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宿夢4

七宿夢4

一連趕了一整天的路,直到黃昏落日時,女谷主在投宿在思南城中一間客棧。未免引得過多人的矚目,那把西郡人都識得的無寄之音被女谷主用一塊粗布包裹住,掛在腰間,似是一把普通的笛子。

昔耶不便踏進女子廂房,於是小花便一早的潛伏進去了。因為不知道七宿夢還草這樣一葉一葉的吃究竟有什麼功效,沈親之也沒有交代清楚,所以小花打算一刻不離的守着女谷主,以免這藥效發作,來不及應對。昔耶就在隔壁,若有大事,她叫一聲便能聽到。

小花從小就生活在長安皇宮中,對西郡的風俗物化並不清楚,聽過許多故事和傳奇,但是關於深意谷的卻幾乎沒有。

這邊女谷主在用晚膳,似乎她有茹素的習慣,桌上不見半點葷腥。明明是個碧玉之年的少女,卻比小花這個死了多少年的鬼還要清心寡欲。

今夜是滿月,人月兩圓。

小花和昔耶在一起,便沒有什麼思家思鄉的情懷可抒發了,但是女谷主孤身在異地的一間旅店裏,似乎寂寥失落。

筷子放下,小花看出了她有些不對,雙眼明明還睜着,卻已經沒有了光彩,直愣愣的望着前方,一動不動。她湊上前去,貼着女谷主的臉,卻不見她似乎沉淪進了某種秘境。

小花連忙大叫一聲,還未說話,門被推開,昔耶已經走了進來。

果然,女谷主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縱使昔耶不請自入,她也不動不語,宛如石像。

“她這是怎麼了?”小花抬頭,焦急的問昔耶。

沉思片刻,昔耶從小花的珊瑚手串里掏出長卿,塞到小花的嘴裏。小花回過神來,連忙拉住的昔耶的手,她見昔耶有些猶豫,便抓着昔耶的手放在女谷主的肩上,嘴上振振有詞道:“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是我同意了,你摸吧!”

那語氣儼然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可惜昔耶不怎麼領情,臉色依舊是臭臭的。

既然是因吃了七宿夢還草入了夢,那她們進去將女谷主好好帶回來就是了。

**

女谷主夢境開始的地方,在白茫茫一片。

因為陽光過於刺眼,小花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置身於一座大雪山中。

**之間,東有瑤山,西有玉屏,南則離魂。離魂峰,六州間的第一高峰。

那一抹鮮紅,在雪地里格外引人注目。

女谷主卧於雪地之中,也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冷,她堅如磐石不動一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小花見她顫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凍壞了。然後,女谷主倏地一下坐起身,雙眼中有着強烈而驚顫的喜悅。小花稍稍飄高一點,原來她的身下是一株草,共有七片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嫩綠的葉面帶着閃爍的光澤——七宿夢還草?

女谷主在驚喜狂歡之餘,開始着手在七宿夢還草的身畔刨雪,那個匣子出現了。

沈親之託人帶給昔耶的七宿夢還草,便是用的這個匣子,好像叫做——白玉砌雪盒。

女谷主動作有些抖,卻極力平和溫柔的將七宿夢還草的七片葉子一一摘下來整齊的放入白玉砌雪盒中,抱着那個盒子緩緩走下山去。

在山下的深意谷中,小花見到了活生生的沈親之,一個和夢境中截然不同的沈親之。

那一日,原本應該在雪山之巔待到半夜才歸的女谷主不知為何,她很早就從深山中回來。眼中仍有着難以平復的喜悅,似乎是喜極而泣過,懷裏多了一個精巧又看不出材質的盒子。

他從竹屋中迎出來,眼底有些晦澀的情緒一閃而過,接過她手裏的盒子,問:“雪鴉,這是什麼東西?”

“噓。”奇怪的,女谷主沒有將盒子交給他,而是看着他準備好的滿桌飯菜,忽然仰頭示意他安靜。唇角帶着若即若離的笑容,輕聲道:“夫君,我餓了,先吃完飯再說吧。”

面對着沈親之破不耐煩的神色,女谷主凄涼一笑,委屈求全道:“夫君,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還是先用飯吧。吃完,我們再說別的,好不好?”

沈親之被她慘白的面色所攝,終究將要脫口而出的話收了回去。女谷主將白玉砌雪盒放進紅翅木衣櫃中落鎖。

沈親之見她這番舉動,眉頭深鎖,面上的不悅之色更深。

眼前的飯食總是可口,也變得食之無味,不過幾筷子,沈親之便收了筷子,靜靜的看着女谷主。

他手邊有一壺酒,平日裏也喜歡茶餘飯後和女谷主溫一壺酒,月下對飲。深意谷的夜,寒冷入骨,兩人這樣相伴,也有一年了。這以後···以後?

“我明日便要啟程前往長安述職,你獨身在家···”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她的神色鎮住了,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自己該說什麼話。

心底有一絲不祥之感升起,或許,或許她已經早有所料,她的舉動,她的言辭,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意圖。

他雖然已經和她相識一年有餘了,但是對神秘的女谷主並沒有事事了解。傳說中,六州女子只有中原女子內斂含蓄,中原以外,無論是元洲,還是雪域,又或者是西郡,解釋敢愛敢恨,熱情似火。女谷主獨居深意谷這麼久,性格冷清,但是骨子裏卻是同西郡人一樣,爽朗利落。

她既已知道自己的意圖,應該會有所行動吧?

沈親之提起手邊的酒壺,為女谷主滿上一杯酒。

小花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對昔耶說:“酒里有毒。”

那是一種直覺,從女谷主眼神中看出來的直覺,可是,女谷主還是執起了酒杯,抬頭看着他。

沈親之的臉色突然間有些慌亂,她發現了?她要做什麼?她喝了下去,抬起袖子輕輕擦去唇上虛無的酒漬。

“夫君,七宿夢還草已經長成。”晚膳將盡的時候,突然間,沈親之聽到雪鴉微笑着說。他微微一怔,便是如常的微笑,“是嗎?那你以後便不用日日上離魂峰了。”

“是啊。”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容之間帶着黯然,在燈火之下,似泣似訴,“長安路遙,不如帶上我一起回去吧,我還未在公公婆婆靈前祭拜過。”

沈親之怔住了,張口便要婉拒,不等他開口說話。雪鴉便自己取酒壺為沈親之倒了一杯酒,端起酒盞,笑語道:“七宿夢還草已成,我的使命便結束了,不用日日拘束在谷中,夫君,你說我跟你回長安可好?”

看着她殷勤奉着的酒杯,沈親之的唇邊忽然又出現了無可奈何的笑容,他垂下眼帘,沉吟片刻,柔聲道:“雪鴉···這酒里下了**散。抱歉,我不能帶你去。”

沒有意料之外的神色,女谷主的面容坦然,她將酒樽輕輕放下,似乎是將心底的一塊巨石放了下來,眼底卻有了斑駁的霧氣,嚶嚶喚道:“夫君。”

燈火靜靜地燃燒,她的平靜讓沈親之覺得坐立難安,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盛滿淚水的雙眸,焦慮的起身,來回踱步,良久,轉身看着女谷主,說道:“我不能帶你去,此去長安,我自己的未來尚且飄忽不定。”伴隨着長長的嘆息聲,他低頭愛憐的注視着她,柔聲道:“雪鴉,這段姻緣本就如露水一般,你且當我負了你吧。”

“夫君!”她猛然抬頭,看着他,眼睛裏卻已經盈滿淚水,“你這是何意?”

他彎腰欲從女谷主的脖子上取下鑰匙,卻被女谷主避開了,她看着他,眼睛裏難以掩飾的痛苦,

“還是給我吧。你留着它又有何用?”

“夫君,你要離我而去,也可。但是七宿夢還草萬不可帶走。”她的這句話已盡凄厲,似乎是思索許久才下定了決心,仰頭望着沈親之道:“我自小辨識千草,怎麼會不知道**草。夫君,用我種出來的草,對付我,你怎會變笨了?”

“雪鴉···”有些無可奈何的,他伸手撫了撫她如瀑如墨的長發,苦嘆道:“**散只是其一,你上個月告訴我,七宿夢還草可能要成熟了,我便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我為它而來,又怎會大意疏漏。”

“可你說過,你是為我而來的!”她驀地起身尖叫了起來,語中極盡凄厲。然而,力氣卻像是被橫空抽離,她又重重的跌坐會椅子上。

他伸手從她脖子上取下柜子的鑰匙,將白玉砌雪盒從中抱出,便不再看她,帶着行囊走出了竹樓。

“沈親之,你若真這樣走了。”驀然,聽到她在竹屋內低泣道:“你便永遠也得不到你想到的七宿夢還草。”

她並無動彈的力氣,不知道是受了什麼東西的控制。

沈親之在竹屋外站定了腳步,回頭看着竹屋內背對着他孤坐的紅衣女子。驀地,他重重的閉上眼,吸了一口冷氣,道:“和離書在書房的抽屜里,雪鴉···你——好自珍重。”

她眼中有淚珠跌落,大叫道:“沈親之,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那時,深意谷的夜空開始飄揚着鵝毛大雪,她的夫君從雪中走來,又自雪中遠去。

自此天涯參商,再不相見。

------題外話------

小花:昔耶,吃月餅嗎?

昔耶:你想吃?

小花:(小雞啄米般點頭)嗯!

昔耶:月餅節過了

小花:你看天上月圓,地上人圓,跟着卿卿昔耶,天天都是月餅節呀。

昔耶:(打量了一下小花)嗯,圓了

ps:雖然現在祝大家月餅節快樂有點晚了,不過還是笑納吧。豆豆的時差顛倒不分了,努力吃月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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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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