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循師道 夢裏受教誨
日落西山後,月上東嶽時。
吳昊起得床來,簡單地洗漱完畢,便信步出得門來。他找到一家臨街餐館,隨意點了兩道小菜,待老闆轉身離開,遂獨自倚坐桌旁靜心等候。
片刻間,一個瘦小的服務生迎面走了過來,在桌上擺好餐具,殷切地問道:“先生要酒嗎?”
“謝謝!不用了。等菜做好后,順便直接給我上碗米飯。”吳昊輕聲吩咐道。看到眼前服務生年少清秀,生着一雙機靈的大眼睛,心生好奇地拉住他,悄悄問道:“你小小年齡,怎麼不去上學,反而在這裏給別人端茶送水?”
服務生一聽,略顯羞澀地低了頭道:“我們哪裏的鄉里人都說,上了學,讀了書,也未必能找得到好什麼工作。再說了,我家窮,也不可能有多餘的錢供我上學。所以,不如早點出來掙錢謀出路,說不定,順便還可學到一門手藝什麼的,以後呢,還能靠手藝謀個生,糊個口也不敢說。”
“這麼小就出來打工掙錢,家裏人放心嗎?”吳昊盯着服務生忽閃忽閃的一雙大眼睛,心裏不由生出無盡的悲憐。基於此,他很想走進他小小的內心,生出多了解一些他的情況,故而,有心想要和他多聊幾句。
服務生聽吳昊問到這裏,頭頃時埋得更低,眼之所觸,心知遇到好心之人,鼻頭一酸,眼內便閃出了點點淚花,小聲嘟嚕道:“現在——家裏沒人了。”
吳昊聞聲一震,神色也隨之黯然許多。兩人相對無言,沉默少許,為緩和低沉氣氛,吳昊搖了搖他弱小的肩頭,問道:“來這裏多久了,喜歡這裏嗎?”
“——”服務生沉默着,無聲地搖了搖頭。
正在倆人無言相對間,老闆氣勢洶洶地一步搶了過來,照着服務生的頭,用力扇打一巴掌,厲聲道:“只顧在這裏磨蹭,沒長眼睛嗎?店裏來了這麼多的客人,還不快給客人端菜去!”說完,似乎覺得當著客人的面,毆打小孩的舉動有些不妥,轉過頭來,一臉媚態地朝吳昊笑笑。
服務生瘦小的身體,突然受到打擊,身體向前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當他扶着桌子站定,回過頭來,憤怒地看了一眼老闆,紅着眼眶,轉身跑開了。
過了一會,那服務生膽怯怯、顫顫悠悠地給吳昊端來飯菜。這時的他,由於剛才受過老闆的訓斥,面對吳昊,眼光蓄意躲避開去,剛才還略顯精靈活脫的樣子,早沒了半點影子,面上竟有了一些獃滯。看到服務生此時的神態,吳昊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心痛。
獨坐桌邊,吳昊飛快地胡亂用了一些飯菜,給老闆付罷帳,便怏怏地回到家中。
回想起那年幼服務生的悲慘遭遇,吳昊心裏倍感沉重。為了消除滿心的不適,吳昊如是以往地泡過葯浴,習過伸縮術,練罷禪指功后,便披衣出門四處漫遊。所行之處,無非市內那些位顯權重的職能部門住宅區。
是夜,晚見輕拂。在廣場處,跳舞的、踢球的、唱歌的市民,匯成一片,休閑的人們沉浸在各自的精神世界裏,釋放着激情,享受着快樂。
吳昊從人海里穿身而過,來到僻靜處,獨自呆立一會,然後,向他的目標群行進。
東走西行,吳昊表面是隨意遊逛,眼睛卻四處留心張望,內心明鏡般地映照着那些位高權重者的住宅樓,時時處處細心觀察着,注意着它們的安保防衛設施及人員配置情況,然後銘記於心,再深深印入腦海中。
待到轉回廣場,這裏喧鬧的場景,早已是曲盡人散。轉眼間,夜已深沉。
看看時近寅時,吳昊匆匆歸到家裏。從床下拖出那裝有鈔票的木箱,按數額不等分出若干。然後整整齊齊地碼放進早已準備皮箱內,穿好衣服,戴上頭盔,再把一張寫有人名地址的紙張,細心揣進上衣口袋。
一切安置妥當,再悄悄出得門來,跨上門前那輛雅馬哈彎梁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向鄰縣奔去。
進到鄰縣城區,天已放亮。
吳昊選得一處早餐店,囫圇用罷早餐。見路上行人如織,知道上班時間已到,喚來餐館老闆結過帳,起身駕着摩托車,依着名單上的人名及地址進到銀行、郵政,分別按不等數額,把箱內的鈔票依次分寄出去。
整整一個上午,吳昊不得半點停息地填寫着單據,直忙得手都快抽筋了,等到辦完所有匯款,吳昊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滿臉欣慰地笑了。
回家的路上,吳昊提着空空的皮箱,心裏頓時覺得像是脫去冬袍似的輕爽,感到淋浴春風般的愜意。
歸到屋內,他卸去一身行裝,倒身床頭,朦朧間,一眨眼,進入了夢鄉——
師傅來了,靜靜倚在吳昊身邊。見吳昊神色恍惚地怔怔看着自己,鎖神潛笑着,撫了撫他的頭,拈了拈自己稀疏的鬍鬚,輕輕地對他說:“孩子,你今天做得對。但你要知道:俠者,道也。盜亦有道!因為你天生異稟,又有慧根,所以我才收你為徒。你我師徒有緣,本應待你學有所成后,歸隱山林,方能修成正果。然‘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城中鬧市裡,亦有修身之所。如今你身處鬧市裡,心在紅塵中,望你持定守戒,千萬不要誤入歧途才是。切記,切記!”說完,遁身而去。
“師傅,師傅——”吳昊見師傅飄然而至,心裏正在急切,侍要問明話里玄機,卻見師傅瞬間隱身而去,甚是惘惑難捨,夢裏醒來,望着師傅去處,高聲發出聲聲喚叫。
“嘭、嘭嘭!”房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急促和沉悶的敲門聲:“家裏有人在嗎?家裏有人嗎?”
吳昊大夢初覺,正在恍惚之間,乍一聽急促的叩門聲,心裏一緊。只見他摸索着起得床來,閃身跳到門后,貼耳靜聽一陣,知道是李老爹過來串門,才舒了一口氣,把一顆高懸的心放了下來。
輕輕拉開房門,吳昊迎着喘息未定的李老爹,趕緊開口問道:“李老爹,您好!找我有事嗎?”
李老爹一見吳昊兩眼惺忪,滿面朦朧,心裏頓時起了許多的疑惑,伸頭探腦地朝室里窺視一眼,對吳昊輕聲問道:“小夥子,你一個人大白天關門閉戶在家不出門,毛病了吧。”
吳昊一聽,趕緊順坡下驢道:“勞您李老爹關心!這兩天身體確實感到有些不適,頭昏腦脹的。”
“難怪好幾天不見你出門。”李老爹嘆聲道。
“不過沒事,感冒而已,休息幾天就好了。”見李老爹只是不停地上下不住打量自己,直看得自己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心裏暗暗責怪自己,不應在老人面前妄語,為掩飾窘態,吳昊讓身道:“老爹若是沒事,不妨進來坐坐?”
“不了,不了。只是這兩天來你店裏的人,總是找不着你,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小夥子,若是有哪裏感覺不舒服,還是要找醫生看看,別耽誤了病情,傷了自己的身體。”李老爹邊說邊轉過身去,蹣跚着一步一回頭地去了。
見李老爹走得遠了,吳昊輕輕掩上房門。
房內空空如也。
吳昊身心經此一夢一驚,睡意早已蕩然逝去。想想夢裏師傅那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語,再看看如今孓然一身的自己,更是憶念起與師傅那親如父子的日子來。再念起師傅平日裏待自己諸多好處,不覺甚感愴然,兩行清淚隨之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