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寶陽起釁
此時元威島一偏殿之中,站在下方的李佳蓉屏氣凝神地低頭盯着腳下玉磚,心頭微感不安。而坐在上首主位的李長老手拿一張傳音符,雙目微閉,面無表情。
“叔祖……”李佳蓉等了好大一會,愈加忐忑,忍不住抬頭開口喚道。
李長老雙目緩緩睜開,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淡淡道:“昔日孫真人在寶陽閣中煉寶,離去之時將餘下的紫辰精砂煉製成了一枚靈劍之胚,此事我李氏花費偌大代價疏通才將消息瞞下。如今你為何將靈劍出爐之事告之與蕭婉柔?”
李佳蓉目光閃爍,道:“叔祖可還記得那葉清歌,弟子得知她已入了藏經閣,且往寶陽閣去了。”
李長老皺眉,道:“你一直暗中留意那人的動靜?”
“不錯,如今葉清歌已為核心弟子,可至寶陽閣擇一靈器。此人高傲狂妄,未築基之前便敢與我李氏為敵,如今靈劍在前,必不會輕易放棄。”李佳蓉思及前事,不禁暗自咬牙。
她又冷笑道:“眼下葉清歌風頭極盛,普通弟子或許對其身份多有顧忌。可我與蕭婉柔有些來往,知她一直想要一件靈器。她雖不是核心弟子,但乃是蕭氏嫡系之女……”
“蕭氏?”李長老神情一動,蕭氏乃世家中的盛族,族中有元嬰真人坐鎮七星宮,勢力不是李氏可比。
但他隨即搖了搖頭,手撫長髯,嗤笑道:“蕭氏雖大,但蕭婉柔此女修為不高,不過是仗着蕭氏名頭行事張揚,多半鬥不過那葉清歌。蕭氏行事自有規度,不會為小輩私事出頭,你若想挑動葉清歌與蕭氏不和,定無可能。”
李佳蓉聞言卻不氣餒,道:“弟子此計策不是對着蕭氏,而是衝著蕭婉柔此人去的。”她自得一笑,道:“弟子聽聞蕭秀璇師叔已返回溟淵大澤,叔祖想是忘了,這蕭婉柔可是蕭師叔之妹!”
“嗯?”李長老心思一轉,恍然大悟。只是聽得蕭秀璇之名,他又不禁心頭一凜,臉上微微一變。
李佳蓉神情有些陰狠地道:“葉清歌若是對上蕭師叔,到那時,且看她如何應對!”
李長老側目看着李佳蓉,眼神有些複雜,沉聲道:“雖說是為計策之故,但你擅自動用族中力量,且將族中秘事透露與外人卻是不妥。”
李佳蓉連忙低頭:“弟子知錯,請叔祖責罰。”她心中卻憤憤然,知曉靈劍之事又如何,反正自己也得不到,族中定會用之來做人情,不如搶先一步,來個先斬後奏。且蕭婉柔驕橫無禮,此前嘲諷我李氏丟了世家臉面,真真惹人厭,今日也給我跳到這渾水裏吧!
李長老撇了她一眼,嘆道:“你且下去,今後幾月便在洞府靜心修鍊,少生雜念,無我吩咐不得出關。”
“……是。”
待李佳蓉施禮離去,李長老起身踱步,手捻鬍鬚,眉頭微皺,片刻后,他自語道:“佳蓉當真大膽,竟把主意打到蕭氏頭上,此事疏漏處,怕是瞞不過蕭氏。今日觀她因那葉清歌之事心有魔障,此番作為卻已是將個人私慾置於家族之上,如此心性,怎堪造就?”他搖搖頭,轉身對靜立一旁的道童沉聲道:“李茂長子已入上院,你將他喚來與我一見。”
道童聞言一驚,心知李長老心中已有另擇培養人選之意,李佳蓉恐怕在族中地位將一落千丈。他口中忙答應了,匆匆而去。
……
溟淵大澤,寶陽閣。
葉清歌在空中飛遁,遠望過去,入目所及是水氣如蒸,煙雲滾滾,霧霾籠罩,天空一片烏色。這寶陽閣所在處是幾座火山島嶼,連通上百條地息火脈,常年烈焰衝天。此地為防火氣外泄,外有禁制相隔,內有弟子晝夜巡視,是門中又一重地,歷來為世家一脈所掌握。
過了禁制,景緻一變,煙火之氣消失不見。葉清歌落下遁光停在一雄偉的玄色大殿門前,因火脈之故,這裏半點靈草靈花也無,但也無炎熱之感。
石台上的執事道童見有人到來,朗聲道:“哪位師姐到此,還請停步。此處寶陽閣重地,等閑不得入內。”
葉清歌一頓,抬眼望去,打量了這人一眼,淡淡道:“我乃璇璣島葉清歌。”
“原來是葉師叔到此!”那道童失色,葉清歌核心弟子之名他怎會沒聽過?忙收了那世家子弟的氣焰,迎上前來,急急施了一禮,恭敬道:“弟子方才無禮,冒犯了師叔,還望恕罪。不知師叔到此有何貴幹?”
葉清歌取出身份令牌,道:“今日來此是為擇一靈器。”
道童一驚,道:“葉師叔也是為靈器而來?”
葉清歌有些意外,道:“莫非還有哪位師兄師姐為此而來么?”
“除葉師叔外,蕭婉柔蕭師姐此前也已經打過招呼。”道童謹慎答道。
葉清歌看他一眼,眉頭皺了皺。既然他以平輩相稱,顯然那蕭婉柔並非核心弟子。
道童見葉清歌神色,有些慌張,軟了語氣,解釋道:“葉師叔,蕭師姐是蕭氏嫡系弟子……”
葉清歌不置可否,淡淡道:“怪了,蕭氏弟子便可隨意在寶陽閣擇靈器么?”
道童一愣,頓時語塞,葉清歌是核心弟子,蕭婉柔的名頭她不在意,可自己得罪不起,他急道:“蕭師姐乃是蕭秀璇師叔之妹,葉師叔應該也對蕭師叔有所耳聞吧,蕭師叔如今已歷練歸來,準備結丹了。”
蕭秀璇也是核心弟子,司寶陽閣監察之職,素有威望,這道童直接為她所管轄。
“蕭秀璇師姐?”
葉清歌想起,蕭秀璇乃是世家一脈這一輩中最出色之核心弟子,是蕭氏嫡系嫡女,天靈根之體,據聞她在出生之時便引得得蕭氏靈器自發清鳴之音。
蕭秀璇名氣之大,不在簡雲“一劍凌雲”之下,在外有“溟淵神秀,落霞驚濤”之稱。
她修鍊的是上清宮九大傳承之一的《三妙清音真經》,掌蕭氏靈器“落霞驚濤”琴,此琴火之靈力綺麗如落霞,而音色烈重如驚濤,乃是件十分有名也十分厲害的法寶。
蕭秀璇早已是築基期圓滿境界,早年便外出歷練尋找結丹機緣,葉清歌入門以來未曾見過這位師姐,對其也無甚意見。倒是她身為核心弟子,這小輩道童卻一再推阻,她冷笑一聲,正待開口,卻聽到前方有人驚喜叫道:“葉師叔!”
葉清歌抬眼一看,見薛芸萱站在殿門處,俏麗泛起紅暈,顯是十分高興。再見薛芸萱,她也是欣喜:“是薛師侄?”
薛芸萱使勁點頭,笑道:“是呀。”她轉而瞪了那道童一眼,不滿道:“葉師叔貴客臨門,有事在身,你為何推三阻四!”
道童低下頭,急急一禮,道:“弟子不敢,這便去將靈器禁制牌符取來。”
薛芸萱想了想,道:“不必了,我自與葉師叔一同前去。”
葉清歌微微一笑,洒然向前,與薛芸萱往殿內走去。
那道童見二人離開,抹了抹額頭冷汗,暗道:“這可難辦了,葉師叔竟與薛師姐相熟,蕭師姐又還未趕到……蕭師姐與薛師姐,我哪邊也得罪不起,還是讓她們自己鬥法去吧。”
他取出傳音符,掐訣一指,那符籙便化為一道金光往一方向急速飛去。
“你在寶陽閣修行么?”葉清歌問道。她與薛芸萱一起經歷過墜幽洞與沙荒城弟子試煉,雖說如今不是平輩了,但情分仍在。
薛芸萱有些不好意思,道:“此地掌閣長老是我族中長輩,收了我作掌閣弟子。”
葉清歌恍然點頭,難怪那道童態度恭敬,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動,問道:“我欲選一靈劍修鍊,寶陽閣中可有合適的么?”
薛芸萱想想,片刻后目光一亮,道:“可是巧了,如今正有一靈劍煉成,師叔稍等,待我去取來。”
她轉身離去,不到一炷香功夫便趕了回來,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玉匣,道:“這是紫辰精砂煉製而成的靈劍之胚,是寶陽閣中難得的法寶精品,師叔要選靈器,此物最佳。”
葉清歌聞言,心中一陣激動,本來靈劍就煉製不易,而紫辰精砂,可是元嬰真人也需花費偌大功夫才能煉製的法寶材料。這枚靈劍之胚品質之佳可想而知,實是意外的驚喜。
“多謝薛師侄。”葉清歌鄭重道謝。
薛芸萱笑道:“師叔不必客氣。”
葉清歌接過玉匣打開,一團瑩瑩清光飛出,她攤開手,那清光便落在了她的手心。仔細一看,卻是一把不過寸許來長的小劍,靈氣充溢,光華靈動,又涼又潤,是件水屬靈器。用手指輕輕撫過,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自有生機靈性,小劍微微一顫,傳出一聲悅耳清鳴。
靈劍之靈性至純至凈,只要一絲半縷靈氣注入,便會打下烙印,無法驅除,無法煉化,所以不可能認第二人為主,這枚靈劍之胚不含絲毫雜氣,顯然是未經雕琢的璞玉。她不禁滿意點頭,就要將之放回玉匣收起。
然而就在這時,殿門方向卻傳來一聲嬌喝:“且慢!”
一容色明麗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
葉清歌宛若未聞,施施然地把玉匣合上,寬袖一拂,玉匣便不見了蹤影。
那女子見狀,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不滿之色,她也不問葉清歌二人,只衝着身後道童冷聲道:“我事先如何跟你說的,怎可把靈劍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