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條人命案
立秋後的第一天即是執行死刑的日子。儘管天氣還有些炎熱,但縣城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趕來看熱鬧,對汪布棋一夥被處以死刑無不拍手叫好,都稱讚福清任知縣為官清正,是個青天大老爺!
任知縣坐着轎子帶着三班衙役,士兵,還有本縣的縣丞,典史,主薄,巡檢、六房的吏官們!死刑犯用馬拉的木製囚車押了過來,他們身穿白色囚衣,雙手反綁,背後插着一個寫有黑色斬字的木牌牌。他們一個個耷拉着腦袋,閉着雙眼東倒西歪的被劊子手推成一排站好!劊子手手持鬼頭大刀,頭束紅布巾,腰纏一個寬大的紅綢帶,挺着胸揚着頭站在死刑犯身後。只待監斬官任知縣一令而下即可行斬,眼看午時已到,圍觀的百姓一下騷動起來!個個伸長脖子,人挨人,人擠人的向前觀看!任知縣抬頭看了一下天,又回頭望了望,問身後的師爺:“伍巡按大人和郭知府大人怎麼還沒有到?”“這,讓我去看看!”師爺說完話就要走,就在這時,一聲伍巡按大人和郭知府到的喊聲傳了過來!
只見不遠處過來了一行人,正是伍巡按帶着他的侍衛和親兵由郭知府陪着走過來了。奇怪的是,他們沒有一個坐轎子騎馬的,有說有笑給人的感覺似乎在遊山玩水。任知縣看在眼裏氣在心裏又不敢說什麼,他起身帶着縣丞,典史迎了上去!
伍巡按和郭知府落坐,任知縣就開始發話行刑時限已到!便從桌子上取起一支紅色令簽就要摒棄到地上,就在他舉手的一瞬間愣住了!他眼前的六個死刑犯變的有些異常,其中一個人的面孔怎麼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了呢?那汪布棋哪裏去了,怎麼會被人替換了下來,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他眼皮底下替換死刑犯!他的手慢慢放了下來,正要詢問典史和牢頭怎麼一回事,坐在身旁的郭知府對他使了個眼色呵呵一笑:“任知縣,你發什麼愣啊?行刑時限到了,下令處斬吧。”“這,這我怎麼下了手!”任知縣有些憤怒:“這死刑犯怎麼少了一個?”“少了,不會吧!
六個死刑犯不都在這裏么,可都是驗明正身的呀,怎麼會少了呢?”郭知縣也故作驚訝的張望看了看。伍巡按這時咳嗽了一聲,郭知府馬上坐正身子看了看任知縣:“人沒錯,你就執行吧!以後若是出了什麼漏子,鬧出了大窟窿,我們來承擔!”聽到這裏,任知縣心裏已經明白了*分!但他又怎麼能當著眾多鄉親弄虛作假,可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在郭知府一再二的催促下,他不得不下了處斬令!劊子手拔去死刑犯背上的木牌牌,套上黑頭巾,把人踢跪在地,一個手扯髮辮摁着頭顱,另一個高舉鬼頭大砍刀嘴裏發出嘿的一聲。幾個死刑犯的人頭落地,血濺法場,但小的觀者發出啊的尖叫聲!
從法場回來,任知縣一直悶悶不樂!他對伍巡按和郭知府的做法十分不滿,他們何以要對一個罪大惡極的死刑犯法外開恩,找了替死鬼矇騙百姓的眼睛!就在他胡思亂想,典史從外跑了進來,悄悄對他說:“縣老爺,伍巡按有事找你?”“他現在哪裏?”“就在寅賓館套房裏呀!”“我不去,他這是給我臉上抹黑!”“任知縣,何苦呢?好漢不吃眼前虧對吧。在說了,人家可是京城來的欽差大人,咱們惹不起呀!快去看看吧,別讓他心生疑慮!”任知縣這才點了點頭只好跟着典史去了寅賓館!
到了那裏他才又發現,縣丞,主薄,巡檢等認都在!
伍巡按見人到齊了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今天本御史就要走了,各位稍安無躁。這件案子算是了結了,就不要在追究下去了。各位好好盡職盡責做好本份工作,不要惹出什麼麻煩來。日後朝廷用人之時,本欽差定當用心推薦。這裏有一些散碎的銀子不成敬意,每人五十兩算是見面禮。”他說完話,一招手,幾個親兵抬了一個大箱子,把裏面的銀子取出每人發了五十兩!
當侍衛把銀子送到任知縣面前的時候,他看也沒看,說了句謝過便轉身走了。郭知府見了大怒,伍巡按笑了笑:“算了,不和他一般見識,不要計較此事,我們走吧。”伍巡按帶人離開,縣丞六房書吏一直把人送到城門外。在說那張小淑也站在人群里觀看斬刑,見人頭落地她心裏也是歡喜了一陣子。心想賊子已死,縣城和城外的鄉民終於可以好好過安穩日子啦!就在役夫清理法場給死刑犯收屍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那六個死刑犯人頭有些異常,那個胖子哪裏了?代替他的怎麼換成了別人?這樣讓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裏面有詐?這麼看來,那個該死的傢伙還沒死,可能正在家裏**作樂!想到惡人還活着,不知什麼時候會出來再一次作案禍害百姓,心裏很是不痛快!
只是自已一介平民,一個女孩子家,又能有什麼辦法?她心煩意亂的往回走,父親賣了幾張兔子皮,又在雜貨鋪買了一紙包鹽對女兒說:“咱們回去吧,母親在家等你該急了。”父女倆一前一後就要走。哪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妹子,你這是要去哪裏?”這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她忙回頭髮現一個女人挎着小籃子笑盈盈的從一個店鋪人群里走出來。這不正是上次老媽媽家的兒媳婦么,她怎麼會在這裏?張小淑呵呵一笑:“大姐,你也上街了啊!老媽媽可好,人呢!”說到這裏,又轉身看了一眼自已的父親說:“這是我爹!”女人點了點頭:“大叔好,俺給你施禮了!”父親呵呵一笑:“不用客氣,俺是鄉下人,不習慣這個!”女人又對張小淑道:“咱們好些天不見了,去我家坐坐吧!”張小淑有些猶豫不決看了看爹不知如何應答!爹笑了笑:“咱們非親非故,怎麼好麻煩。我們還是回去吧,不打擾了!”說到這裏瞪了一眼張小淑:“家裏還有事,過幾天就要忙秋收了,田裏的稻子和玉米也該收割了,咱們回家吧!”女人聽了忙拉住張小淑的手對爹說:“怎麼這樣見外呀!俺這妹子可是個大好人哪,要不是她,那麼多的鄉親哪能討回銀子!說什麼也要讓她到家坐坐,喝口水也行!”張小淑看了看爹,說:“爹,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和這位姐姐說說話!”爹點了下頭應了一聲,把手中的麻布袋子往肩膀上一甩說:“好吧。你們聊,爹先回去了!不過有一點,可不能惹出什麼事情來!”張小淑見爹同意了,高興的一跳腳說:“放心吧,爹!
我從小就是乖乖女,很聽話的!
““你呀,真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爹走了,你要關照好自已!”張小淑目送父親走遠拉着女人的手也走了。張小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問:“姐姐,到現在還不知怎麼稱咱你呢?”女人一笑:“我有個姓是楊,人家都叫我楊文氏!你就叫我楊姐吧。”張小淑高興的哎了一聲,二個人邊走邊笑很快拐進了一個衚衕!南北的衚衕巷子很深,一間石頭房挨着一間石頭房,一個石頭院子挨着一個泥砌的院子!巷子路也不過二米多寬,幽深幽長寂靜的很,小石子鋪就的路面踩上去咯咯作響!就在二個人有說有笑往裏走的時候,突然一個黑影從一個院牆飛躍而下!一隻手捂着耳朵,指縫裏還殘留血跡,衣扣不整狼狽逃躥的樣子着實嚇了二人一跳!二人忙貼牆避讓,黑影是個男的,三十多歲的樣子五大三粗,尖嘴猴腮!跑到眼前斜眼看了看她們二人一眼,彎着腰很快跑出了巷子口向北一拐不見了蹤影!女人早已被嚇的臉色慘白,見人跑的沒了影才松下一口氣,捂着胸口說:“嚇死我了,這人是幹什麼的呀,怎麼還流了血?”“不知道,看上去這個男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張小淑攙扶着楊文氏走到家門口!
楊文氏就要推開門,突聽的一聲凄慘的哭叫聲:“天殺的呀,你這個造孽的種,為啥跑到我家禍害人啊!”一個老媽媽的聲音。張小淑急忙和楊文氏跑了過去,急切的問道:“出什麼事情了老媽媽?”“有個惡人殺害了我的女兒,這讓我以後如何過活呀!”老媽媽哭倒在地似乎要昏迷的樣子。張小淑看了一眼楊文氏:“咱們把她扶進屋吧。”二個人邊勸邊扶起老媽媽進了院子!東廂房的門開着,門前條石板上血跡斑斑,有的滴到了大門外!張小淑感到老媽媽家裏出了大事了,她們二個把老媽媽攙扶進屋裏坐到床上。聽的老媽媽一聲哭喊:“天下的狗賊,害的我家好苦呀!我的女兒啊,你命不該絕呀!”“出什麼事了,老媽媽!”張小淑心裏跳的厲害,老媽媽看了她們一眼:“我的女兒被人殺害了呀!”“啊,人在哪裏,快帶我們去看看。”老媽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領着她們走進了東廂房女兒住的房間。還沒走到門口,張小淑就感到一股恐怖和血腥氣!走到屋門口,才又看到地上躺着一個赤身*,一絲不掛的女人!她緊握右手,身體扭曲着,嘴巴里似乎還有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左手緊握胸口上的刀子,血從她的胸口一直流到地上。這情景太恐怖了,女人楊文氏不敢在看第二眼!只有第小淑進屋查看了一下,想到在衚衕巷子遇到的那個捂着耳朵逃跑的男人,難道是他殺害了這個女子!這個人怎麼這樣面熟啊,她突然想到了,上次自已在街市賣茶葉遇到的汪布棋一伙人!這個人就是其中一個,這個可能是從南監逃脫后潛藏在居民家的案犯!他聯想到自已在大嫂家過夜時半夜遇到上屋頂踩破瓦片的黑影,難道是一個人在連續作案?這個人太可惡了,非抓到他為民除害不可!
“快去報案吧!“張小淑忙用一條布單蓋住裸露身子的女子屍體。老媽媽聽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說:“姑娘,謝謝你的好意了!
不可報官呀,出了這種事,家醜萬萬不能傳出去!”“你女兒慘遭毒手,含冤在身,你要為女兒報仇雪恨才對呀。這怎麼是家醜呢,老媽媽你好糊塗,你女兒就這樣被人奪去了性命,她在九泉之下也是不瞑目呀!”老媽媽聽完張小淑的話才點了點頭,一聲我苦命的女兒呀哭倒在女屍身上!張小淑看了看楊文氏,說:“你在這裏陪着老媽媽,我去衙門報官!”“好吧,妹子,你放心去吧,不過要早去早歸!”“那我走了!”張小淑看了看楊文氏轉身出門。她一路小跑很快跑到了縣衙,走到大門東側操起鼓錘對着那個牛皮大鼓咚咚猛敲起來!一個值守的衙役聽到鼓響快步跑出來一看立刻又怔住了,他哎哎連叫了幾聲:“出啥事情了,怎麼又是你啊!”張小淑氣喘吁吁的走過來:“快報任知縣,出人命案了!
““啊,人命案?我這就去報知縣老爺,只是今天不是放告日,不知縣老爺能不能升堂審案喲。你還是明天來吧,明天一早老爺會準時升堂!”“等不急了,要是晚了,怕是屍體也要化成白骨了。兇手還去哪裏抓呀?”張小淑急切的說首!值守衙役點了下頭“好吧,你在這裏先等着!”這衙役急忙跑向後堂尋任知縣去了!聽到鼓響,任知縣正邊穿官服邊小跑着向大堂而來,身後的衙役緊緊跟在左右!師爺跟在其後喘着氣說:“老爺,今天不是說好了放我假回家探親的么?怎麼又要升堂問案啊!在說了,今天不是放告日,讓他明天來唄!”“你知道什麼,沒聽到這鼓敲的震天響么?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你不急,可人家心裏急啊!”任知縣頭也不回進了大堂坐正身子,拿起驚堂木一拍:“升堂,傳原告——”張小淑走了進來地上一跪:“民女張小淑拜見任大老爺”“抬起頭來——”“民女不敢”張小淑嘴裏說著還是把頭抬了起來“見過縣老爺”“又是你呀!這次又要狀告誰呀?”任知縣又是一愣:“有何冤屈速速說來,本縣給你做主!”張小淑把自已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任知縣聽的啊了一聲站起身來:“這可是大案子,師爺,快傳仵作,官媒婆等人隨我一同前往命案現場查案!”師爺不敢怠慢,應了一聲小跑而去!不知什麼時候,吳家門前已圍了眾多圍觀群眾!有的爬上牆頭,有的孩子倚在樹上,還有的趴在窗檯向里探望!一聲任知縣到,衚衕里,門前的群眾紛紛閃出一條道!任知縣帶着本縣仵作,衙役,官媒婆到達安發現場!已經哭昏幾次的老媽媽被人攙扶到另一間房子睡了去,楊文氏見任知縣帶人來到也忙閃到一邊去了!這仵作姓許,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對驗屍查屍有一套辦法!他只帶着書辦進了房屋,掀開床單,四下里瞧了瞧,又用手輕輕拍了拍女屍體,?開生硬的嘴巴用攝子夾出裏面的肉塊仔細看了看!又從下體順着小腹往上看,用手拔出那血跡已變黑的刀子用白布包好遞給書辦。不到一個時辰驗屍已告完畢,那任知縣讓衙役帶上老媽媽,死屍回到縣衙!那老媽媽到了大堂哭天嚎地,讓人非常同情!“不要在哭了,你要節哀才好!”任知縣嘆了一口氣:“人已經死了,你準備料理後事吧!”老媽媽淚水汪汪“我的女兒呀,你死的好悲慘啊!”任知縣道:“別哭了,我問你!你女兒事發的晚上和誰在一起?”“這,這!沒有和誰在一走了呀,我們吃過晚飯,俺娘倆做了一個多時辰的手工活然後就各自回房睡了!”“你發現女兒被人殺害是什麼時候呀?”“是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
我出來上茅廁方便就喊女兒幫我去井口打水,但沒有回聲!我心裏當時還挺納悶,女兒怎麼睡的這樣死。就嘀嘀咕咕走到她的房屋窗前,對着屋裏連喊了幾聲也沒有應答!哪知我推開門一看,發現女兒躺在地上沒了呼吸!”“這麼說,你女兒遇害的時候可能在深夜,人已死了好久了!那麼臨死之前,你發現她和什麼人有過接觸沒有?”“我家女兒從小就乖巧,大門不邁,小門不出的,從不和外人接觸!”老媽媽抹了一下眼角淚水“哎喲,我苦命的女兒呀,娘以後還指望誰養老送終啊!”任知縣看了看仵作:“許仵作,這是意外傷害,還是事發前的預謀?”許仵作走近任知縣附耳道:“這可能和**盜賊有關。這淫賊潛入被害人家裏,見死者容貌俊俏頓生惡念!只是死者拚死反抗,這賊一怒之下痛下殺手,哪想到耳朵還被咬破一截在口中!只要找到這個缺少半邊耳朵的男人,兇手即可到案!現在,只能讓捕快四下查找那位賊子,才能真相大白!”任知縣聽到這裏看了看老媽媽,說道:“你先回去找人把女兒的後事料理一下埋了!本縣全力緝拿兇手還你女兒一個公道!”“多謝青天大老爺。”老媽媽含淚謝過,任知縣讓幾個役夫抬了死者屍體回家入殮后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