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感慨良多
“師父!”
推開房門,冷月一見到獨行,便滿腹委屈,淚水也不爭氣的滑落臉頰。獨行起身走向冷月,笑道:“小月,你別擔心軒兒,他的武功你還不了解嗎?已經不在師父之下了,當年師父為你療傷,也沒有傷及根本。”冷月抹着眼淚,拉着獨行的衣袖:“還說沒有傷及根本,師父您足足閉關了十多天,要是小月那個時候可以說話,一定會阻止你那樣做的,您只知道一味的對我好,怎麼就不知道,小月也擔心你,也很心疼師父的啊。”
獨行笑道:“師父當然知道呀,知道你重情義,曉理明是非,是師父最疼愛的徒弟咯。”說著,在冷月鼻樑上使勁颳了一手指,冷月摸着鼻子,嘟嘴道:“師父,暖暖的毒,我也可以解,不論是無雙劍法,還是天煞槍法,我都比雲軒哥更精熟,而且我有蜀山的皓月斬護體,就算受傷,也能迅速恢復,師父,別讓雲軒哥再冒險了。”
獨行拍拍冷月的肩膀:“小月,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我知道你擔心軒兒,別說師父不會同意你這麼做,軒兒他也不會讓你涉險。”冷月急道:“師父,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着雲軒哥。。。。。。我做不到。”獨行搖搖頭,他明白冷月心中的苦,但他又何嘗不是呢?這邊是大哥冷瀟雨唯一的女兒,那邊,是二哥李薄雲唯一的兒子,他也取捨兩難。
但鞠晨暖和顏不帥又不得不救,好在李雲軒一身武功已經爐火純青。否則他也不會讓李雲軒動用凝血法。
看一眼冷月,這孩子還在切切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不忍。幫冷月擦去臉上的淚痕:“走,陪師父去凝春園走走。”
李雲軒獨坐房中,盤膝運功,凝血心法的催動,難在需要同時發動天煞槍法與大唐劍法中的同一招------血性狂怒,雖然招式相同,但卻變幻莫測。捨棄了槍法中的槍,劍法中的劍,內力全由雙掌推出。如稍有偏差,則走火入魔,一旦在替人療傷時走火入魔,便必然要有所取捨。若為一己私慾保全自己的性命。那麼掌下的生命便毫無生還之望,若一心救人而捨棄自己,則會被內力反噬,輕則經脈盡斷,就算有命可活,也會廢了全身武功,重則當場斃命,絕無一絲退路。
李雲軒頭上汗珠滾落。睫毛微微顫抖,整個身軀罩在一片金色光圈中。隨着光圈慢慢淡去,李雲軒也收回內力,漸漸平復急促的呼吸。
睜開眼,李雲軒眼中寒光一閃,瞬間恢復如常,抬頭向窗外看去,已經日暮黃昏,起身走出房門,繞過堂前假山,踏着小徑向後花園走去。
徘徊在幽徑,花園中的美麗景緻在李雲軒眼裏倒映,卻是入眼不入心,當年獨行為了救冷月,催動了凝血法,有四大壇主及幫主項問天守護,生怕有萬一的出錯,可見凝血法有多厲害,它雖然能救人一命,但其反噬也不可小覷,如果不是今日他將心法演練一遍,他也體會不到那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比起他身中迷心散的痛,有過之而無不及,內力火候的控制,全在他的一念之間,可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當年他一心救冷月,心急如焚,竟沒有過多的考慮獨行的安危。
如今細細想來,當年守護玉龍殿的幾人中,他是最無知的一個,不管是項問天,還是四位壇主,都知曉凝血法的詭異,他們何等憂心獨行的安危,尤其是小夜------凌寒夜,他是獨行一手帶大的,如親生般呵護備至,疼愛有加。
凌寒夜對獨行的感情,已超然了叔侄,他是將獨行當做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竟只能守在玉龍殿外,為他的親人守護,而獨行在玉龍殿內,卻是在拼了性命救一個當時在凌寒夜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丫頭,想他怎麼能甘心?
以至於凌寒夜後來一連串的仇恨、報復,和黯然離開,都是他心中的怨氣使然。此時此刻,李雲軒突然覺得有欠凌寒夜,若凌寒夜知曉獨行的過去,知道獨行便是與父親李薄雲,伯父冷瀟雨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不知道還會不會如此,對自己懷恨在心?
李雲軒自嘲的冷笑一聲,就算凌寒夜他知道了又能怎樣?且不說仇恨已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單憑冰劍一戰,凌寒煙的死,他也會和自己不共戴天。
長嘆一聲,李雲軒拉回目光,順着幽徑一直走下去,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冷月,那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蕩漾在耳畔。
天盟谷中,那一襲紅裝,纖塵不染的人間仙子,總是跳着、笑着、鬧着、纏着自己講那些就連李雲軒自己都所知不多的外界故事,雖然平淡無奇,儘管全是普普通通的生活小事,她卻當做奇聞異趣,聽得心入神迷。
小腦袋瓜里成天就想着舞刀弄槍,時不時的與李雲軒比試一番,天盟谷外面的世界,那個風兼雨的江湖,是她一生的嚮往。
歡聲笑語中,難掩她想走出山谷的衝動;輕歌曼舞時,捕捉得到她想解開身世之謎的期盼與惶恐。長槍揮動長風,蕭殺遍佈天盟谷的每一粒黃沙之中。那一份童真,那一種情愫,就在一夕之間,全部化為齏粉。
她時時惦記的江湖,是這般的血腥和無情,她心心念念的爹娘,如今生死難料,不得相見。一路走來,刀光劍影,當年的小冷月也褪去了一身紅裝,着一襲白裙,與李雲軒夢中見到的仙子別無兩樣,可眉宇間的快樂不再重現,臉頰淡淡的哀愁卻時時浮現。
李雲軒抬頭看天,他多麼希望時光能夠倒回去,就算自己承受萬般苦楚,他也不會再讓冷月受絲毫傷害,不會在王者歸來與清顏意假情真,雖然是為了救冷月,但也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心碎成片。也不會在昆都與無心卿卿我我,就算是假意的,也足以讓冷月心灰意冷,生無可戀。更不會在并州與秦詩夢成親,哪怕是為了接近秦慕陽,也有千萬種方式,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最心愛的人?
可一切因果早已註定,往昔,只能追憶,或者追悔了。今生若還有來日,他定當不負初衷,可他還有明天嗎?今夜的凝血法成功與否,還不能妄下定論,但李雲軒篤定,不論什麼結果,他都會護鞠晨暖周全,只是,這一次,他便又一次負了冷月。
回頭看看來時路,李雲軒驚異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遠,突然自嘲的笑道:“怎麼今晚這麼多感慨了?”
一路走回房中,李雲軒整頓衣衫,將寫好的書信放在桌案上,清清楚楚蒼勁有力的四個字:小貝親啟,似乎在信封上跳躍,李雲軒微微一笑,淡淡道:“小貝,一切就拜託你了。”
眼看着李雲軒走出房門,向鞠晨暖的房間而去,冷月自暗處現身,毫不遲疑的閃身進了李雲軒的房間,四處張望之下,她看到了李雲軒留在桌案上的書信,“小貝親啟”這幾個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在冷月眼裏,卻是這般刺目,她心裏有深深的恐懼,李雲軒能夠留書給小貝,說明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這是要把自己託付給歐陽貝。
遲遲疑疑的,冷月顫抖着雙手打開信箋,入目的,是李雲軒熟悉的筆跡,還是那般蒼勁有力,卻字裏行間帶着哀傷與絕望。他明知道自己躲在王府對他避而不見,卻還要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心愛的女子就在眼前卻難得相見,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
如今知道自己生死未卜,還要痛心的將心愛之人託付給自己的兄弟,那是怎樣的無奈,怎樣的絕望?
難道就沒有一絲留戀了嗎?冷月凝視着手中的書信,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李雲軒此時的心情究竟怎樣?是因為得不到自己的諒解而心灰意冷嗎?還是他自己也無法釋懷他在并州與秦詩夢的那段有名無實的夫妻緣分?
李雲軒怎麼可能沒有留戀?正是因為戀戀不捨,所以才將冷月深深埋在心底,他不敢碰觸,那一種錐心的痛,會讓他喘不上氣,猶如置身千年寒冰。
冷月手捧信箋,強迫自己慢慢看清上面的字跡。
小貝:
見信如面,雲軒此時或已駕鶴仙去,或已歸隱山林,從此不再出現在江湖。你若能收到此信,萬望照顧小月如親人,雲軒不勝感激,萬難謝恩。
他朝若有相逢日,必是晴空朗朗,乾坤浩浩,你與小月佳偶天成,兒孫繞膝,承歡堂前。雲軒每每念及此處,都會心生羨慕之情,但願得來日相聚,華髮如雪,卻容顏依舊。
至此百般無奈,託付小月與小貝,大恩難以言謝,只求平安快樂,早日相見!
雲軒親筆。
冷月手中的書信,飄搖落地,此時的她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李雲軒根本就沒有給他自己生還的希望,也沒有給他們日後的相聚留絲毫的退路,不論生死,他都會離開,會孤身遠離這是非之爭的江湖,離開這沽名釣譽的名利場,也離開青梅竹馬相伴二十年的小冷月,離開所有的塵世喧囂,離開所有的親朋好友,他什麼也不管不顧了,親人的仇,他也放棄了,釋然了,他心中,無牽挂、無愛恨、無怨念,亦無情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