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慕離終於見到了高漸離。
史書中是怎麼說的來着？
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秦始皇惜其善擊築，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築，未嘗不稱善……
這是她在史書中得知的隻言片語，然而眼前這個清冷淡漠略帶憂鬱氣質的男子，卻與她想像中的高漸離大相逕庭。
她所在的這個世界，莫不是……《秦時明月》吧？
國漫中的翹楚《秦時明月》她自然看過，不過斷斷續續根本就連貫不起來，如今看到高漸離，才依稀想起記憶里的模樣。[所以慕離才會不知道麗姬是天明的親娘]
是……秦時啊。
深受打擊的慕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直到荊軻對着面前的高漸離面不改色地說完“小高這是我閨女她名字裏也有一個離字你叫她阿離就好了你放心她不是我親生的她只是我在路上撿到的哦不我肯定是能把她養活的你大哥我是誰小高你難道不相信我嗎balabala……”比起rap歌手來都不遑多讓的一段話后，還是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qaq老天你玩我呢是吧。
我對穿越到一個三維動畫裏來一點興趣都沒有啊啊喂！秦時里沒有主角光環隨時會掛掉啊有沒有！蒼狼王無雙鬼什麼的就是最好的例子有沒有！！！
慕離心裏的小人已經在撓牆了，但表面上還維持着面癱面癱高冷狀，糯糯的童聲軟軟道：“小高……叔叔好。”
事實證明慕離不吐槽不翻白眼不炸毛的時候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因為荊軻口中一向不喜歡小孩子的高漸離也忍不住蹲下身來摸了摸慕離的頭。“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她？”
很明顯是對那個不靠譜的荊軻說的。
慕離立刻從善如流地接口：“爹爹我不想再吃野果子了……”
望向荊軻的眼神中明顯又多了幾分鄙視，他有些訕訕地笑，蹲下身來抱起慕離狠狠捏了一把小孩的包子臉，作勢惡狠狠地威脅。
“這年頭有野果子吃就算不錯了，你才這麼一丁點大還想吃什麼，不聽話小心以後野果子都沒得吃！”
啊喂是哪個人上次讓我喝酒的。
慕離無語凝噎，荊軻下手沒輕沒重捏的她的臉有些疼。qaq她可不可以申請換一個乾爹這個爹爹好無良她不想要了。
明顯看到小孩眼睛裏流露出的強烈鄙視意味后荊軻捏了捏她的鼻子，難得放低了姿態：“丫頭，乖，等到了燕國就會好起來的。爹爹保證。”
好吧，就給他這個面子，信他一次。
慕離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然後就立刻聽到荊軻喪心病狂的笑聲。“啊哈哈哈高漸離我女兒這麼乖巧懂事你羨慕嗎可惜你沒有啊哈哈哈！”
白眼。這是小冰山從大面癱臉上看到的。
黑線。這是大面癱從小冰山臉上發現的。
鄙視。這是大小冰山一致看向荊軻的眼神。
所以說後來項少羽的吐槽也不無道理。“阿離你真的是荊軻前輩養大的嗎真的是嗎你和小高才是父女吧你們兩個這麼像我都看出來了balabala……”
他的吐槽在慕離臉上的堅冰迅速融化成柔暖和煦的微笑並且指間多了四枚淬毒的銀針時立刻終止。
當然，這是后話。
目前的狀況是，她吃野果子已經吃的快吐了。
為難的看着手中紅彤彤樣子格外討喜的果子，再看看那個無良老爸手裏烤的金黃油亮的山雞。慕離有種想要淚奔的衝動。
qaq就算我是小孩子我也要吃別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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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慕離而言，擁有一個能把糖當成鹽並且可以面不改色地將整整一罐倒進菜里做的飯中唯有烤山雞能吃的父親絕對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其實她對於自己能在荊軻的魔掌之中平安無虞地長大這件事一直持懷疑態度。
然而不管小冰山究竟是如何懷疑，慕離還是順順利利地長到了四歲。且吐槽功力與日俱增僅憑一張嘴就能把號稱天下第一俠客淡淡荊軻說的無地自容。讓荊軻不止一次哀嘆“小孩越大越不討喜了快把我的寶貝女兒還回來！”
慕離四歲生日前夕，荊軻把她託付給高漸離之後整整消失了七天，七天之後帶着滿身的傷回來看到慕離之後還沒說話就雙膝一彎倒在了地上然後被高漸離的琴結結實實地拍了一下後腦勺后立刻滿血復活並且瞪着高漸離元氣十足地吼“小高你現在越來越目無尊長了你大哥我傷的這麼重你怎麼下手都不帶內疚的！”
看來是白擔心他了……
慕離立刻收回還沒來得及露出的擔憂表情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荊軻，考慮了一下措辭，才開口慢吞吞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像乞丐一樣。而且，是和別的乞丐搶食物不成反被教訓了一頓的乞丐。”
“丫頭你這樣對我你還有沒有良心？！”荊軻立刻指着慕離聲淚俱下地控訴，徹頭徹尾的演技派。“枉我辛辛苦苦為你尋找生辰禮物弄得滿身是傷你就是這麼感謝我的嗎？！”
慕離對他的辛苦歷程無感，但準確無誤地聽到了兩個字，禮物。
荊軻從身後取下一直背在背上的布包，解開，露出的，是一把長劍。
劍鞘周身遍佈古樸花紋，典型的吳越風格。
劍柄鑲碧藍寶石，握在手裏隱有涼意。
拔出劍，劍身寒光閃爍，隱約流轉一層絢麗星辰光芒，就賣相來說，很合慕離的意。
慕離喜歡，荊軻自然鬆了一口氣。
卻邪劍有妖魅者見之則伏，荊軻認為最合適自家那個面冷心熱的阿離不過。
果然，丫頭很喜歡，也不枉他為了這把劍而弄得遍體鱗傷。
只是……這是他第一次送慕離禮物，也是最後一次。
摸了摸慕離的頭，荊軻眼裏的星光粼粼閃爍。
“我們阿離，已經長這麼高了。”荊軻抱起她，極力將內心的酸楚隱藏起來，微笑道。
“也是……該回家了吧。”
這一句，好似訣別。
刺秦的結局無論是成是敗，都逃不過一個死局。他又何嘗不知。
慕離咬唇。
然而她卻無法也不能改變歷史。
慕離只能抱住他的脖頸，乖巧的點頭，看到荊軻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后，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爹爹，無論怎麼樣，活下來好不好？”
阿離，我又何嘗不想活下來。
然而死亡，是我註定的結局。
荊軻只是微笑，“好，爹爹答應你。”
將一直戴在脖頸上的玉玦取下來帶到慕離的脖子上，荊軻把卻邪劍重新背回自己的背上，衝著高漸離微微頷首。
眼中，有着孤注一擲的堅定。
後來慕離還會夢見那時候荊軻的眼神，那種近乎透支的決絕和悲壯，總會讓她一次次在夢中驚醒，撫着脖頸上的玉玦，淚如雨下。
玉玦，決絕。
名垂青史又如何。
那不過是用鮮血鑄就的榮光，不過是這個時代給人的唯一選擇。
易水兩岸，煙波渺渺。不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兩句千古絕唱中，可曾留有他的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