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八章

28第八章

據說雪的夫人正處在深度昏迷中,跑到任何一個男人面前對他說:“你還活着的老婆讓你把她的身體燒了。”人家頭一個反應肯定是一巴掌把我扇飛。

帶這句話說起來簡單,辦起來難。若是撂挑子不管,那女鬼又苦苦糾纏。怎麼辦才好呢?我想到牙疼也沒想出答案。

正在煩惱,雪主動給方怡打電話,讓她叫我回店裏上班。易道給我放了假,還給我許多補助。雪可不地道,不光扣了我兩天工資,見我沒住院才三天就催我回店,還說再曠工他就要另外請人了。

氣溫持續走低,連續五天沒有一個晴朗的天氣。又斷斷續續下着凍雨,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街,半死不活的氣候,連帶着人也有氣無力的。下午六點冒着凍雨鬱悶地到了ve,一推開門小慧就着急地道:“白霖,客人點了kopiluwak,打老闆電話沒人接。你看着店,我去老闆家裏找他。”

kopiluwak,俗名貓屎咖啡,顧名思義就是用麝香貓糞便中未消化的咖啡豆製成的咖啡,世界頂級咖啡之一。近幾年由於人們的追捧,kopiluwak的價格不斷攀升。各大咖啡店也應市場需求,紛紛推出了幾十元到上百元不等的kopiluwak。其實上,只有蘇門答臘高原海拔1000米以上出產的野生kopiluwak才是真正的貓屎咖啡,一年也就產那麼數斤,往往剛上市就被有路子的人一掃而空供私家食用。尋常咖啡店賣的kopiluwak不是家養麝香貓被逼着狂吃咖啡豆拉出來的劣品,就是加香料炒出味道的咖啡。

在我經濟還寬裕的時候,曾經發神經地嘗遍了這座城市所有咖啡店賣的kopiluwak,發現其他店的kopiluwak全是水貨,只有ve咖啡店的還有那麼幾分意思。後來在諸多兼職單位中選擇ve打工,恐怕也和幾年前在他家喝過不錯的咖啡有關。

也不知雪走了什麼門道,能弄到正宗kopiluwak,數量不多只有幾袋,被他當寶貝似的收着。因為賣價比別的店貴,一千元一杯,識貨的人又不多,一個月也就能賣出去兩三杯。平常要是有顧客點這種咖啡,雪會親自動手煮,絕不假手於店員。

因為記恨雪對我這個傷員的刻薄,我心念一動拉住小慧:“別去了,我來煮。”

“啊?”小慧一怔。

“要是客人等不了,我們的小費和提成就飛了。”沖小慧眨了一下眼,“想不想嘗嘗kopiluwak?”

偷吃而已,小慧心照不宣地笑了。

特意多煮了半壺,一杯給客人,我和小慧各分半杯。剛喝一口小慧就吐了出來,皺眉眉頭道:“什麼玩意,又稠又腥又苦,比中藥渣子還難喝。”

這玩意很多人喝不慣,我笑笑,慢慢地品了一口。只覺得潤滑濃郁,香甜可口,全身上下所有毛細孔都透着那麼一股子滿足。對小慧道:“真好喝,你要嫌苦,以後等我發財了請你喝blackivorycoffee,比kopiluwak還好喝。”

“品嘗不來,你自己享受吧。”小慧吐着舌頭漱口去了。

正好,剩下的咖啡都是我的了。開開心心將她的咖啡倒進我的杯子,正要接着品嘗,耳旁兀地響起雪的聲音:“blackivory?上市,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抬頭一看雪站在櫃枱外,金黃色的頭髮亂成了一團,嘴唇乾裂。眼神冷得像冰,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底青幽幽的一片,浮着兩條青筋似的。身上的黑毛衣皺巴巴的,西裝褲上沾着幾滴泥漿。

掩耳盜鈴地將咖啡杯藏到身後,努力擠出一絲笑:“老闆,嘿嘿……”

雪表情嚴肅:“我在問你,白。”

被抓個正着,做賊心虛,我連最怕的人都忘了,急忙答:“報告老闆,blackivory還沒上市,我喝的blackivory是我哥通過特殊渠道弄到的,一般人買不着。”

目光朝下移向咖啡壺:“kopiluwak你煮的?”

“是,老闆的電話打不通,我怕客人等不及就動手煮了。”

伸出手:“交出來。”

尷尬地將咖啡杯遞到他手上,他低頭嗅了嗅味道:“怎麼煮的?”

“4勺粉,360毫升水,無攪拌,水溫96度,水壓10,時間兩分15秒,冷濕布擦乾。”

“白,你來,上白班。”喝了一口咖啡,他慢悠悠地道。

白天ve的客人多,上白班的意思就是當白天的咖啡師,成為ve正式員工。不過雖然ve咖啡師比易道堂員工的薪水高,但易道老闆出手大方,又體恤員工。我不想為了多賺幾百塊錢就讓自己不快活,拒絕道:“老闆,我只會煮這一種咖啡,其他什麼都不會。”

他有些心不在焉,靠着櫃枱慢慢品嘗着咖啡:“哦,那麼,白,喝半杯咖啡。你今天工錢,沒有了。”

幸虧沒答應這個斤斤計較的老闆,我悄悄沖他翻了個白眼。然後又想起了麻煩事,半天,才提起勇氣試探着問:“老闆,您太太最近還好吧?”

他並沒有覺得意外:“很好……”靜靜地盯着店堂,“很快,能醒……天使守護她……很快能醒……執子之手,白頭偕老……我們約的……”

所有的話都磕磕巴巴,只有那句中國諺語說得十分順溜。

說實在的,他的話語和他現在臉上的表情,讓我覺得有些茫然。既不是擔心,不是淡然,也不是希望的表情,卻透着一種完全死心似的滄桑和涼意的表情。而他似乎對自己的反應渾然不覺,深陷在眼眶裏的眸子沉靜得猶如兩汪幽潭。

哀莫大於心死……

不知為何,他讓我想起了這樣一句話。我張了張嘴,實在沒辦法將這陣子遇到的事對他說出口。

又下了一天凍雨,天氣更冷了。是那種濕冷,寒冷的水汽像跗骨之蛆一樣絲絲縷縷往身上鑽。不管穿什麼衣服都無法抵禦,手腳就沒有一刻暖和過。紅鞋女鬼沒再來打擾我,彷彿那天之後她就消失了。我有些擔心她,又暗暗笑自己太敏感,竟然擔心起鬼來了。

晚上去ve,發現鐵將軍鎖門,ve竟然沒開。這可真是稀奇,在這工作這麼久還是第027章僵硬,就像膠片電影中落寞的殭屍。除了我,周圍的人好像都看不見她,有幾個人甚至穿透她的身體走了過去。而她的身影只是像煙霧一樣散了一下,又重新聚合成一抹人影。

穿過幾個街道,進了一個僻靜的巷子,風一吹,她的背影瞬間不見了。我幾步追上去,眼前卻失去了她的行蹤。

也不過前後腳的時間,她跑哪兒去了……

以索菲亞教堂的穹頂為坐標辨別了一下方向,這條小巷子應該在ve咖啡店後方。巷子裏寂靜無聲,兩旁的圍牆上釘着幾股扭曲的灰濛濛電線。周圍的窗戶破破爛爛的,門上糊滿了灰,想必這裏早已沒人住了。

轉回身想出去,一眼看到雪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趿拉着一雙髒兮兮的毛線拖鞋,正站在我旁邊一扇銹跡斑斑的防盜門門口迷迷瞪瞪地看着我。嘴唇蒼白,眼角掛着兩坨眼屎,鼻頭上紅紅的。

我的心臟猛跳了一拍:“雪,你沒事吧?”

他吸了一下鼻子,目光依舊獃滯:“昨晚,發燒。翹班,白,你。”

而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開口,我的心情莫名鬆弛了些。琢磨着因為他生病,女鬼才帶我來這裏。

“雪,你生病沒開店,也沒通知店裏的員工,我特意來看看你。”我回答。

他似乎愣了愣,半晌竟微微扯出一絲笑,順便又吸了一下鼻子:“哦,放假,工錢不給……”

苛刻的資本家,真是一點不吃虧。出於禮貌我耐住性子問:“有沒有我能幫忙的,需不需要送你上醫院?”

“不用。”搖搖頭,從被子裏伸出手,手上拿着汗津津的二十塊錢,“幫我買,大青葉片,感力克。”

他的氣色實在差得很,我覺得他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但我不是他的朋友,他不願意去我也不好勸,只得接過錢到街上給他買葯。

作者有話要說:復生快結束了,

因為故事發生的時間比現在稍早,所以裏面各種物件出現的時間和現在對不上。比如蘋果3gs現在已經落伍了,在故事裏卻剛出來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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