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的計劃生育

我們住的地方是個非常有歷史厚重感的院子，俗稱掃碼院，院子很大，據說是以前一個地主的院子，裏面有四個小院子，總共住了六戶人家。南院北院和中院，我家在北院，沈越家住南院，中間兩個院子分別是李嬸家和吳大娘家，李嬸兒和王媽住南中院，吳大娘和她兒子住北中院。上水鎮600戶人家，沒人不知道它，很多人叫它掃帚院。看來在那個時代，勇敢智慧的老百姓已掌握了中華文字的精髓。

沈越的出生，為荒蕪已久的大院兒提供了不少鬧熱，鮮有人來的院兒成了公公們眼中的香餑餑，三天上房兩天揭瓦。這也為之後不久我的出生奠定了基礎，凈身房的跑熟了，兩手抓，兩手都不落。

前院兒里的李嬸兒是個走在時代前沿的人，外形相當靚麗，燙個當時特流行的螺絲頭，穿個筒褲，成天蹬着10厘米的八達嶺高跟鞋。她還是個愛國人士，特相應國家政策，聽說她八幾年生了兒子的時候，不用別人提醒就果斷結紮了，而且還積極加入結紮號召隊伍，使出吃奶的勁兒拯救未知婦女，普及少生優生，幸福一生，此等正確思想。要知道那個時候不是每個人的思想都這麼先進，不是每個人的覺悟都有這麼高，所以她立馬成了村兒里婦女的榜樣，為此政府給予高度支持，積極表彰，在大院門口掛上：一人結紮，全家光榮的大紅旗子。此後很久，紅旗飄飄屹立不倒。為慶祝此光榮事件她還在院子裏大擺宴席，招宴賓客。大家紛紛呼應，李春花這牌坊，真是實至名歸！

這很多事兒，有時候還真說不定，正在李嬸兒成天沉浸在自己的“事業”中忙得不可開交時，他的寶貝兒子出事兒了。

那件事兒也成為後來很多年村民口中百嚼不厭的談資。只恨當時的我還在媽媽懷裏吃奶，沒有親眼見到。

事情還得從她家的三頭老母豬說起，那時候豬肉貴，李嬸兒就從鄰村買了三隻豬崽，每年臨近春節正好長大，皮厚肉肥，過個年殺一隻，豬的折騰勁兒不是一般大，跑起來更是颱風過境一樣，每次殺豬時，都阻擋不住老豬衝破豬圈的腳步，而且你別看它平時一副懶得要死走都走不動的樣子，逃起命來可是毫不含糊，以至於我後來看奧運會時飛人博爾特9秒69的速度，腦子裏蹦出來的畫面就是她們家的老母豬逃生。

為防止豬跑掉，大門和各家的院門房門都關上，然後再動刀，一般都要動員六七個人一起逮，之後，嘶吼聲喊殺聲東西撞破聲聲聲入耳。

那天她三歲的兒子在房間裏睡覺，外面聲音太響把他吵醒了，於是就邊哭邊揉着眼睛開了門出來，當時豬正好四處亂撞見縫兒就鑽，估計是看到門開了，直接往裏面撞，三歲的孩子無論是力量還是體型都遠不及400多斤的豬，眼看着豬飛速衝過來，孩子完全呆了，大人們在驚叫着，李嬸兒看到危險拼了老命邊喊邊往過跑，結果已經晚了，她兒子直接被豬用鼻子撞飛，摔在對面牆上好幾米，掉下來的時候已經氣息微弱將斷不斷，李嬸兒衝過去抱起孩子就往二大仙家跑，二大仙是村裏的一名赤腳醫生，據說是個知青，當年留下來完全是，因為愛情。去了的時候已經連氣兒都沒了。

二大仙唉聲嘆氣只說了聲：“節哀。”

李嬸兒撲通一聲跪下：“你救救他，他活着呢，你救救他，我求求你。”她看着床上滿頭是血的兒子，抱着二大仙的大腿祈求他，二大仙無奈的嘆氣，一隻手取下他戴了不知道多久的眼鏡兒，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已經斷氣的小男孩，走出門。

李嬸兒哭着挪到床腳：“我的兒啊，你醒醒，你醒醒，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呢，不要睡了，你起來，起來媽帶你回家，你要是起來媽每天給你買奧利奧，糖人兒，媽不會嫌貴的，你起來就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