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鄉神水
“這——這就是暴雨梨花貓？真的好可愛啊——”貓小猴忍不住伸手去抱它，卻嚇得它跑進了一邊的草叢中，“錄取通知書，這隻暴雨梨花貓不是我呼喚出來的嗎？它為什麼要躲着我？”
貓小猴等不到錄取通知書的回答，便踱着碎步走到草叢邊，看到暴雨梨花貓正躲在草叢后瑟瑟發抖，顯是十分害怕見到貓小猴。
“暴雨梨花貓，我叫貓小猴，你能出來嗎，我不會傷害你，我保證——”貓小猴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和溫柔，“我知道你害怕，其實見到你，我也很害怕，但我仍然有勇氣面對你，你為什麼就不敢面對我呢？暴雨梨花貓，你是我的好朋友，以後我會陪你玩耍，快出來！”
“貓小猴，你這個白痴，你這樣是沒用的。”錄取通知書嘲笑道，“暴雨梨花貓和你一樣膽小，不，甚至比你還要膽小，你再和它說話，或者逼迫它，說不定它就會被嚇死，到時你可就讀不了書了，因為暴雨梨花貓是你報道時第一樣要上交的東西。”
“那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貓小猴退了回來，蹲在草叢背後，渴望暴雨梨花貓能夠突然竄出來，撲進他的懷裏。
“不理不睬，不管不問——”錄取通知書歡快地說，“接下來，我們該去找故鄉神水了。這個下午找不到故鄉神水，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整個下午，貓小猴奔跑在村子附近的田地里，找遍了每一塊農田，踏過了每一條溝壑，就是沒有發現錄取通知書所說的故鄉神水。眼看到了黃昏，貓小猴不禁着急起來：“錄取通知書，你再不說故鄉神水在哪兒，我就把你扔到臭水溝里去！”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照在田間，給每一棵樹戴上了金冠，給每一株草披上了金衣，儘管樹葉還沒有完全舒展開來，小草垂着頭直不起腰，但田間就是金黃色的，和豐收一個顏色。一直埋頭讀書的貓小猴，就連家鄉最美最普通的田間黃昏也沒看過。那一刻，貓小猴感覺自己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至於是什麼寶貴的東西，他自己也說不準。
“錄取通知書，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黃昏很美？”貓小猴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大樹的葉子開始慢慢舒展，小草也逐漸挺直了腰桿，白天藏匿起來的蟋蟀，也發出微弱的暮鳴，我甚至還能聽見莊稼生長的聲音，雖然莊稼早已旱死了——”
“貓小猴先生，我不得不打斷你的幻想。”錄取通知書用羨慕的語氣說道，“天就要黑了，你還沒找到故鄉神水，怎還有閑心在這裏欣賞黃昏美景，難道你從來都沒看過黃昏的美嗎？”
貓小猴不想承認自己童年的不幸，生在鄉村的孩子，若是說連田間黃昏的美麗都沒看過，只怕沒人會相信他的話。貓小猴也聽出了錄取通知書口氣中的不滿，畢竟黃昏再美，對錄取通知書來說，它的世界永遠都是一片黑暗，沒有光明，更沒有色彩。錄取通知書的不幸，是貓小猴無法理解的。
在錄取通知書的催促下，貓小猴只好繼續尋找故鄉神水。這回，他沒有去別的地方，就在一塊又一塊乾旱的麥田中，尋找錄取通知書口中的故鄉神水。貓小猴猶如一位勤勞的農夫，在日落後的清涼中，揮灑着辛勤的汗水。
太陽像個小偷似的，悄悄溜下了山，將朦朧的黑暗帶給了小山村。貓小猴沒有找到故鄉神水，心中有種想哭的感覺。高考落榜的打擊不算什麼，但被名牌大學錄取后又無法去報道，這種打擊貓小猴絕對無法承受。
“貓小猴先生，我想我們可以回去了。”錄取通知書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故鄉神水就在你的腳下，只要你拿起它，你就可以去達爾文生物學院讀書了。”
在貓小猴的腳下，有一個褐色的小玻璃瓶。貓小猴將玻璃瓶撿起來，看到上面還貼着一個標籤，“故鄉神水”四個歪歪扭扭的字跡，顯得是那麼好看。貓小猴激動得不想哭，卻是大哭了出來。
在回去的路上，貓小猴忍不住問道：“錄取通知書，這故鄉神水真是神奇，我努力找它，它不肯現身，而當我放棄時，它卻出現了。”
“神奇什麼，那是因為你哭了。”錄取通知書不以為然地說，“故鄉神水並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一個人傷悲至極時的淚水，這種淚水是無形的，也不能接受陽光的照射，所以得拿褐色的玻璃瓶裝起來。故鄉神水極為珍貴，等你到達爾文生物學院報道時，你就會看到它真正的神奇之處。噢，那種美，簡直無法想像——”
深夜，突然降下了一場甘霖，給這個酷熱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清涼，給絕望的人們，帶來了一點希望。小麥絕收了，庄稼人只好把希望放在秋田上，這一場雨，無疑給他們帶來了些許曙光。
貓小猴側身睡在炕上，靜靜聽着屋外的雨聲，滴答滴答，如仙樂般動聽。抽屜里錄取通知書輕微的鼾聲，和美妙的雨聲恰到好處地融在了一起。貓小猴陶醉於這種聲音中，隱隱中好像還聽到了樹木和小草歡快的歌聲。歌聲伴着他入眠，讓一個好夢一直陪他到黎明，讓黎明的第一束陽光來洗禮他顫抖的心靈。
昨夜的雨水，帶來了今早的好空氣，充滿泥土芬香的**，給了貓小猴很大的勇氣。父親一大早就出去了，他找到了正在廚房裏忙碌的母親：“媽，我有件事一直想對你說，卻總是不敢說，現在似乎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了。”
母親正忙着煎雞蛋，鍋里煎蛋嗤嗤的聲音，蓋住了貓小猴低沉的聲音。“媽——”貓小猴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了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母親回過頭注視了貓小猴兩三秒，又去忙自己手裏的事。貓小猴只好走出廚房，來到院外的那棵杏樹下，給他的蒼蠅和螞蟻朋友們道別。
雨後的蒼蠅極為清閑，三三兩兩落在帶着雨珠的樹葉上，或者飛下去挑逗正在忙碌的螞蟻，惹來螞蟻們的一片咒罵。大雨沖毀了螞蟻們的家園，勤勞的螞蟻要做的不是出去尋找食物，而是重建它們賴以生存的家。
貓小猴的來訪，顯然得不到螞蟻們的歡迎，蒼蠅們對他也是不大理睬，只因綠肚蒼蠅的死，與貓小猴有着直接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