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見已是初識
抬起頭,仰望天空,掐指一算,現在,是十月天了吧?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歸入“秋天”的範疇了吧?可是,這樣酷熱的感受,以及我記憶力的眾多不良記錄,讓我忍不住要懷疑起來。這樣想想,突然覺得有點對不住我的地理老師。說到這裏,忍不住想起那個善良和藹的她,在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就那樣拿着一把幾乎是長在我身上的戒尺,在我身邊晃悠,揣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說道:葉姿啊,你腦子不笨,再使點勁。而我,每每聽到這一句,老是在想“使勁”這兩個字,然後想像着我的腦袋在“使勁”的衝撞着的畫面,那是多麼奮發向上的後宮爭鬥劇啊。又或者,只有我在廁所里絕不放棄地進行腸子大掃除,才用得上“使勁”吧?思緒又出軌了,搖搖頭,狠狠地踩了下剎車,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又該浮現那張臉了。
對於這樣的燥熱,我真的替十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該清風徐徐,沁人心脾,可現在我卻在揮汗如雨,買水止渴。其實是有點生氣的,都十月份了,我居然還要花這冤枉的一塊錢,去買瓶礦泉水,付錢的時候,也是覺得有點愧疚,本來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證,一定要讓這一塊錢在我口袋中留到明年六月份的,我有責任讓它轟轟烈烈去戰死在盛夏中,可我卻違背了我的誓言,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定不讓它死得輕如鴻毛,於是我決定,拿它來澆愁。。。
我矯揉造作地打開瓶蓋,心裏吶喊着“讓我醉,讓我醉”,柔情似水地,既絕望又狂野地喝了一口。我還死死地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悲情劇里,只那眼角不經意的一瞥,被我遺棄的那一塊錢的帶着它強有力的報復席捲而來——險些被嗆死了。
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有見,為什麼他並沒有憔悴,為什麼他看起來並沒有生不如死?
她嬌答答地挽着他的手,笑得那麼甜,可我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太膩了!他卻不一樣,我總是很鄙夷地說:“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喜歡吃甜食啊?”。現在想起來,只能空留一聲長嘆啊,這才是他的口味,始終都是。
兩種眼神隨着烈日強行殺過來,可我不想仔細去探究那兩種眼神是怎麼個意思,隨便扯出個笑容,居高臨下地點了點頭,這樣算是打了招呼。並沒有怎麼去看他們的反應,心裏卻暗自猜想了一下,他肯定是滿臉愧疚得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吧?她則是以盛氣凌人的勝利者姿態,卻礙於旁邊的他,使勁地藏着那份心花怒放。而我就是那樣折磨他們,讓他們不能盡情釋放自己情緒的撒旦,撒旦要做的就是頭髮甩甩,大步地走開,然後兩個被自己情緒憋壞的人,就這樣奔潰了,然後瘋了。
“葉姿。。”
我停下了腳步,並沒有回頭,這樣的背影應該比較適合我尊貴的撒旦身份吧?偶像劇裏面都是這樣的畫面吧?,他滿臉痛苦地跪下來,然後抱着我的大腿,狠狠拽着我的牛仔褲,求我原諒他。想到這裏,我既得意又擔憂,憂的是,我忘記在這件寬鬆的牛仔褲上勒一個皮帶了,萬一他狠狠拽我的牛仔褲,那我的悶騷的蕾絲邊就要亮瞎他們的狗眼了。我必須阻止這樣的事發生,於是雙手插腰,這是一箭雙鵰的行為,既能增強氣場,最最重要的是,還能充當臨時的皮帶,只要他沒有直接奔着扯下我褲子的目的,我這皮帶絕對是霸氣外漏的必備之物。
“幹嘛”,我更為這句暗暗叫絕,就像是已經忘卻了前塵往事,之前種種,皆煙消雲散,之後種種,又關我屁事。
他欲言又止,我料想他估計要哭個梨花帶雨了吧?畢竟,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豈可輕易下跪?古語有云,男兒膝下有黃金,今天我要走財運了吧?發財了發財了。。。
果然,他慢悠悠地低頭走過來,緩緩地蹲下。我卻還是顧念舊情,於心不忍,一把拉起他,“別,咱好聚好散,用不着對不起我,雖然確實對不起我,但是這個負荊請罪的禮節就省了啊”說完還豪邁地乾笑了兩聲。
腦中閃現一句話:“葉姿,你總是這樣狠心。”
現在的我,是不是寬容了很多了呢?
他愣了愣,隨即嘴角勾勒出一個幅度,還是繼續半蹲着下去。既然他堅持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道歉,我又何必介懷呢?只是抬頭看看剛剛還笑的滿世界都充滿着她的牙齒的她,雖然依舊笑着,但是那種由心而發的不悅已經如病毒般蔓延到她的眼睛,那種惱怒,我發現了,而且我是很愉快的發現了。
“鞋帶鬆了,走路會絆倒的,你啊,總是這樣粗心”。這樣不急不緩的語氣,這樣不粗不柔的動作,這樣低着頭卻閃着光的他,這樣細心入微待我的他,我突然想起他來了,他是我那麼喜歡的他,七天前,她出現的七天之前,我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現在,我恨這樣體貼的他,我摔死了又與他何干呢?我急沖沖地蹲下,如此地靠近他,那個從他嘴裏慢慢喘出來的溫暖氣息,既熟悉又陌生,因此我只是小小沉浸了一會兒,就清醒過來了。我毫不留情地撥開他的手,解開他已經系好的鞋帶,重新粗劣地綁好。
“我難道連鞋帶都不會綁嗎?”我沒好氣的說。
他又是一笑,笑意中帶的眼神,十分凝重,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判斷出凝重的,只是憑藉著元老級的偶像劇迷的身份去胡亂猜測。我突然像是失去了什麼貴重的東西一樣,現在只想拚命地抓住它,那裏面有我想知道的答案,我想看穿他眼神是否有什麼特殊意義,可是他已經不再看我了,徑直走向還是笑得甜甜的蘇黎黎。然後留給我的只有那對背影。又是那對背影,那對伴隨了我整個高三生活的背影,是我心中的不可磨滅的陰影。陽光撒在他們身上,卻刺進我眼中。那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光芒,對於一直處在暗處的我來說,這是致命的光芒,足以奪走我所有的視覺。
“宋之嚴,宋之嚴”我惡狠狠地在心裏最軟弱的地方呼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