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戲弄
過了年,生意大好,玻璃坊的生意與鐵器坊相差無幾,張凱就和老黑置換了兩成的股份,這生意也不虧,誰知道那個生意會做得更大呢?總不能一棵樹上弔死,於是張凱就吊了兩棵。
俗話說飽暖思淫慾,張凱來了這裏也有一年了,雖然是個落後的地方,但再落後的地方,也是有女人的,張凱卻也漸漸有了在此終老的打算。那麼一個人過一輩子?當然不能那麼孤僻啦,張凱躺在小山坡上玩弄着脖子上的小袋子,這小袋子裏曾經裝滿了他的希望,現在只是一張紙片。
張凱胡思亂想着:“現在已經是二月,初春的中午曬個太陽好舒服,恰到好處的熱力,再來杯熱茶……。哇,賽神仙啊。嗯……,怎麼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老頭了?”
“凱子哥,你想什麼呢?”是王亞男在叫張凱。
王亞男是王鐵匠的大女兒,今年十五歲了。她從村口一蹦一跳的走了過來,亞男穿了件大紅稠子棉襖,黑棉褲,一頭烏黑的長頭扎了兩條長辮子,兩條辮子正隨着她蹦蹦跳跳的步子跳躍着。
王鐵鎚是個很封建的老子,女兒到了快出嫁的年齡,所以老是把女兒鎖在家中不許出去。近日老黑熊忙着賺銀子,對女兒的管教鬆了許多。活潑的女孩就如出籠的小鳥一樣四處的跑來跑去,村中不時傳來她銀鈴般的笑聲。
亞男對這個村中傳說的“野和尚大人”很是好奇,她父親也經常提起他是個難得的聰明人,更難得是他腦袋裏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為什麼腦袋裏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更難得呢?她想不通啊,所以對張凱更加好奇起來。
張凱雖然也挺喜歡這小姑娘的性格,這個時代少有的青春氣息啊。可是……,問題是……,這王亞男長得像誰都好,卻偏偏特像王鐵鎚。一般的黑皮膚,一般的大圓臉……。
他對王亞男的印象很好,亞男是個天真善良的女孩。這丫頭是村裡唯一敢靠近他的女人,張凱發誓,一定有人在背後散佈他什麼謠言,不然的話怎麼村中的大姑娘小媳婦見了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他暗自不甘心道:“我也不醜啊,比王鐵鎚可俊多了,怎麼都見了我就跑,我也照過鏡子,沒發生什麼奇怪的變異啊。這究竟是為什麼?想問那些女人,她們一見我說了話就會嚇得面色發白。靠!”
有那麼一日,他在王鐵鎚家和他喝酒的時候,王鐵鎚突然抓着張凱的領子問道道:“凱子,你看我閨女怎麼樣?”
張凱汗流頰面的道:“是個好姑娘,王大叔您先放開我。亞男就是……。”
王鐵鎚放了張凱,晃着兩條粗壯的膀子,把一張大嘴貼在張凱面上,醉氣熏熏的大喝道:“就是什麼?”
張凱先按住了不爭氣的小心臟,又用眼角尋好了逃走的路線,看着王鐵鎚那一身的健子肉,咽了口凃沫。“豁出去了!”張凱這才壯着膽子放聲道:“就是長得和你一般丑。”
王鐵鎚卻沒有像張凱想的那樣撲過去,只是嘆了口氣坐在那裏,王鐵鎚連連嘆氣道:“亞男她娘死得早,我沒有好好痛她。也不知道怎麼養個女娃,我又要天天給衛所趕工。就只好放在鄰居家,這家放幾天,那家放幾天。這孩子像我啊,不光長得像我,性格也像我一般直。我真擔心她啊,我一直想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出去,可是她就是不該長得像我啊,我怕她嫁出去被人欺負,才一直把她鎖在家裏……。嗚嗚嗚……,我苦命的孩子。連你都嫌棄她。”突然酒氣上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亡妻,竟濤濤大哭了起來。
張凱看了看王鐵鎚捶足頓胸的大哭摸樣,暗道:“靠!什麼叫連你都嫌棄她。”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王鐵鎚,雖然有點衝動想說:“王大叔,就讓我照顧亞男吧。”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的理智始終佔了上風,張凱不好意思看王鐵鎚哭下去。就道:“那個,王大叔,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去和小虎做水車車床。”說罷,就飛快的逃走了,其實小虎可比張凱聰明多了,誰指導誰還不一定呢。
不料,張凱前腳剛走,那王鐵鎚就抹去了眼角的辣椒水罵道:“媽的,這個小子也不上當,軟硬不吃的東西。”
亞男忽然拉了拉張凱的棉襖道:“凱子哥,你手裏拿的什麼啊?”
張凱看了看脖子上那個命運的捉弄物,突然間想捉弄一下這天真的小姑娘,就道:“是一種非常神奇的葯。我那個成了佛的師傅留給我的寶貴遺產,吃了皮膚會變白,變得……。”
尚未說完,亞男眼睛裏冒出兩道奇異而興奮的光芒。她撲倒在張凱身邊上,雙手緊緊的抓着張凱的護身符把身子貼在了張凱胸膛上,用力的晃着張凱道:“凱子哥,我要嘛。凱子哥,我要嘛。給我好不好,人家要嘛。”
被勒得直翻白眼的張凱嚇得魂都飛了,男女授受不親啊,這要讓人看到、聽到還得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若是老黑熊看到了,這裏可是老黑熊的地盤啊,就算不殺了他,最差也會逼他娶了亞男,況且老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那還不如殺了他算了,也不是他討厭亞男,也不是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
只是,他一心想娶一個外美內賢的女子,誰料這個社會上女子十四五就都嫁人了,那裏有和他年貌搬配的女子啊,就是有也多是矢志守貞的寡婦之類,若真是要娶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他心中又是不忍。亞男這半大的醜丫頭實在和不了他的胃口。張凱忙解釋道:“我逗你玩呢,這裏邊是個護身符呢,沒有葯。”
亞男呆了呆道:“你騙我?你嫌我丑嫌我黑?你……,你……,你欺負我。人家去告訴爹爹你欺負人家。”亞男鬆了手,雙手捂着臉一邊哭着一邊跑回家了。
張凱伸着手,想拉住亞男,卻沒抓到。張凱僵直着手,看着亞男跑走的方向喃喃自語道:“欺負人家?完了,完了,這回有口也說不清楚。青春……,夢想……,逃走吧!不成,被抓住的話就更解釋不清楚了。不若先躲起來探探風聲,還有大筆的銀子沒拿呢,犯不着拋棄大筆的銀子逃走吧。不行,若真是被逼婚,也要先拿了銀子走。”
張凱盤算完,偷偷潛回村裡,在村中避着人,貼着牆跟,耗子般一步步潛回了家。現在張凱住着三間新蓋的瓦房,花了二十餘兩找了匠人重新蓋的,又請了個四十多歲的寡婦照顧孫大爺起居。最近兩老似乎有了點那個意思,張凱也不敢發出什麼動靜,想偷偷回房。卻不料一雙冰冷的小手突然間蒙上了張凱的眼睛,一個甜甜的女聲道:“猜猜我是誰?”
張凱鬆了口氣,聽聲音正是亞男。張凱輕聲道:“是亞男妹子吧,你沒去找你爹?”
亞男放開張凱柔柔的道:“我也是逗你玩呢!”
張凱無語,暗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亞男咬着手指甲看着張凱柔聲道:“凱子哥,我知道你只把我當妹子看。那天我爹和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張凱無地自容,喃喃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亞男低頭揉着衣角輕聲道:“我沒怪你,我老早就知道我爹打什麼主意了,自打你和他合夥了后,他就盤算了許多事。我都知道,我爹四處和人家說……。”
張凱緊張道:“他說了什麼?”馬上要水落石出了,張凱覺得陰謀馬上就可以解開。
亞男慢吞吞的說:“我爹他說,他說……。”
張凱急道:“他說了啥,你快告訴我。”
亞男笑嘻嘻的道:“我爹和別人說,你之所以去當和尚,是因為你是只成精的猴子。所以,你才會被你師傅收了做徒弟,才會在樹上被孫大爺救到,才會被猴子抓傷……。”說完,亞男扭頭就跑了。
“昏,這麼離鋪的事,也有人信,那老黑熊也真能說得出口。”張凱氣得差點吐血。張凱氣極,難怪村裡女人都躲着他這隻妖怪。
張凱氣沖沖的去找老黑,就算不和別人解釋,也要去罵他一頓。“打不過可以跑嗎!”我怎麼也是個官啊,量他不能拿我怎樣。張凱盤算好了,鼓足了勇氣,推開了老黑的家門大喝道:“死老黑,我看你才是只熊精……。”迎出來的卻是亞男,她懷裏還抱了個黑乎乎的小娃娃。
亞男紅着臉,想說些什麼卻不好意思說。
張凱不好當著女孩的面罵她老爹,有些尷尬的道:“我找小虎。”
亞男就抱着孩子進了屋,過了一會,小虎出來了,懷裏還抱着那個孩子,迎面道:“凱子你來啦,來,這是我二小子。剛周歲沒多久,來,小順,叫凱子叔,小順乖。”那孩子呀呀了兩聲,根本就還沒學會說話嗎!中國人就是會客套。小虎抱着孩子,滿臉的溫情,輕輕的晃着孩子。
張凱走近一看,那孩子黑乎乎紅通通的小臉,睜着烏黑的小眼睛晃着精緻的小手。小嘴巴“依依呀呀”了兩句,又睜開了兩眼,看了看張凱這個靠近他的物體。突然間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張凱嚇了一跳,道:“……,真沒面子,小孩子這麼討厭我。”
小虎晃着孩子道:“這孩子膽子小,見了生人就怕,他娘兩早幾個月回了江南老家,昨天晚間才回來。”
張凱又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小虎道:“真像你哦,都是黑黑的,阿嗚-阿嗚-嗚-。”張凱發出怪聲,又沖那孩子做了個鬼臉。
小順不哭了,他沖張凱張嘴笑着,打量着這個以前沒見過的生物。張凱又沖他招了招手。小虎道:“要不要抱抱?”說著把孩子遞了過來。張凱輕輕接了:“太神奇了,這麼小的一個小東西,想當年,我們也才這麼大點。現在都這麼大了,小虎你都有孩子了,你都比我小半歲啊。什麼時候結婚的?”
小虎呵呵笑了,那是一種父親自豪的笑。小虎道:“我都成親六年了,大孩子都五歲了,這是老二。”
張凱晃着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虎道:“不是吧,這麼早就結婚。”
小虎低聲道:“不早,那年我都十六了。”說罷伸手接了孩子,“現在孩子都這麼大了。凱子,你也找個好姑娘結婚吧。”這時候一個年輕婦人從后屋掀了布簾走了進來,婦人給張凱行了個萬福柔聲道:“張叔叔好。”又接了小虎遞過去的孩子,低頭進了屋。
小虎看着進去的妻子道:“這是拙荊。”眼中儘是無限的柔情。張凱知道他們小別勝新婚,就借口沒事過來轉轉,先回去了。小虎點了點頭送張凱出了門方才回去。
張凱出了王家,嘆了口氣,漸漸覺得自己也該成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