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下策！

秦憶暉從醫院出來就把手機關機了，開車去了海邊，獨自一人坐在岩石上，眼睛空洞的望着一望無際毫無波瀾的平靜的海面，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浮現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大海那邊應該是北方的月城吧？

申小米從小就喜歡大海，可是申家村是在偏僻的大山溝里，大海就是她的一個夢，她只能從電視裏，書本上想像着大海的美好。那時候，申小暉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帶着她去看看真的大海，於是，高二那年，他每天放學就去建築地做工，整整一個學期賺了三百元錢，在快要放寒假的一個周末里，他終於帶着他的女神去到了真的大海邊…。

那時候一心想着讓女神開心，讓天使高興，想要給她驚喜，忽略了一個很很嚴重的問題，當時是十二月份，海邊特別的冷。

凜烈冬日去海邊的人明顯比夏天少了很多，沙灘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人影，就連鬱鬱蔥蔥成蔭綠樹也變成了肅穆之中的蒼然。

第一次見到來到海邊，申小米真的很興奮，看着那些黃漆土牆，低矮的檐頭，一路上不亦樂乎。到了海邊時已經是傍晚，正好趕上海面上最美傍晚時分的落霞。

和大多數人一樣，他們並排坐在沙灘上望着海平線上紅彤彤的天空，她歡笑的指着無以倫比的落霞，一臉燦爛的笑容：“小暉，快看快看，落霞好美，我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落霞，真的好美！”

天際邊的雲朵被渲染成了高貴的玫瑰紫，因着雲層的厚薄不同而深淺不一，大團大團的鑲上了金邊，雲朵旁邊的藍天偶爾夾雜着一絲蒼茫，一絲蔚藍，在變化多端的藍天的陪襯之下，絢麗多彩的落霞被海水柔柔地托在地平線之上。暖洋洋的光灑在平靜的海面上，美得光彩奪目。

申小米完全迷醉在其中，在絢麗的落霞的光暈下，她比純潔的天使還要美麗，還要迷人，那一刻，烙印在她的腦海里是最美的落霞，而烙印在申小暉腦海里，是她比天使還美的笑容。

回程的時候，申小米還一直沉醉在那美麗的情景中，突然，搖晃着身邊的男孩帶着撒嬌的語氣說：“申小暉，老師不是教我們做事要有頭有尾嗎？”

他不解的看着他，皺眉：“嗯！怎麼了？”

“你只帶我看了日落，卻沒有看日出啊？那是不是下次我們還可以一起看日出？”

這次的費用都是他掙了半年的工錢，下次又會是什麼時候呢？

“下次帶我看日出，好不好嘛？”見他沒有答應，她搖晃着他的胳膊，笑得諂媚。

他哪裏受得了她的撒嬌啊！看着她燦爛如花的笑臉，健康陽光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笑容：“嗯，我答應你。”

後來，高三的時候，他又經常缺課去工地，卻因此偶遇了炎帝的人，從此，他的命運改變了，他以為她會等到她開着豪車帶着她住進海邊別墅里的，站在陽台上將最美的海景盡收眼底。

但是，他努力等來的是她從大學裏寄來的和男友合照的照片，記得受到照片那晚，他第一次去了酒吧，喝醉了，是炎帝跟他聊了整整一個晚上，很多的話都不記得了，記得只有一句：這年代，沒有女人不虛榮的，等你什麼都有了的時候，等你成功時，還怕搶不回來最愛的女人。

於是，他開始努力賺錢，沒想到她卻G城首富閃婚了，他功成名就了，卻也沒有機會再讓她回來身邊。

努力奮鬥證明不了愛有多笨，卻能看清她根本在乎錢，不在乎富國貧窮，就算那個人一無所有，窮困潦倒，她還是願意跟着他流離失所，共同奮鬥。

在這一場愛情遊戲中，秦憶暉輸了，不是輸給了別人，而是輸給了申小米從未愛過他，在她心裏到現在還沒有仇恨他的理由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一直把他當成弟弟，手足相連的弟弟。

年少瘋狂的回憶再美，都只能是回憶，誰也回不去了…。

人的成長，感悟，總是需要一些付出和代價的。徹底失敗后，秦憶暉也認清了事實，願賭服輸，他承認自己不是莫凌宇的對手。

申小米給秦憶暉打了無數個電話，對方始終一次都沒有接聽，她又去了他住的地方找他，家裏沒有人，正準備去凌欣那裏時，電話響了，看着閃爍的號碼，心口也跟着鬆了一口氣。“小暉，你在哪兒啊？”

“申小米…”電話那頭男子的聲音很沙啞，濃濃的疲憊通過話題都能感受到。

“小暉，你怎麼了？現在在什麼地方？”這個男人是她弟弟，她能不了解嗎？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他這麼沮喪，疲憊，她能不擔心嗎。

“申小米，如果當年我們都不離開月城，一輩子都在申家村，你會不會選擇跟我結婚？”

雖然說他不是第一次坦言喜歡她，但是，這一次她明顯感覺他很不對勁，語氣也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顧不了他提的什麼問題，她溫和的回答：“告訴我，你在哪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真的不知道嗎？

秦憶暉想要說什麼欲言又止的，莫凌宇那麼愛申小米，怎麼會有臉告訴她自己卑鄙的行為呢？既然他不說，自己又何必去說呢。

莫凌宇，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害怕她知道，所以隱藏了一切，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你真的瞞着一輩子嗎？除非，你把她一輩子藏起來？

可是，她是誰啊？彪悍起來不是人的申小米會任由人擺佈嗎？

“小暉，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

聽着她這麼著急自己，秦憶暉望着遠方的海平面苦笑一聲：“申小米，你這麼擔心我僅僅是因為我是你弟弟嗎？”

兩人本來就沒有任何的血緣，他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換做以前她一定會大聲的告訴他自己心中的答案，可是，今天他的情緒很不對勁，她真的很擔心，欲言又止的唇邊拉成了一個略微苦澀的弧度：“小暉…”

因為在乎她，所以隔着話筒他清楚的看見了她苦澀的笑容，自己也跟着苦笑一聲。

“小暉，過去的都是過去，無論是我，還是你，都無法回到從前。”

“我知道了。”他的手指緊緊地捏着電話，渾身發麻，兀自勾了勾唇角。

“小暉！”小米知道也許他會覺得很不公平，可她也不願再讓他還存留幻想，執迷不悟下去。“小暉，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呢？我愛莫莫，不管他變成怎樣，我確定我愛他，這輩子我都只認定他了，你不要再這樣好嗎？”

“申小米，你告訴我，我究竟差了他多少分？究竟哪裏不如他？”

無力，苦澀，難受，百種滋味湧上心頭，申小米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枉然，靜默了良久，連嘆氣都帶着沉沉的疲乏：“小暉，別再問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好嗎？也不要為了這些而傷害自己，告訴我，你在哪裏？”。

秦憶暉從口袋裏緩緩地掏出了一支煙來：“那好吧！我不問了，你也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

不等她再說，他掛斷電話了，嘴裏含着煙，卻一直都沒有點燃。

申小米，如果你真的覺得現在的幸福是你想要的，那麼就好好的幸福吧！

在這場遊戲中，我甘願認輸！

*

小暉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說話怪怪的，難道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莫莫應該知道，正準備打電話問問，秦憶暉又打電話來了，聲音非常急切說凌欣拿着水果刀在跳舞。

凌欣根本沒有瘋，那她這麼做的目的很簡單，想要小暉現身。

“小暉，我跟你一起去看她。”想着用心良苦的凌欣，小米心裏就難受，問世間情為何物！

“也好，你帶上上次那段錄像。”能讓凌欣安靜下來的除了她的媽媽，就是寶寶。

申小米無法用言語形容見到凌欣時的心情，穿着一身潔白連衣裙的她光着腳，手拿着亮晃晃的水果刀站在茶几上盡情的跳着芭蕾舞。茶几四周圍着的全是傭人和保鏢，卻沒有人敢靠近她。

秦憶暉的拳頭用力砸在了大門上，血花頓時四濺，申小米伸手擦去臉上粘稠的血液，側頭看着他，他的驚慌，恐懼，無助，心疼，一一的寫在了臉上，只是他自己忽略了這些情到深處的感覺。

“讓我來吧！”申小米伸手拉住了連呼吸都不敢出聲的他。

“嗯！”對她，他一直是信任的，從未懷疑。

人群讓散開了，申小米的腳尖在地板上往前一步又退後一小步小心翼翼的朝着茶几靠攏，聲音里全是心疼，“凌欣，你看，寶寶都在這裏，你過來看看…。”

聽見手機里傳來孩子的歡笑聲，凌欣停住了舞步，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小米，餘光確是看着她身後，沒法看到隱藏在門後面的男人，失落，失望，擔心在心裏糾結，愣住了一會，下一瞬突然大哭“媽媽，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媽媽，我要爸爸…。爸爸…。”

申小米心領神會的朝着退去，一把拉住緊張都渾身都繃住的秦憶暉朝着茶几緩步走過去：“凌欣乖，媽媽把爸爸帶了過來，你看…。”

“爸爸……。爸爸…。”凌欣一臉驚喜的朝着秦憶暉奔了過來。

“小欣欣…。”秦憶暉本能的張開了懷抱準備迎接着飛奔過來的女孩，一遍一遍的喊着小欣欣，聲音很溫柔，很小心翼翼，沒有憤怒，沒有氣憤，沒有埋怨，沒有不耐煩…。

“爸爸…爸爸…。”看着他的笑，聽着他溫柔的聲音，凌欣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看着他，思緒飛到了當初認識的畫面，當確定自己追到他時，她多開心，多幸福…。

可是後來發生了種種，讓她明白了一點，自己感覺有多幸福就有多愚蠢。

愚蠢的代價讓她痛徹心扉，這個男人他是惡魔，折磨她遍體鱗傷，用萬箭穿心形容都不為過，又怎麼好了傷疤忘了疼呢？

“小欣欣…”見她愣住不動，秦憶暉上前一步，卻不敢更多，眼睛緊緊的盯着她手中的水果刀，看着亮晃晃的刀刃對着她左心房，驚慌到大氣都不敢出，輕聲的誘哄着：“小欣欣，我是爸爸，快點到爸爸這裏來，讓爸爸抱抱，爸爸很久沒有抱寶貝欣了，讓我看看是不是重了。”

申小米驚訝的看着蹲在地上驚慌的秦憶暉，從小到大，第一次見他這麼有耐心，這麼緊張，這麼帥氣。傭人和保鏢們更是用詫異的眼神看着溫文爾雅的主子，恍若未見。

凌欣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怔怔的凝視着蹲在地上的男人，萌萌的大眼裏單純得只剩下疑惑，當然，還有被隱藏的驚喜和感動，除了申小米，沒有人能讀懂。

秦憶暉繼續蠱惑的溫柔笑着蹲在地上一寸一寸超前移動，“寶貝欣，過來，爸爸抱，爸爸抱着你睡覺，講故事，好不好？”

凌欣看着地上有些滑稽又有些陌生的男人，嘟起嘴，一臉迷茫，下一秒，手中的水果刀滑落在地上，朝着蹲着的男人笑得燦爛：“爸爸，抱抱。”

這種笑容男人很久沒有見到了，站了起來大跨步奔了過去，緊緊把她抱在懷裏，懷抱溫暖的肉體讓他有點懷疑自己，忍不住閉着眼睛伸手摸着她的臉，氣息亂而雜，“小欣欣，真乖，我的小欣欣，你真乖…。”

凌欣彷彿看見一室溫暖的陽光，小手緊緊的環抱着他，“爸爸，爸爸，我是不是沒有重啊！爸爸，我不要重，重了不好看…。”

他試着拉開她，但是她拚命的往她懷抱里蹭，嘴裏還一直歡笑的喊爸爸，爸爸！弄得他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抱住。

突然，他聽到了她肚子咕嚕叫的聲音，便吩咐傭人準備開飯。

守着她吃完飯後，秦憶暉用紙巾小心的幫她擦去了嘴角的飯粒，而她則是一直對着她呵呵笑，時不時天真的叫一聲：“爸爸…。”

抱着她坐在床上，講故事哄着她睡覺，直到她睡着后，他才恍然大悟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秦憶暉，他真是吃錯藥了！

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后，秦憶暉很嚴肅的跟傭人們說：“把家裏所有威脅的東西全部收起來，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見，否則，你們都去見閻王爺！”

“是，先生！”傭人們一個個都被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秦憶暉還準備吩咐什麼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了聲音，他飛一般的轉身朝着樓上跑去。

“爸爸，爸爸，爸爸不許不要小欣欣…。”凌欣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哭喊着。

“傻丫頭，爸爸怎麼會不要你呢？爸爸最喜歡小欣欣了…。”秦憶暉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溫潤的唇落在她的秀髮上，“小欣欣，不要怕，那只是夢，夢是反的，爸爸最喜歡喜歡小欣欣了。”

懷抱里的人兒總算是安靜了，慢慢的抬頭看着他：“真的嗎？爸爸最喜歡欣欣了嗎？”

她的眼神有不確定，有驚慌，有期盼，也有不信任，很讓人心口發酸，他大吸一口氣，用力抱住她，“真的，爸爸保證，最愛小欣欣！”

*

月城，一間破舊的房屋裏，院子裏雜草長得比人還要高，午後，一位戴着黑墨鏡的六十歲老者走進了屋子裏，他剛踏進屋裏，裏面就傳來一個婦女的聲音：“逢生，你來了。”

“是，韻姐，是我來了！”逢生走到床前對着婦女淡笑着。

“他還沒有放棄找那個賤人？”婦人提起那個人，雙目里除了仇恨還是仇恨。

“是的，而且這次消息很可靠，估計很快就能找到另外一個女兒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心裏還是只有那個賤人，和賤人的孩子。”婦女眼睛有些溫潤，接過他遞過來的紅酒，抿了一口，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三十多年了，自己依舊沒進得了那個男人的心間，搭上的，卻是自己一輩子的青春……

每每想起那個女人，方韻就會恨得咬牙切齒，她跟炎帝結婚多年，卻沒有正眼看過她，而和那個賤人才相處了一年，他卻在用一生去尋找她。

為了報復，方韻不惜勾引了炎帝的管家逢生，懷孕后又把孩子設計給了炎帝，炎帝一直待逢生為心腹，自然不會懷疑他。

“賤人，我恨你！恨你！你死了還不夠，我要讓你的孩子也不得好死，顧城海，是你對不起我，我要你的人，包括你的一一切，我要你身無分文，然後求我……”微醉的方韻，已經開始了胡言亂語。

“韻姐，顧城海u雖說心狠手辣，但他做事卻心細如針，我怕他早晚會懷疑我們，要是被他查出我們欺騙他，那我們，還有語然都只有思路一條！”一想到炎帝，逢生的的目光深幽了起來。

“你害怕了？！”

“為韻姐做事，死也死得值！”逢生苦澀的輕笑。

都是愛情的錯，他愛她，即使上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對了，聽說莫凌宇和炎帝過去有過節，是怎麼回事？”方韻突然問。

“這個，不是最重要的，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們得想辦法告訴語然，我們才是她的父母，希望她配合我們，在炎帝還沒有調查出什麼之前，趕在他找到那個孩子之前，先撈到更多的利益！”逢生跟着炎帝多年很清楚，一旦炎帝找到另外一個孩子，語然就什麼都沒有了。

“行，這件事情刻不容緩！”方韻若有所思，算是默認！

心情很不好的語然還是決定去公司一趟，就算自己被莫凌宇玩弄了，也應該有一個說法，剛坐進駕駛室里，副駕駛就閃進來一個黑影，嚇得她連叫聲都忘記了。

“語然，請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是誰，我為什麼要跟着你們走？”

黑衣人遞給她一個信封，她打開一看，臉色瞬間就變得蒼白，媽媽不是死了二十年了，怎麼這些照片這麼新的。

“她在什麼地方？”當年媽媽走了后，她跟着哥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跟我走就能見到她。”

語然很聰明，知道就算自己不跟着他走也不行，乾脆什麼都不問了就跟着他去了。

*

“申小米又跟着秦憶暉走了。”剛剛開完會回到總裁辦公室里，莫凌宇就接到保鏢的電話，盡量壓抑着自己怒火：“去了什麼地方？”

“還是上次那個別墅區。”

“去了多久？”

“三小時！”

“我知道了！”

收線后，莫凌宇心煩意亂的，小米去見秦憶暉了，那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瞞着她的事情？

老婆，我真的不是故意瞞着你的。

想到這些，太陽穴都漲着疼，一雙手死死的保住了腦袋。

“何必這麼糾結，直接讓他死。”東方御站在他對面，剛才的電話他聽見了，自然知道他在糾結什麼。

莫凌宇抬頭靠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撫摸着還在發漲的額頭，閉目養神丟下兩個字：“下策！”

弄死秦憶暉太容易了，但如果真那樣，那他和小米中間隔的就真的是萬丈深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