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回 見娘親背人落淚 看媳婦糧食浪費
半個時辰后,穀子才被兩個護院從地牢裏抬了出來。
候了這麼久,不是因為兩個太久沒見到的鐵瓷互道衷腸,實在是那生鐵的鎖鏈太過厚重,以至於儘管在小猴兒的吩咐下,砸鏈子的護衛已經一萬個小心了,可終於砸斷之前,穀子那瘦削的柴火似的手腕卻還是免不了破皮溢血。
小猴兒掀開袍襯,猛撕扯一塊襯布,伸手要去給穀子包紮時,卻只見穀子一楞——
“好好的衣裳,扯了做甚?”
她眼神無力瞠圓,內里卻是好奇不減。
小猴兒滾着喉嚨,拿着布條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眼么前那被兩個護衛抬着,努力用手勾着護衛脖子的穀子,她心尖兒又是一陣猛酸。
她知道她不是裝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受傷。
瞥了一眼那肉皮幾乎外翻的細瘦手腕,想着記憶里那個破上一點兒小皮,都要吱哇亂嚎上一陣兒的嬌慣丫頭,小猴兒猛勁兒咽下一股子酸。
“小爺兒,四斷呢?”
沿着地道才見了天日,穀子連口新鮮氣兒都沒有好好喘勻,馬上便問了四斷的行蹤。
小猴兒揉揉她的腦袋,丁點兒不用力的戳戳,“你個操心沒夠的把家虎,也不瞧瞧自個兒都造成什麼德性了,還有功夫操心那小子。”
聽這話,穀子眼窩兒一濕,只覺窩心。
小爺兒果然是這世上最懂她的人。
她穀子不要志氣,卻最不舍傲氣,從剛剛到現在,小爺兒沒掉過一個眼淚渣兒,沒可憐過她一星半點兒。
對,就是這樣玩玩笑笑,一如往日般的嬉鬧,才會讓她心裏頭舒坦。
咽下滿肚子感動,穀子扁扁嘴兒,回損道:“哼,我不操心,誰來操心,那是你的草兒,可是我的寶兒。”
“呦喂,太好了誒,這麼大一小子,我還怕累贅呢,你丫喜歡,送你了。”小猴兒扯犢子沒邊兒,扯蛋她最在行,許是眼么前穀子的狀態遠比她想像中恢復的要好,以至於她高興的說話沒了邊兒,原本是一心扯蛋開玩笑的哄她樂呵,卻不想——
“咱……咱家問穀子姑娘安好。”於得水的聲音跟他的表情一樣顫顫巍巍,小猴兒後知後覺的順着聲音一回頭。
只見天養站在她身後的十步之遙,此時這孩子的臉色像極了他的那身滿是口子的粗布麻衣裳。
灰嗆嗆的,裂帛一樣。
“……”一萬匹馬狂奔像小猴兒的嗓子眼兒,平素缺德缺葯唯獨不缺話的小猴兒竟在一瞬間啞巴了。
她甚至張開了嘴,卻只有這夜間的涼風進了肚兒。
“小人謝……謝姑姑相救。”小天養頓了頓,最終擇了這個稱呼。
嗯,沒錯的,她是石家大小姐,人人都稱她姑姑。
小天養利落的打了個千兒,小腦袋的壓的低低的,誰也看不見他那沒出息的砸在土灰兒里的眼淚渣兒。
於得水心疼的不得了,甚至還跟天借了膽子,埋怨的瞄了小猴兒一眼,他趕忙上前去扶,一口一個少主子。
瞧小天養完全不驚慌的模樣兒。
怕是對自個兒的身世,十之猜到了八。
穀子當然明白剛剛那段兒純屬誤會,若不是她虛弱不已,一早跳下來去叨叨一切前因後果,然她畢竟被關押地牢長達半年之久,不得不說腦子裏的一切都要慢上許多拍,甚至在她盯了那個原地立正站好,呆若木雞的小猴兒半天,才反應過來,使勁兒掙脫了那背着她的護衛的鉗制,跳了下來。
無奈腿實在太軟,這一下地,立馬兒癱成一堆兒爛肉。
小猴兒這會兒反應到快,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穀子的腦袋,她才沒有砸在地上。
用力一撈,才把她身子固定好。
這時才見一雙小手兒也攬在另一頭,繞過穀子纖細的脖頸,冰涼的指尖和小猴兒的毫無縫隙的相連。
小猴兒抬眼看他。
小天養倏的抽挪了指尖,他不再看她,而是低頭撥開了穀子嘴邊凌亂沾唇的頭髮,他就那樣低頭看着穀子,滿眼的心疼與喜悅,“先生,您受苦了。”
淚水二話不說氤氳了穀子的眼。
她生生憋了一整個晚上的眼淚,就這樣被這小子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勾了出來。
臭小子!
穀子想要說話,卻哽咽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想說,臭小子,不能這麼誤會你娘——
可玩笑的是,字兒都沒蹦出一個,她到急的先咳嗽上了,這一咳嗽,就沒了盡頭,像是連肺子都掉出來了一樣,咳的滿面通紅,咳的滿眼是淚。
穀子有些激動的一直抓小猴兒的手。
多年鐵瓷,倆人好的一人似的,她又怎麼不明白穀子想要幹什麼?
她掃了一眼天養,看那孩子一直懂事的給穀子拍着背,一時間,她雖心酸,卻也不是很急。
小猴兒拍拍穀子的手,朝她點點頭,那意思是——來日方長,別急。
……
這一個來日方長,就是兩日過去。
彼時穀子和天養早已被小猴兒帶去了軍營,穀子自是沒說,小猴兒親命李坎隨營照顧,施針用藥樣樣不差,而那已經摞成小山的補品更是吃半輩子也吃不完。
別問這些補品打哪兒而來。
可不?
她穀子可是石家地地道道的入了族譜的小姐,她石家大小姐日日親自伺候的人,這樣討好的機會,尋都尋不過來,哪路關係不是各個擠破了腦袋來討好?
手筆小的塗沉,一兩隻活雞,手筆大的,諸如祁晉,壓箱底兒的千年山參都奉了出來。
小猴兒當然明白,祁晉那比一戶房子還要貴上不知幾多的山參是來償什麼罪的,可小猴兒愣是接連幾天都沒召喚過他,他來拜訪,也是不咸不淡完全不搭理。
當然,小猴兒可沒空跟他生氣,只不過耍了她這麼一大圈兒,怎麼著也得讓他丫的慌上幾天。
另外一層原因——
她並不想讓人覺得她近日與祁晉走得有多近。
畢竟憑空冒出個受傷的石家小姐,已經足夠讓許多人背後腹誹了,她並不想讓任何人懷疑,繼而查出,林聰兒從她的軍營來了又走。
她做不做菩薩是她自個兒的事兒。
可林聰兒到底是朝廷欽犯,若是當真有人在這事上做文章,屆時就算皇上太后一心護她,也是麻煩。
至於延珏……
自那日從軍營分開起,便沒有再見過面,他沒有回宅子,也沒有任何消息。
小猴兒沒有打聽也沒有尋,她甚至完全沒有去想,他去了哪裏,要做什麼。
他不想她知道的,她一定不問。
這是這許多年來的共識。
她只知道一點,他心裏一定比誰都急着回來。
畢竟這裏如今除了有她這個兒媳婦兒,還有他自出生以來就沒管過一天的兒子。
……
綏遠軍城很大,牢房也相較那馮府小院兒的地牢不知好上多少倍。
可再好,也終究是牢房。
傍晚,太陽下山時,剛剛輪了崗的小兵還在牢房門口,砸着塞進牙縫兒里的肉渣兒,邊品着邊跟旁邊兒的弟兄感慨,“也不知道這兩日這大小姐是得了什麼彩頭了,咱們這還頓頓沾上肉星兒,嘖嘖——你是不知道啊,我要不是怕吃得太多,跟這兒戳着怕往出掉,我高低還要再吃上它幾碗。”
“要我說,咱們這八成是託了那石家病小姐的福氣,說起這病小姐,我本來還好奇這大老遠的歸綏,哪兒就一股腦鑽出來個小姐,不過現在可不這麼想了,要是鑽出來一個小姐,咱們能吃三天肉,那我巴不得天天有這美事兒!”
“可不——”
“誒誒,來人了。”話才說一半兒,守門的小哥倆就閉了嘴,倆人兒一同看着那個拎着食盒朝這兒走來的小哥兒。
那小哥兒一身兒跟他們一樣的兵服,不一樣的是,穿在他的身上像是上好的質地的錦袍,溜光水滑,公子哥兒似的。
果然,衣裳完成全靠臉。
儘管這天養小哥兒在這牢房裏不過來回兩日,可整個守牢房的人,沒有一個不記得他的。
沒辦法,誰讓這小哥兒長得這般標緻,那一樣的眼耳口鼻,組在人家那張臉上,那簡直畫兒一樣。
俊着,英氣!
他們其實沒有人知道這個小哥兒的真實身份,他們大多數只知道,這個小哥兒曾是僧王帳下的一個小將,當然,也有人說他其實是僧王的義子,還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僧王的外室所生。
傳言很多,但大家都選擇裝傻。
可無一例外的,都跟他相當客氣。
當然,首先小天養本來也是個人精兒,跟誰都沒有架子,客氣至極。
“呦,天養小哥兒過來了?今兒怎麼過來這麼早?”小卒甲上前熟絡的打着招呼,到了跟前兒,再自然不過的接過小天養塞過來的二兩碎銀,美滋滋兒的揣進了懷裏,回頭揚揚腦袋,小卒乙立馬兒摘下鑰匙,打開了牢門。
天養拎着食盒下去之前,那小卒乙還隨手從牆上抓了件兒斗篷遞給了他,“裏面有點陰涼,小哥兒還是披上點兒吧。”
小天養本想拒絕,后頓了一頓,接過那斗篷問,“這是小哥兒你的?”
“嗯,也沒怎麼洗過,你別嫌臟就是了。”
“怎麼會呢。”小天養笑的一臉無害,接着從懷裏又摸出了二兩銀子,二話不說塞到那小哥兒手上,“小哥兒,拿這錢去買件兒新的,這件兒就當送小弟我了。”
“誒,這怎麼——”小哥兒一臉不好意思,可他哪裏又拒絕的了這到手的便宜。
這些銀子豈止能買件兒新的,剩下的錢喝二兩酒也是綽綽有餘啊。
天養爽快,小哥兒也沒矯情,收了銀子,開了牢門,丁點兒不放心也沒有,連跟都每跟着,就由着小天養自個兒下了牢房。
臨了臨了掃了一眼那三層高高的食盒,撇了撇嘴。
心道:那小丫頭打從來了就斗米不進,真真兒浪費了這些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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