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情深似海淚長空
南江市機場,夜晚的天空中細雨蒙蒙,打濕了曾益民的衣裳,但他恍若不覺,獃獃出神的目光始終凝視着天空。
他是來接蘇綺夢的父母的,還有他與蘇綺夢的孩子的。
他已經在這風中佇立了很久,想着他們的相識經歷,想着他們曾經擁有的過往,雖然有些短暫,但是是那樣的溫馨痴醉,以及糾纏的欲罷不能,她愛的是那樣的深沉,不怨不爭,永遠是心甘情願的付出,這已經讓曾益民愧疚難當,而最後的她把自己所有的愛化為了勇敢,為所愛的人趨避危難,用愛換來愛人心中的永生。
天空中終於出現了一盞明燈,緩緩地向這邊飄落,漸漸已能聽到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隨着聲音越來越大,飛機逐漸接近,機身也是越來越明顯,慢慢地降落在南江市機場。
艙門打開,乘客們走下飛機,這時艙門口出現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年人,男人撐着一把傘,婦人懷中抱着一個小孩,他們面容悲戚,神色蕭瑟,下了機后,急急地向出口走來。
曾益民看到他們,心中一緊,趕忙迎了上去。
“伯父、伯母,我就是曾益民。”
突然出現的這個男人讓兩位老人吃了一驚,但聽他自報家門,就明白這就是和他們的女兒孽緣糾纏的人。
蘇綺夢的媽媽一下就沒能控制情緒,失聲痛哭起來,哭聲驚動了懷中的孩子,他從睡夢中也發出響亮的啼哭聲,她的父親狠狠地把腳一跺,“嗨”的一聲嘆了口氣。
曾益民熱切地目光看向蘇媽媽懷中的孩子,蘇媽媽一邊低泣一邊哄着孩子。
曾益民看了看他們接著說道:“我是來接你們的,先上車吧。”
兩位老人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依言向車子走去。
回到了蘇綺夢的家。兩位老人看到屋裏的景象,觸景生情,又是一番悲痛。
蘇爸爸向曾益民詢問事情的經過,曾益民未語淚先流。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完之後低頭垂淚。
老人們聽完也是老淚縱橫。
曾益民站起身走到蘇媽媽面前說道:“伯母,我想抱一抱孩子。”
蘇媽媽抹了一把淚水,輕輕地將孩子捧起,曾益民喜出望外,伸手接過孩子,緊緊地摟在懷中。
這是他與蘇綺夢的愛情結晶,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孩子長得粉嘟嘟的,眉清目秀。像極了曾益民,又有蘇綺夢的影子。
曾益民熱淚滾滾,不能自抑,低頭輕輕一吻孩子的面頰,孩子於睡夢中扭動了兩下身軀。又憨憨睡去,不知道夢的外面發生了什麼!
朱安報復殺人,至受害人蘇綺夢死亡一案很快就有了結論,罪犯朱安企圖報復殺人,受害人蘇綺夢見義勇為,用自己的車子阻止其犯罪行為,在此過程中。蘇綺夢因傷重不治而死亡。
法庭終審判決:罪犯朱安報復殺人,至人死亡,性質及其惡劣,終審判決朱安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不得上訴。民事方面判朱安賠償蘇綺夢家人撫養費、精神補償費合計金額一百萬元。並沒收其個人全部財產。
蘇綺夢的葬禮是在案件宣判后的第三天進行的,參加的人並不多,除了她的父母和孩子、一些親朋好友,就只有曾益民與仁靜參加了。
這個案子反響很大,仁靜很快就得知了情況。匆匆趕到了南江,曾益民並無隱瞞,向妻子合盤托出了他與蘇綺夢以及高雅蘭的經歷,仁靜聽了經過以後,雖然非常傷心,但她理解當時丈夫在南江面臨的是個什麼樣地兇險局面,在那種情況下,發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所以她很快原諒了丈夫的行為,她也是深愛着自己的丈夫,她理解蘇綺夢和高雅蘭的做法,高雅蘭是為了保護丈夫的名聲而甘心獻身的,蘇綺夢則是為了愛人至自身於不顧,為愛獻身的精神心中也是感佩不已,因此她不但原諒了他們,還參加了她的葬禮。
在曾益民的要求下,蘇綺夢的墓碑上刻下了“愛妻蘇綺夢之墓,夫曾益民攜幼子蘇思源敬立”的碑文。
蘇綺夢的父母本沒有要求這樣,但曾益民堅持了。
“我是一個男人,對於自己的女人不能好好守護,到最後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了,那我還配做一個男人嘛!”
仁靜正是聽了這樣的話才同意了曾益民的這種做法,她知道,曾益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是一個敢於承擔的人,她不想丈夫心底留下太多的遺憾,背負太多的包袱。
葬禮結束后,蘇綺夢的爸爸媽媽對曾益民和仁靜說:“孩子我們必須帶走,我們兩個會把他養大的,等到孩子大了,在讓他回來看你們,綺夢的房子我們沒賣,那是給孩子留下的,長大了好讓孩子看看媽媽的家是個什麼樣子。我們不在的時候,請你們幫忙打理一下。”
曾益民點頭答應了,其實就算兩位老人要賣,曾益民也會借錢自己買下來,他對那裏有着太多的眷戀與思念。
上飛機前,曾益民緊緊地摟着孩子,默默地流着淚,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母親,自己也無法呆在他的身邊,他對這個孩子虧欠的太多太多,並一直欠下去,這一生是無法彌補的了。
當曾益民處理好這些事後,他告訴了仁靜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要辭職。”曾益民很直接。
仁靜愕然地看了一眼曾益民,他眼中清澈的目光表明這就是他內心的心跡。
“你是一個有主見有思想的人,你想做什麼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不會攔阻你,做你認為正確的事就好。”
曾益民感激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第二天曾益民便向南江市市委以及皖江省省委組織部遞交了辭職報告,這個爆炸性新聞一下震驚了整個南江市。
汪海洋當場就發了脾氣,說曾益民這是不顧大局,缺乏組織紀律性。
省委又傳來消息說方啟明副書記當場摔碎了一個仿青花的好茶杯。
李業成書記看了遞交上來的報告,看完沒有理會。
最懊惱的要數歐陽劍,他一直責怪着自己,說自己辦案不利,抓漏了一個人。但大家都知道,當時對朱安的抓捕一直在進行,只不過這個人太狡猾了,隱匿的太深而已。
所有人都在猜測事情的原委,各種小道消息不絕於耳,而只有幾個人知道實情。
汪海洋是聽曾益民解釋辭職理由的時候才知道的,他連聲說“糊塗,糊塗喲”,
事情不是他解決的了,自己這裏是絕不肯放人的,只能等待上級領導的決斷。
等了幾天省委方啟明副書記的秘書寧偉打來電話,讓曾益民到省委來說明情況。
曾益民這次沒有上次的忐忑與糾結了,他很坦然的神情讓眾人心裏感到吃驚,因為這樣的表情只有已經下定決心時才有的從容,這讓很多人隱隱看到了結果。
走進方啟明的辦公室,曾益民很肅敬的看着老領導,方啟明淡淡地一揮手:“坐吧。”
曾益民依言坐下。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曾益民沒有誇張也沒有用華麗的辭藻,只是用一種純真的態度去講訴,而這種講訴恰恰是最能打動人的。
他沒有任何隱瞞,包括高雅蘭的事情都是一五一十的全部說清楚了。
聽完講訴,方啟明低頭沉默不語,良久,他接着問道:“還有沒有沒說明清楚的情況?”
曾益民平靜地搖了搖頭說道:“請組織審查,我願意接受一切調查,直到問題全部說明清楚。”
方啟明嘆了一口氣:“處分是肯定地,行政記大過吧。明天我去說,李書記那裏應該會同意的。”
回護之心溢於言表。
曾益民苦澀地一笑:“領導,我的意思是辭去所有職務,離開體制內。”
方啟明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那麼嚴重,為什麼要那麼做?”
曾益民抬手一指心窩,沒有任何前奏,眼淚“唰”的一下流淌下來。
“這裏...過不去,心傷了。”
方啟明心疼地看着自己這個最得意的部下,心中暗忖:是不是自己派他去南江做錯了?壓力太大了?
但實際上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南江今天的變化和這個年輕的市長是離不開關係的,他取得的成績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方啟明有些無可奈何地問道:“你確定?”
曾益民抬起頭,目光堅毅地答道:“我堅持。”
方啟明輕輕地把手揮了揮,手撐着下巴,低頭不語。
曾益民站起身,面對着方啟明深深一躬,決然而去。
是日,皖江省省委組織部同意了曾益民同志請求辭去所有職務的報告,沒有附帶任何處分,知情人說,這是上面的意思。說完用手指指了指天。
傳回的報告上只有兩個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