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雙清塢中研習藥理

納蘭容若看了和敏一眼，嘆了口氣，看到她似是虛脫了一般的模樣，只得逕自走上前去叩門。

前來開門的是一個身着青灰色長衣的小尼，納蘭容若行了一禮，道：“容若應舊人邀，前來拜見雙清師太。”和敏在納蘭說話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邊上，待那小尼看過來的時候，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那小尼待納蘭容若說完之後，就道：“師太說了，納蘭公子請回吧，人自留下就是了。”

納蘭容若也不在意，只是點了點頭，才回禮道：“那就麻煩小師父了。”說著才對和敏道：“莫要辜負了娘娘的一片心意才好的。”

和敏點頭，皺了皺眉頭，看向納蘭容若，道：“你告訴姐姐，讓她注意自個兒身體，莫要太勞累了。”

納蘭容若一頓，才點了點頭，道：“我會的。”說著看了一眼等在邊上的小尼，這才轉身離開。

和敏下意識的咬緊了下唇，看着納蘭容若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定然是有什麼是他所不清楚的，只是一時半會兒她還沒有發覺罷了。

“姑娘，這邊請。”小尼在納蘭容若離開之後，明顯的舒了口氣，咧着嘴角對和敏笑道：“早先前的時候，師太就囑咐我們姊妹說又有兩個妹妹要來的。”

這畫風不對！

和敏看了婉容一眼，兩人都有些詫異，和敏在剛剛就發現那小尼是蓄髮的，她烏黑的髮絲全被挽起，攏在小帽之中，此時看到她這種反差，讓和敏抽了抽嘴角，突然覺得這或許並不是個好地方。

“這位姐……小師父……我們現在是要去拜見師太么？”和敏斟酌着說道。

“不用。”那小尼聲音倒是清脆，眉目彎彎的，扭頭看向和敏，樂道：“你也別緊張，我叫沈碧靈，你喚我碧靈就是了。”

“……”和敏沉默的看了她一眼，乾巴巴的說道：“俗家弟子？”

沈碧靈咯咯的笑了起來，捂着嘴笑的前俯後仰的，沒有丁點兒大家閨秀的做派。

婉容不由自主的往和敏身邊蹭了蹭，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和敏心中有些不舒坦，皺眉問道：“你笑什麼？”

“笑這世上可笑之人。”沈碧靈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她看向和敏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不屑，“不過亦是痴人罷了。”

和敏額頭上的青筋蹦了蹦，卻也不再理會沈碧靈，拉着婉容自顧自的走着。

“喂，錯了，這邊來。”卻不想聽到沈碧靈帶笑的聲音，“小小年紀氣性倒是不小。”

“要你管！”和敏完全不理會沈碧靈的調笑，直接反唇相譏道：“總比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強上許多的。”趁她發愣的時候，和敏翻了個白眼，道：“師太是讓你來接我們兩人的么？”揚了揚眉，和敏慢吞吞的開口道：“那麼，沈姑娘，能告訴我們二人居住在什麼地方么。”

沈碧靈笑着搖了搖頭，道：“你們且跟着我來吧。”之後她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和敏跟在沈碧靈的後面，穿過清澈見底的溪流，來到一處小院之中，院中種了幾棵桃樹，鬱鬱蔥蔥的葉子遮擋住了樹榦，在牆邊上種着一些不知名的花兒，隱隱約約間還能聽到溪水流過石頭髮出的叮咚聲，讓整個院子顯得格外的清幽。

“怎麼樣？”沈碧靈看了和敏一眼，笑道：“這院子很不錯吧，到三月里桃花盛開的時候，整個院子更是美的如同仙境一般。”

和敏點了點頭，看向沈碧靈道：“我同婉容住在這裏么？”

“還有我。”沈碧靈指了指自己，笑了一聲，道：“這原本就是我的院子，上房是三間大瓦房，我們一人一間。”

和敏抿了抿唇，走到了當中那間，這屋子佈置的極為雅緻，前邊放着一張花梨木做成的書桌，桌上磊着各種名人字帖，還有數方硯台，各色筆筒。那一邊設着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屏風隔斷之後便設着卧榻，撥步床上懸着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這三間佈置都是相同的，你若是喜歡可自己隨意佈置。”沈碧靈開口說道。

“我省的了。”和敏點了點頭，她倒也是不挑剔的，都在這裏哪裏又有什麼尊卑貴賤呢。

和敏同婉容也都累了，待沈碧靈說完，洗漱休息一番，兩人也沒多少講究，直接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卻說沈碧靈從院子中出來之後，就去了雙清塢中靠近中軸處，那座極為講究的院子中，院內站了幾個身着青灰色長衣的女子，她們卻都是跟在師太身邊伺候着的，沈碧靈抿了抿唇，待通傳之後，才走了進去。

雙清師太微微閉着眼睛，手中拿出一串佛珠，漫不經心的轉動着，看到她進來，就道：“可是睡下了？”

“嗯，兩人俱是從山腳下爬上來的，累的很了，沾枕即眠。”沈碧靈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道：“兩人似乎都是教養着長大的，開始頗有些手忙腳亂的。”

雙清師太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容，“倒也是難得。”看了沈碧靈一眼，說道：“碧靈，你莫要多管她們，只管告訴她上課的時辰，地點即可。”

沈碧靈自是垂首應道，雖然有些好奇兩人的身份，可卻也不會去打聽什麼，既然入了這雙清塢，就只是這塢中普普通通的女弟子罷了。

就如同她一般。

和敏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尚且還有一絲懵懂，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輕微的動了動，只覺得有些口渴，若是平日裏以靜早已經伺候在邊上的，可如今所有的一切卻也只能倚靠自己罷了。

“姐姐？”婉容的聲音傳來，讓和敏愣了一下，抬頭就看到她走了進來，道：“什麼時辰了？”

“已申時了。”婉容走到和敏身邊，道：“姐姐可要起身了？”

“恩。”和敏點了點頭，看到婉容想要幫她，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她慢騰騰的將衣服穿上之後，坐在銅鏡前有些發獃，她自己是不大會的，自小到大，她從未自己梳過頭，平日裏身邊丫頭婆子一大堆，又哪裏輪到她自己動手了呢。

婉容輕笑了一聲，道：“姐姐，你又何必這般倔強？”走到和敏身邊，拿起那柄木梳，笑道：“於我來說，不過順手罷了。”

和敏抿了抿唇，卻也沒有拒絕。

接下來的幾日，和敏一直跟在沈碧靈身邊，這裏教導女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大家閨秀該有的禮儀規矩，若只有這些，和敏卻也不會放在心上，她上輩子就是按照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來教養的，縱使詩詞歌賦差點，卻也是不礙事的，她又不是尋常的貴族女孩，平日裏玩個擊鼓傳花，罰的也是吟詩作賦，聚會的時候行個酒令什麼的，這麼對於她來說卻是無用的，難道宮中還能有這樣的消遣么。

至於禮儀規矩，更是早已經融入和敏的骨子裏的，她在宮中這麼多年，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的。

讓和敏心動的是這裏竟然還教導醫藥學與騎射，可以說是君子六藝，這裏竟是應有盡有的。

沈碧靈雖然年紀瞧着不大，可卻是跟在雙清師太身邊時間最長的女孩，只是不知道她清不清楚雙清師太的身份呢。

和敏這輩子就想要做一個簡簡單單健健康康的人，所以她選擇了去學習醫藥，至少若是日後入宮，她卻是不用擔心遭人暗害，倒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婉容就要簡單的多，她原本琴棋書畫就樣樣精通，自然是難不倒她的，她通過女先生學習各種各樣的規矩，學習理財管家。

和敏想，她是懂得婉容的意思的，她想要做嫡妻，可是依着她的身份，滿洲貴族家庭卻是不要想的了，最有可能的卻是在漢軍旗中尋一可靠的男子出嫁的。

在雙清塢中的日子清貧而又安逸，和敏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她每日裏所要做的就是跟着先生學習各種藥理知識，她對於各種各樣的毒藥更加的感興趣一些，她並不求如何精通，可需要能夠認出即可。

在學習藥理的時候，和敏認識了另外幾個女孩子，她們學習更多的卻是用來治病救人的。

和敏第一次見到柔嘉公主的時候，她正拿着葯鋤，小心的挖着一株草藥，她亦是一身青灰色長衣，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背後，頭上並沒有任何髮釵，站在樹蔭下，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和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起身雙手合十，“和敏見過師太。”

柔嘉公主輕笑了一聲，她看起來還很年輕，應該同姐姐差不多年歲的，只是她看起來卻比滿頭珠翠的姐姐更加的平和與洒脫，她手中提着一隻野雞，看到和敏時揚了揚手，道：“過來吧。”不待和敏反應，她就自顧自的蹲下身子，開始打理野雞，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子，麻利的撿了些乾柴，尋了些蘑菇野菜拿了過來。

“你同寧楚格倒是不大相同。”她眯了眯眼睛，看了和敏背簍之中的幾株草藥開口說道。

寧楚格是姐姐的閨名，許久沒有喚起過的。

“……”和敏並沒有接話，她所說的是自己所不熟悉的，在她眼中，姐姐總是一副溫婉的模樣，她漂亮而聰慧，所有美好的詞語放在姐姐身上都是不為過的。

“您同姐姐自小就認識么？”和敏張了張嘴，開口問道。

“是啊。”柔嘉公主遞給和敏一根雞腿，笑了一聲，道：“自小就熟識的，還曾經一起打過架呢。”說著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道：“如今想來，倒也有趣。”

“……”和敏看了她一眼，咬了咬下唇，聲音都有些發顫，“那納…納蘭容若呢……”

柔嘉公主沒有說話，甩了甩手中的雞肉，咬了一口，隨手扔在地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側頭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她養大的，就應該知道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

“是。”和敏連忙垂首，心中卻是一突，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自那次見面之後，和敏卻是再也沒有見過她一次的，和敏同塢中的女孩也都熟識起來了，她們大多差不多年歲，滿族貴族女孩並不多，俱是來學規矩的，應該日後也是要進宮的。

同自己一道學醫藥的那四個女孩，似乎家境並不好，和敏雖然不知道她們的來歷，可卻也能夠看出她們下意識的同自己保持着距離，這讓和敏有些沮喪。

婉容似乎很喜歡這裏，她認識了許多朋友，她們的課業相同，更能夠聊得來，再加上婉容性子柔順，課業也好，故此很的那些小女孩喜歡。

納蘭容若過段時間會上山給兩人送些東西，只是柔嘉公主卻始終沒有見他，這不得不讓和敏懷疑他們的關係。

“紅玉，瞧見我姐姐了么？”婉容清脆的聲音從遠方傳來，紅玉就是與自己一同學藥理的女孩，她姓朱，閨名紅玉。

“在葯園呢。”紅玉揚聲說道。

和敏站了起來，拍拍有些發麻的腿，從葯園中走了出來，看到婉容笑道：“怎麼了？這個時候過來？”

“姐姐！你來，我聽說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婉容將她拉了出來，神神秘秘的開口說道。

和敏納悶的看着一向乖巧的女孩，道：“究竟怎麼了？”

“你道我剛剛瞧見了誰么？”婉容眨了眨眼睛，不待和敏繼續問，就開口說道：“我剛剛在前面的竹林中，看到了建寧公主！”

“什麼？”和敏愕然的瞪大眼睛，緊拉着婉容道：“你可有瞧清楚了？”

“自然是瞧清了的。”婉容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建寧公主先前兒還來過府上，我卻是見過的，自是不會認錯的。”

“公主來過府上？”這卻又是和敏所不知道的，只是此時關鍵卻是建寧公主來這裏做什麼？她又是怎麼找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