當海水上漲時,他們再次緊緊的依靠在一起。
裝飾豪華的船長室中一團亂糟糟的,似乎這裏剛刮過了一陣旋風。
西爾梅斯二副向船長彙報着暴風雨中的損失:“……幸好在戰鬥中船倉進了一些水,不然這麼突然進入了暴風雨中,船一定會因為吃水太淺而被掀翻的。船隻至少有七處進水,雖然水位已經被控制住了,如果再在風暴中呆上五分鐘,我們都死定了。
至於追兵,我想,他們一定也被暴風雨給搞昏頭了。就算他們也衝出了暴風雨,也一定已經遠遠的失去了我們的蹤跡。我們可以暫時不擔心追兵的問題了,船隻必須修理,船帆有一多半都出了問題……。”
加西亞的左手用一塊毛巾捂着發痛的額角,放下了右手中的紅酒杯突然間問道:“胡安大副呢?他應該來向我彙報人員損失的。”
二副舔了舔上唇不安的道:“船長先生,我恐怕不得不告訴你。我們搞丟了大副。”
“什麼?”加西亞舉起了雙手,搖着皺起的額頭表示他沒聽清楚。
“昨天晚上大副在甲板上當值,我想他和另外一個水手一起被浪捲走了。”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加西亞丟下了毛巾,站了起來,瞪着二副揮舞着雙手吼道。
“您昨天撞在船壁上昏了過去,我本來想等您好一點再告訴您的。再說,負責報告人員情況的是大副。他無法來告訴您,他自己被海浪沖走了。”二副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加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