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我有特殊的商談技巧

111我有特殊的商談技巧

蒙毅心中叫苦不迭,對着扶蘇卻恭恭敬敬的應承道:“長公子放心,臣雖未曾考慮過此事,卻可在大朝會前一一找到博士學宮之中的博士官詳談,他們都是飽學之士,即使未必有經國之才,卻也絕非不明事理的人,只要知道分疆裂土之事於國無益,定然不會固執己見。”

蒙毅顯然也清楚儒生們的尿性——“凡是先人做過的就是最好的,凡是違背先人所做的都是最糟的”——立刻了悟了扶蘇話中隱藏的意思,猜到了儒生們若是知道嬴政並無分疆裂土賞賜子女的想法,定然會炸開,頻頻上奏,鬧得朝中不寧。

秦王嬴政品性強硬,具有超凡的膽略,自他執政以來,追求的就是強大,為此不斷摸索新路,引領着秦國朝堂做出許多改變,從不滿足於先王為他遺留的榮光,想要讓他延續舊制,眼睜睜看着秦國陷入周朝時期那種諸侯分治、刀劍相向的局面,是絕無可能的。

對嬴政來說,創新之路上經歷挫折和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舊制是錯誤的,仍舊蒙頭踏上這條不歸路,因此,若是儒生們提出在疆土治理上“法先王”,他們絕對會和秦王嬴政爆出激烈的衝突。

儒家學派講究“有教無類”,因此學生最多,遍佈五湖四海,若是秦王和儒生之間鬧出矛盾,結果簡直不堪設想,對秦國征服民心更是沒有一丁點好處。

蒙毅腦中快速濾過這些內容,心中忽然一凜,意識到太子在自己還沒考慮過的問題上已經想得如此深遠了,不由得對年不滿弱冠之年的扶蘇接下大王權柄而感到心悅誠服,叩首的姿勢也不如最開始那般,僅僅因為扶蘇地位而維持的僵硬了。

扶蘇看出蒙毅態度上的轉變,微笑着伸手將他扶起,一雙如海洋般深沉包容的眸子看着蒙毅,輕聲道:“那麼此事便要勞煩廷尉丞了。”

“太子客氣了,廷尉府將博士學宮的權利下方,博士學宮領頭人也是年輕氣盛之人,驟然手握大權,難免舉止輕浮、不服管教,臣去壓一壓他們本是應該的。”蒙毅順勢起身,他身子微微一晃,趕忙抬手捏着額頭,臉上露出難受的神色,沒等他站穩身體,內侍梁已經上前扶住蒙毅的手肘,托着他在原地站定。

扶蘇立刻道:“國尉丞不如先去歇息幾個時辰,看你面色發青。”

蒙毅再次捏了捏又暈又脹的額頭,抬頭強笑一聲,擺手不當回事的說:“國事要緊,博士學宮新進來的這些博士官誰知道都是些什麼性子?要是有一兩個喜好掐尖挑事兒的,大朝會一團喜氣就要被他們弄糟了。臣比大王還年輕不少呢,身子扛得住。此事一了,臣就蒙上被單睡他十個時辰。”

蒙毅說著笑了起來,拱手向扶蘇辭別,扶蘇皺着眉頭,趕忙吩咐:“粱,派人用馬車將國尉丞送回去,別讓他路上自己走,確定國尉丞到家歇下了再回來。”

“是,太子,奴婢明白。”粱應下此事,扶着蒙毅走出書房。

他扶着蒙毅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已經從扶蘇明確的態度之中看出他對蒙毅的信任——長公子已經變成了太子,必定是日後的秦王,能被未來秦王看中,他自然要恭恭敬敬的伺候着蒙毅,讓他一路舒心愜意,不能辜負了太子的心意。

將身體確實疲乏困頓的蒙毅送進車廂,內侍梁貼着車夫的耳邊小聲叮囑:“寧可路上走得慢一些,也別讓廷尉丞顛簸到,他幾夜沒睡了。”

車夫趕忙點頭:“小人都明白,家令不必擔心。”

蒙毅坐在馬車裏雖然睏倦,精神卻異常亢奮,根本沒有絲毫睡眠的意思,他雙手緊緊攥在一起,為了自己之前的發現而感到興奮。

“太子嗅覺敏銳更甚於大王,真乃大秦的幸事。”他低喃一聲,嘴角自然露出笑容,舒展身體乾脆平躺在車廂之中感受着車輪碌碌的滾過咸陽宮的石板。

車夫得到內侍梁的叮囑,駕車自然以穩為要,馬車走得不算快,足足用了兩刻鐘才駛出咸陽宮。

這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蒙毅猛然坐起身,手掌接連不斷的拍在車廂上,高喊道:“轉頭去廷尉府,我要事要與李斯商量!”

“吁——”車夫“哎”的應了一聲,扯着馬頭轉了個方向,奔着廷尉府而去。

當蒙毅走進廷尉府內里最寬敞的院子,發現廷尉李斯所在的房間果然透出燈光,他拍了拍車夫的肩膀低聲說:“今夜我有事要和廷尉商談整夜,你回去復命吧,就說這是我親口說的便可。”

語畢,蒙毅不等車夫回話,已經抬腳走向大屋,直接抬手將屋門推開大門。

李斯正皺着眉頭,一筆一筆在凈白的錦帛上書寫着大字,驟然沒蒙毅進門的“吱嘎”聲打斷,只好停下筆,他心疼的看了一眼錦帛,不怎麼高興的說:“國尉丞來得也太不巧了!筆式斷了,這張字就廢了。哎,糟蹋了好好一張帛。”

這時候的錦帛都是奢侈品,歸國家掌控,雖然為了統一文字,嬴政大筆一揮,爽快讓李斯有需要就隨便到國庫裏面取用,可李斯多年節儉,一直不捨得糟蹋這些昂貴的物件,每次都要猶豫多日,心裏有了十足把握才在錦帛上下筆。

眼下因為蒙毅驟然進門而讓一個字毀了一張錦帛,心疼得李斯說話都沒有往日和風細雨的好強調,對着蒙毅頗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意思。

他有嘆息一聲,皺着眉頭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來肯定沒好事兒,有什麼又要我勞神的,直說吧。”

蒙毅露出爽朗的笑容,直接在李斯面前坐下,敲着大案道:“今日我入咸陽宮向太子稟報各位大臣功績的時候,發現一件趣事。”

李斯乾瘦的大掌托着寫廢的錦帛,低哼一聲,口氣淡淡的說:“對着老夫故作玄虛什麼,有話就說。長公子從小就不是簡單人物,歷練這麼多年還能像小時候一樣,沒進步嗎?”

蒙毅霎時大笑出聲,拍着自己的腿,玩味的說:“我還以為廷尉會向我詢問自己錄入的是幾等爵位呢!”

李斯頭也不抬的說:“通侯,食邑六千戶——老夫的功績約莫便是這樣,再高是上不去了。哼,這有什麼可稀奇的,長公子如何了,你還沒說呢?東拉西扯個什麼。”

“廷尉不是不着急嘛,我拉扯幾句又有什麼緊要的。”蒙毅笑着用李斯說過的話頂回去,隨即再也不賣關子,直白道,“我也以為太子會糾纏於我呈上的功績之中到底有多少錯落,可太子想得卻是這份功績和大王定下的長策在大朝會頒佈出來,會引起什麼震蕩。”

蒙毅說著搖了搖頭,真誠的讚歎道:“蒙毅虛長年歲,虧我還為了大王的看重而沾沾自喜,我完全沒辦法和長公子相比啊——蒙毅還在考慮大王賦予的任務,太子心裏裝的已經華夏九州了。”

李斯這才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向蒙毅,等他對上自己的眼睛,才略帶調侃的說:“老夫看,國尉丞確實是不如長公子太多了,你竟然沒看出來長公子說這些話的意思。”

蒙毅一愣,差異的追問:“太子說這些話,還另有深意?”

李斯摸了摸下顎的鬍鬚,“呵呵”的笑了幾聲,伸手拍了拍蒙毅的肩膀,低聲道:“博士學宮最近表現得有些激進,老夫知道,而對博士學宮權力下放的事情也是老夫一力主持的,此事還得到過大王的贊同。你說長公子若是直說‘李斯啊,你放出去的博士學宮不聽話,整日找碴不幹正事兒,不如把博士學宮收回去繼續管着吧’,會有什麼結果?”

大王和李斯的臉面自然都過不去,而博士學宮的博士官也會覺得太子對他們不滿,想方設法給他們下絆子,日後只會鬧的更凶——當然,這件事情之中最難堪的人會是給了博士學宮權利,又證明自己辦了錯事的李斯,這對他在廷尉府之中的威嚴也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但若是接下此事的自己把消息告訴李斯,那麼李斯為了保全臉面必定會主動出手料理博士學宮,他還得欠下太子一份天大的人情。

既能夠順利解決了不服管的博士官,還掐准了自己辦事必定要照顧他人臉面的謹慎性格,甚至不忘記加深與一國廷尉之間的感情,一箭三雕之計,太子果然非池中物!

蒙毅臉色不由得變得極為難看,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與扶蘇之間年齡和本領不對等的差距,頗有些受到打擊。

李斯看着蒙毅的臉色,笑了笑,溫和平靜的開口:“長公子願意讓國尉丞做此事的傳話者,看來長公子對國尉丞信任非凡啊。”

蒙毅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他也懂得太子的態度,面色立刻和緩,神色鄭重的拱手對李斯道:“此事便辛苦廷尉了。”

“哎,無事,老夫理應管管這群猴了。”李斯擺擺手,隨後看了一眼仍舊攤開在膝頭的錦帛,笑着說,“撕成條,正好給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博士官們發信。”

語畢,李斯提筆在錦帛上揮毫留下一片片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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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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