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走私
夜幕中,北戴河的海岸,偽幣集團把七輛大車都趕到了海邊一處山崖下。老黑拿了個火把在那裏左晃了三圈,右晃了三圈。立刻在不遠處也是一隻火把亮了起來,也是左晃了三圈,右晃了三圈。
片刻工夫,三隻小船駛了過來。船上的人跳了下來,張凱細細打量發現中間竟然有兩個日本服飾的人。一個大漢越過人群走了過來,他沖老黑拱了拱手道:“守業兄,許久不見。”
“原來這老黑的大號叫王守業,我還當他真叫王鐵鎚呢。”張凱暗自嘀咕道。
老黑笑道:“井然老弟,想煞哥哥也。”老黑上前抱着那叫井然的漢子的臂膀,又捶了他兩拳。張凱看着兩個熊一樣壯實的男人抱在一起,不由暗道:“狗熊摔角。不知道是這隻老黑能贏還是這隻老弟能贏。”老黑這才想起旁邊有個新手,對那井然說道:“井然老弟,我來介紹一下,這個就是我提過的那個小和尚。”說完又指着那個井然老弟對張凱道:“這個是我的生死之交,周井然,字驚濤。人稱怒海獅。”
張凱不由想起一隻在海灘上爬來爬去的憤怒地海獅,雖然知道此獅非彼獅。卻忍不住想笑,只好一副歡喜的樣子與周井然道:“久違周大哥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啊。”張凱趁着火光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隻怒海獅。只見那周井然年約四十,紅黑的臉上一道刀疤映着兩道濃眉。那刀疤從左臉通過鼻樑正中劃到右臉,本來一張長方形楞角分明的臉因此分成了上下兩半,幾乎變成了一個“呂”字。
張凱忍住笑都忍得肚子抽筋了,面上忍不住漏了幾分笑意出來。那周井然見張凱如此欣喜,也很高興的道:“久聞凱子兄弟的聰名,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那周井然立刻又沖老黑道:“大哥,你信上說今日是最後一次了。小弟以後想見哥哥也不容易了啊。”
老黑道:“這又何妨,待哥哥做膩了鐵匠就同你一起去做海賊。現下哥哥生意做大了,若是再做怕連累了眾鄉親,所以積攢了許久的貨物,一次過。”說罷一揮手,那些車夫便一齊從車上卸下罈子,然後運到小船上。那些海賊也從船上抬下一箱箱的東西,張凱好奇打開一個箱子一看竟然全是銀塊。
老黑也不言語,一個個數着罈子,然後又叫人取了五個罈子出來。張凱見那些人抬得十分吃里,好奇之下打開來一看,五個罈子裏竟都是黃金。不由驚訝萬分,張凱雖然現在也有十數萬兩白銀的身家,卻從來沒有一口氣見到過這麼多金子。張凱向老黑驚道:“你不是做鑄錢的嗎?怎麼黃金也能拿來賣?”
老黑輕聲道:“回去的路上再和你慢慢說。”
半個時辰中兩邊的搬運工一句話都不說,只知道默默的幹活。三艘小船來回的搬運着貨物,兩個賊頭到是靠在山崖下悄悄細語商量着什麼。
張凱注意到那走私的貨物中還有一百隻鳥槍,上萬發子彈。不由心中暗罵老黑為了錢竟然走私軍火給海賊或者說倭寇?趙千戶盯得那麼緊,他也能做手腳。真不愧是老黑熊,正暗自打算如果要去衛所告發老黑,卻又怎麼才能不牽扯到自己呢?頭痛啊。
很快兩個賊頭互相拱了拱手,周井然上了小船兩人互相道別,老黑熊拱着手,注視着那遠去的小船許久。待再也見不到火光時,老黑方才轉過身來道:“走。”
天已經大亮,張凱看着那車上一箱箱的銀塊,沖老黑道:“你走私銅錢也就罷了,怎麼黃金都能走私嗎?”老黑心不在焉道:“別看那倭人能造出那麼鋒利的刀來,卻怎麼也鑄不好銅錢。只好來我中土用黃金白銀等物和我們交換。至於那黃金,大明朝庭規定,白銀黃金,四換一。而那海外各國,倭人雖也是四兩換一兩,不過在佛郎機人那裏有時十數兩白銀換一兩黃金,有些時候高達二十餘兩換一兩黃金。你說這麼划算的生意為什麼不做?”
張凱暗道:“這黑市做得。”口中卻道:“那你又怎麼可以賣鳥槍與倭寇?他們得了鳥槍只怕又要拿來屠殺大明的百姓。”
老黑釋然道:“我道你為什麼從剛才起就沉着臉,原來是為這個,那周井然怎麼會是倭寇,他是一頂一的好漢子,這大明海面上誰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搶海盜,搶官船,也搶走私船。也和佛郎機人、倭人做生意,可從來沒有在大明的地方殺過一個百姓。我這條性命,也是他救下的。”
“那、那些倭人武士呢?”
“那是井然船上的船奴,那些是俘虜的倭人水手、船工。井然不忍心殺俘,就讓他們做了船奴。有和倭人的交易,這些船奴就做翻譯。”
張凱這才鬆了一口氣,不論如何,老黑都給了他很好的借口,讓他可以安心不用告發老黑了。這一趟不過在海邊轉了轉,老黑就運回來近十萬兩銀子,走私果然暴利啊。難怪那麼多人就算是殺頭也要去做,不過老黑還是因為擔心連累大家而收了手,張凱不由對老黑多加了幾分好感。
又過了兩個月,鏡子經過幾千次實驗,終於幾近完美的製造了出來。張凱照着鏡子感動的道:“終於又可以見到英俊的我了。”眾工匠全數暈倒。鏡子的成功率依然不高,三五片才能製造出一片像樣的出來。不過每片鏡子輾轉幾道在市面出現后,往往被賣到了萬兩白銀的天價。於是張凱更加吩咐工匠人,少造一些,讓市場保持在一種極度饑渴的狀態。這樣才有暴利的存在,至於多餘的數目,張凱叫老黑又找了周井然,讓他販賣到日本。又叫周井然通過他的老關係在南洋一代的同行宋丹心轉手賣給西班牙人一部分。西班牙人買了鏡子,轉手到了歐洲一平方尺就可以賣個四萬兩白銀。大頭都被這些分銷商賺去了。
之所以要經過宋丹心也是因為周井然擔心自己實力不足,會被西班牙人黑吃黑。只好找了他有些交情的橫行南海諸島的宋丹心,分了一杯羹給這個著名獨眼海賊。
鏡子上市才半年,張凱就驚喜的發現,他已經有超過五十萬的身家了,成了后溪村最大的財主。后溪村也改組了后溪實業,下轄后溪鐵器,后溪玻璃,后溪秘密製造(鏡子),后溪金屬研究室,保定仲義醫學院。其中的保定仲義醫學院是孫大爺的二兒子,張凱給了他些錢開了家大大的藥房,請了許多本地的名醫。因村中不時有人說誰得了天花死去,又有誰成了麻子。張凱忘記自己種沒種過豆了,他怕死啊,就讓孫仲義他們研製天花疫苗,並且提示他,人痘死亡率太高,那麼就試試動物身上的痘,結果那個孫仲義小心的從老鼠試起,然後是豬,再下來是兔子、羊、貓和狗,就是不試牛。張凱氣得大罵卻不好直說,太多東西牽扯到他身上,會過於醒目。現在一切小心的張凱認為那樣肯定不是件好事,心中暗道:“他總有一天會試到牛身上的,耐心等吧。”
有鑒與上次被“兩個江洋大盜”襲擊的事件。張凱為了更好保護自己的財產,決定研製更方便攜帶的火器。於是,在這個夏天,張凱和小虎研究着怎麼製造一種便攜而且可以多次連續使用的火器。張凱提出了左輪手槍的設計,但是在兩寸長、兩寸二直徑的圓柱型鐵塊上怎麼鑄也只能造出排列五個洞,製造工藝只能如此啊。當他開始回想左輪手槍的內部機械構造時,他發現,他其實根本就沒有記住過。於是只好初期改用手動轉輪,然後用手拉回板機,然後發射,再用手轉動轉輪,再把板機板回,再發射。雖然慢了許多,也有些笨重,而且有時候轉得不準無法發射,不過,總比一顆顆裝填子彈要快些。
張凱雖然無奈與自己的無知,卻也只好經過訓練來熟練的使用這種“五眼手動轉輪短槍”。這東西三十尺內可以準確的命中目標並造成一定的殺傷,張凱已經比較滿意了。
夏天到了,這一天張凱在新式廁所中傾倒了提煉出來的媒油殘渣,研究室由於保密的關係,只有十數個親密的人參與。而眾人是輪流值日的,今日是輪到張凱了。張凱邊倒邊想道:“這東西倒溪里去太污染了,倒廁所里算了,也許能發酵出不同的沼氣出來。”正想着,小虎滿村的大叫道:“凱子,凱子,快來啊,那個水車車床做成啦。”張凱大喜,丟了那桶就跑去了研究室。
房內眾人關注着那個怪東西,小虎操作着,兩個交錯的鉤狀銼刀通過了一根被固定槍管,兩條細鋼碎片跟着銼刀旋轉着出來了。張凱一摸那槍管口,均勻的兩根羅旋膛線。眾人高興無比,那車床雖然結構簡單,卻也費了眾人幾個月的工夫。
老黑出現了,他哼着小調。這半年來許多事務都交給了徒弟和兒子處理,清閑得很,再過不久亞男也要出嫁了。對方可是個正準備考舉人的秀才呢,家中是書香世家啊。老黑說不出的開心,他昨日晚間醉酒躺在院子裏餵了一夜蚊子,今天鼻子有點塞,卻也不算什麼,回去吃碗薑湯就成。
老黑習慣性的隨身攜帶了一把干柚子葉,他取了火摺子,打開來迎風一晃,引火點燃了干柚子葉。四處晃動熏蚊子,老黑解了褲子蹲在蹲墩上哼着小調,晃着柚子葉罵道:“叫你們這些孬種蚊子趁大爺酒醉偷襲,熏死你們。”“那和尚也真有意思,前寫日子叫我們開什麼火柴作坊。什麼爛火柴,一根小木棒一頭佔了點磷,還要小心保存,一擠就着了,那裏有這火摺子好用。而且一個工匠干一天也只能做上百根,還要把木頭棒削得一般大小,又麻煩又賺不了幾個錢,大家能用火鐮的就用火鐮了,有火摺子的就用這個。誰用那什麼火柴啊,放兜里都要怕它自己着了,還那麼貴。”
老黑解決了問題,將那柚子葉一丟,正準備站起來,忽然間似乎聞到一股子怪味。“咦?什麼味道?是煤油么?”低下頭來卻見一條火蛇從未燒盡的柚子葉燃起,一直通向蹲墩後方。老黑轉了頭看了那燃到通道中的火蛇想道:“怎麼會起火呢?”
張凱和小虎準備慶祝一下,他們幾個年輕人一起跑到小溪邊又叫又跳,還帶了兩瓶老酒來。突然間“轟”的一陣劇烈的悶響傳來,空中緊接着傳來一聲“啊……”由遠至近的慘叫聲。
“好像是俺爹的聲音……。”小虎詫異道。
眾人抬頭,只見一人形物體從空中划著弧線落下。“叭嘰”一聲,正落在村口的肥料堆里。雖然張凱用新式廁所壟斷了村中的大糞,但是他無法壟斷整個大明國的,於是村人就從別的村引進了外地大糞然後依舊堆在了村口,正準備各家分了晾乾後去施肥。
小黑慘叫了聲:“爹?”跑了過去,伸手從糞堆里拉出了一個人來,正是老黑。老黑已經奄奄一息,小黑顧不得臟,慌忙拍了拍老黑的背。老黑“嘔”的吐出兩塊大便出來,翻了翻白眼,就此昏死過去。
張凱見眾人圍了過來,又看了看那老黑飛來的方向,一邊沉思一邊尋了過去。見到那炸爛的廁所,和滿村落的大便,不由大驚失色。
數日後,老黑逐漸好轉,他醒來就道:“定是有人在廁所里埋了煤油和火藥,想謀害我……。”
於是眾人紛紛去查找線索,卻不料線索已經在幾日前被人掐斷,所有相關的資料都被銷毀,包括研究室的值日表。眾人在現場也沒找到火藥的痕迹,只找到一些未曾燃盡的煤油。實在找不到發射老黑的元兇,只好騙老黑不曾有人埋炸藥,是一些煤油自己流到廁所中的。
村中的村民們背着糞筐在烈日下,一塊塊撿着,成塊或者不成塊的大便。數年後在王小虎的回憶錄中寫道:“那大糞落得滿村都是,屋脊上,牆上,地上,無處不在。村人足撿了三日三夜才撿光……。之後整整一個夏天,整個世界都是臭哄哄的。事件的嫌疑人始終沒有查明是誰,老爹發誓,找到那廝定要讓他後悔生在世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熏蚊事件”,其始作俑者始終沒有查到是誰,但是後世的歷史學家一至認為,根據廁所中殘留的研究室的木桶碎片,可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一個最大嫌疑犯。
為了減少老黑看到他的概率,那刀子似的可怕眼神,張凱實在是怕被看多了漏出馬腳。張凱自動要求去京師出差,他的理由是“大力發展京師的各個專賣店和朝中權貴打好關係,以得到目前極缺的生鐵與礦石。”
理由被眾人一致肯定了,於是張凱立刻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