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暗戀是場獨角啞劇(4)
葉家晴一句不輕不重的話鑽入顧滿樂耳里,撞擊在耳里像是響起老式留聲機放出來的歌,滿是回憶又帶着令她悲傷的碎裂雜音。
她開始低下頭看着一圈圈相連花紋的地板發獃。
“喂,滿樂!”葉家晴叫了她好幾下,才發現她抬起頭時眼睛紅得跟兔子的眼睛一樣。
“你沒事吧…”葉家晴看了看顧滿樂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剛才無意的一句話提到她從前喜歡的人,怕是揭了她的傷疤。
“都過去了。”顧滿樂扯唇僵硬地笑了下。
如今也只能這樣擠出一個風輕雲淡的笑容。
——如果你喜歡的人從來沒有好好記住過你,你自以為的感情從不存在於這世上,你該怎麼辦?
她曾問過葉家晴這個問題,然後葉家晴乾脆利落的回答:“當然是結束這段無果的暗戀。”
那時葉家晴才剛知曉原來她有一段長時間的暗戀,轉而又不可思議地瞪着她:“你別跟我說你這麼大膽的一個人在暗戀別人?”
顧滿樂也沒回答,那些過往的不朽只能深埋在記憶里。
就像當年她那樣純粹地喜歡着蘇暮朝,平日裏大大咧咧肆無忌憚的她,誰也料不到她竟連半句告白也講不出。她以為自己曾那樣深刻地闖過他的生命,可到頭來,她不過是他連名字都沒記住的陌路人。
葉家晴曾說過:“暗戀是場啞劇,說不出來就會變成悲劇。”她又何其不懂葉家晴的言下之意是讓她把握時機大膽告白,可誰又會明白她對於這份晦澀情感骨子裏的敏感自卑。
正如她始終沒辦法說出這句話,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會變成膽小鬼的,變得懦弱又膽怯。
而現在,她也無法開口告訴葉家晴昨晚的那個人其實就是她藏在心裏的那個人,只能吞下那些苦澀任其腐爛在皮肉里。
自葉家晴回來后,整個公寓一樓都變得整潔乾淨起來,忙裏忙外地收拾好所有房間才肯罷休。
顧滿樂對於葉家晴這種寧可累死自己也不肯放過一粒灰塵的人表示鄙夷,“家晴啊,你和我認識那麼久了,不管從前還是現在我都不是愛乾淨的主兒,要是想咱們繼續好好相處就收斂好你的潔癖!”
葉家晴瞪了她好幾眼,又皺皺眉打量了眼此刻啃着蘋果不修邊幅的顧滿樂,“你給我收拾好你自己再進屋!”
她不以為然,還自顧自地開起了電視,聽見清亮的男聲傳過來。
“據本台記者報道,昨晚2月30日晚上八點十五分在本市中心中環路高架上發現一起卡車撞尾車禍,相撞的一輛寶藍色雷克薩斯內有一對疑似情侶的兩個人,據車禍現場見證者描述該車內的女生遭玻璃重擊昏厥,男方後來不知所蹤…”
顧滿樂一字不漏的聽着,卻在看到畫面切換到調出車禍現場的錄像時,咬着唇懵住了。
錄像上的男女雖然被打了馬賽克,但她一眼便能辨認出男子落拓的背影,流暢優美的肩線,屏幕上還切換着車子相撞后碰撞出濃煙的畫面,地上攤着點點星星的血跡。
一時間她猶如踩在半空中,心懸着再沒落下。
醫院。
寬敞的病房光線通透,阮寧安靜地坐在敞開的窗戶旁,看着醫院花園裏的孩童奔跑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恍惚奔跑着的是年幼時的自己。又慢慢低頭,指腹用力摩擦着放在一旁是陳舊照片。
照片上當初的那兩個小小人兒,笑容明亮的男孩經時光變遷雕刻成了眉眼凜冽的男子,而身旁笑容溫暖的女孩如今也出落成眉目平靜的亭亭女子。
一切都不復昔年,尤其是現在的他變得無比陌生又令阮寧恐懼,大概是時光里洶湧而至的洪流將這軌道上的美好洗劫一空。
記得照片攝於二零零零年,二月,草長鶯飛的季節。那是女孩生日那天纏鬧着男孩一起拍下的合照紀念,然而男孩卻不知道那時起女孩心中便有了一個故事。
關乎少女心事的故事,故事滿滿地圍繞那個漂亮的男孩。
他叫蘇暮朝。
女孩自那日起心裏有株小芽茁壯生長,那株芽冒出來後方知道名叫暗戀。小樹開花結果了,女孩踮腳努力地去摘,嘗到的果實卻是苦的,苦澀得她吃任何糖果也仍含着那化不開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