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行程
真正令葛霆雨擔心的是掛了葛揚榮的電話之後,倒不是害怕他會立刻讓人來殺了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劉展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長途奔波,一旦中途發生什麼,恐怕才是真正令人擔心的。
不過這樣的擔心沒有多久就出了轉機,但是這樣的轉機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安慰,而是在慶幸的同時又多了一份擔子。
劉老爺子來了,隨着一道的還有紅中跟前的得力助手阿貴和阿輝兄弟。
葛霆雨沒想到劉老爺子會親自來,畢竟他也沒敢告訴劉必溫關於劉展的具體情況,當時他只是想讓他給自己找幾個後盾好順利的把劉展從這個地方拉出去,然後去找他,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個勞心勞神一輩子的男人已經八十歲了,他老了,經不住這麼大的風浪……
現在好了,他肯定知道了什麼,且都聚齊了,靶心更大了。
不過劉必溫卻是不以為然道:“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和你媽一個德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和我開這個口,當時你說的時候我就覺着不對勁,沒有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還想瞞着我!”
“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葛霆雨感覺怎麼解釋都無力至極。
劉必溫也不聽,因為他早已從洪威那裏聽說了葛霆雨不是葛家的種,本來他還有些愧疚沒多久前叫推土機去推了葛家的宅子呢,畢竟人家給他白養了這麼多年的孫子不是,可是當他知道葛家這麼多年來對這母子倆的種種,這才恍然明白,其實她們過的並不好,不然他這一向乖戾的孫子也不會被逼着走上這條道。
劉必溫即便是曾經有天大的本事,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他已經老了,力不從心了,即便是他曾經再如何想保護自己唯一的女兒,但是在這麼多年的被拒絕以及劉展本身所表現出的堅強之下,劉必溫也退讓了。
他一直以為劉展過的很好,從每一次她與葛揚榮相敬如賓的攜手出現,從每一次葛揚榮不惜一切代價為葛霆雨做出的一切……
如今,看着床上躺着的已經消瘦成皮包骨的劉展,再看一邊憔悴至極的葛霆雨……
如果他知道自己當初的退讓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那麼他壓根從不會放手。
葛霆雨見劉必溫不聽自己解釋,知道很多事情都已經瞞不住,但是現在還不是細說的時候,這便一邊準備着醫護人員隨行離開一邊不停的詢問者陳瑞兄弟是否佈置好,只等他們點頭,他便立馬離開。
陳瑞兄弟辦事相當的靠譜,他們理清這邊的情況之後就重新制定了一個回馬爾代夫的路線,值得讓葛霆雨覺着安心的是,這條線路上所有的接線人都是陳瑞和賀文峰以前的兄弟,要知道他們倆的兄弟可都是灑落在各國的雇傭兵,如今搭他倆的情硬是拉成了一條最安全的航道。
就這麼忐忐忑忑等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由着劉必溫陪着劉展和醫護人員以及設備先上飛機,最後才是葛霆雨和姚覃還有陳瑞阿輝幾個弟兄,可卻在登機的前一刻,一直被葛霆雨暗中防備的姚覃突然提出要留下幫劉展繼續照看這邊的情況,並動之以情的表示這裏是劉展打拚的天下,不能丟!
葛霆雨早就覺着他不對勁,從當天夜裏他悄悄離開的時候他就開始懷疑了,后見他一直心神不寧,知道這女人不定就是葛揚榮安插在劉展身邊的人,而劉展之所以總是不得好,說不定就是她作的怪,如今見自己被懷疑,知道離開這裏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她便找了一個借口留下,只是這個借口找的實在是太不用心了。
想到這裏,礙於這關鍵時刻,葛霆雨也沒時間對她怎樣,只冷哼一聲道了一句‘你好自為之’便上了飛機,接着關了艙門。
……
飛機起飛后葛霆雨就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想着要是在地面他還好逃跑,但是現在空中,等於任人宰割。
劉必溫見他心神不寧,這便安慰他這是申請走的九眼道路線,是紅中這個級別的專用道,所以不會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葛霆雨驚訝於九眼道居然還有這個能力,這便想到了洪凱,覺着能這麼別具一格的肯定非他莫屬,而想到他之後,他竟然覺着莫名的安心,不由得鎮定了下來。
而應着劉必溫先前的話,兩人到了后艙,葛霆雨將劉展車禍起因以及這些年來葛家對他娘兒倆的事□□無巨細和他說了一遍,為了讓這已經八十歲的老人難以接受,他還說了自己的改變以及今後的打算,畢竟事情有些希望總是比一路黑暗要好得多。
劉必溫以前對於他娘兒倆的處境只是自行的猜測,如今親耳聽了,簡直像是掉進了不見底的冰窟窿,冷意一直灌到四肢百骸,冷的他怎麼都不得動彈。
葛霆雨見劉必溫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那一直精氣十足的雙眼陡然變得黯淡無光,於是連着那滿頭的白髮也變得礙眼起來,和着那突然就佝僂起來的背影,葛霆雨猛然覺着,他什麼時候就突然的變得老了,不再是那個一直不服輸不服老且傲嬌十足的老小孩兒了……
兩人就這麼各懷心思的沉默對坐了許久,葛霆雨終於想起來一件事情,見也是時候,這便開口道:“爺爺,我不是葛揚榮的兒子,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爸是誰?”
劉必溫聽了這事兒似是才回了神,儘管這時他依舊做出一個有些不想提及的表情,想了一會兒才不太肯定道:“這事兒我也是聽你洪爸說才知道,本來我還以為你是洪威的孩子,但是按着你的生辰來算,應該是管易……”
管易?這個名字葛霆雨從未聽過,也從未聽任何一個人提及過,不過對比這個也許更令他意外的是竟然還有洪威的戲份在裏面,這便疑惑道:“洪爸和我媽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劉必溫知道到了這時候也瞞不住,這便斟酌着詞語開口道:“你媽在大學的時候是和管易一對兒,他倆從高中就談了,不過我卻不看好那個姓管的,一天到晚沒個正事兒,畢業了之後還老跟你媽要錢花。那時候我就看中你洪爸,他年紀輕輕就闖出那一番事業,況且還是我的頂頭上司,洪威也喜歡你媽,人家雖然比你媽大十幾歲,但是是個有擔當的,一連追了你媽好幾年,估計你媽也是有感覺的,可惜她太在乎他倆那麼多年的感情,就老說畢竟都這麼長時間了不能對不起他,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那姓管的突然給你媽發了一個分手信息就失蹤了,你媽就以為是管易背叛了自己,等了兩個月沒見蹤影,一氣之下就和你洪爸在一起了,可是在一起沒幾天,就聽說那姓管的死了,正好死了兩個月……”
“那和洪爸什麼關係啊?”
劉必溫嘆了口氣道:“問題就是,他是死在洪威手底下人手裏的,本來這事兒是我和洪威一起合計的,準備給點錢打發了那小子,那小子當時也答應了,可是誰知道手底下的人下手重也不知道怎麼的,他第二天突然就死了,我算是知情的,但是為了不讓你媽傷心就一直瞞着你媽,洪威也想和你媽好就瞞下了,誰知道你媽還是知道了……”
“然後我媽就離開洪威了是嗎?”以着劉展的性格,葛霆雨認為沒殺了洪威就已經算是對他客氣了。
不想劉必溫卻搖搖頭道:“洪威當時也是急躁性子,他怎麼解釋你媽也不聽,不停的抱着那管易的照片哭,洪威就軟禁了她。”
“那您就沒管?”葛霆雨有些不可思議,沒曾想她們當年還有這麼一段糾葛,難怪洪凱那麼不怒自威的一個人竟然在對着劉展電話的時候就和一無賴似得。
劉必溫被這麼一問有些不自在道:“我也知道,可是事情發生的偶然,又不是洪威讓人殺了他,況且我知道洪威不會傷害她,就、就默認了……”
“那軟禁了多久啊?”
“一個月……”
“怪不得……”葛霆雨總算是能理解劉展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能原諒這兩人了,想被自己老子和另一個男人合夥算計可是個什麼感想,況且事後還被軟禁,劉展當時肯定也發現自己懷孕了,悲苦交加,估計箇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實我覺着你媽真是錯怪洪威了,你看看人家洪威,自從你媽走後就沒有過女人,對我也是格外的照顧,不然就我這把年紀,早就退了,不就是想耗着等你上扶持你么……”
葛霆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不禁的看了一眼劉必溫,他覺着劉必溫應該也是清楚那些陽奉陰違的負責人的事情了,可是他至今沒有表現出來,想來他不是不想告訴自己真相,而是任然對自己抱有希望。
“爺爺,您覺着我適合走這條路嗎?”昔日的希望成了今天沉重的包袱,於是他有些迷惘,不斷的想求證些什麼。
劉必溫卻信心滿滿道:“那當然,我的孫子,肯定行的!”
葛霆雨聽了這話心裏暖暖的,覺着這兩天來的憂愁一吹而散,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葛霆雨對於那個可能性最大的父親沒有什麼感想,他也不想去恨洪威,畢竟上一輩子的事情,誰對誰錯他都無力去糾正了,本來他恨上葛揚榮父子已經算累的了,再多一個實在是力不從心,不過通過這件事情,他覺着自己對洪威是喜歡不起來了,就算他不是殺害管易的兇手,就算管易再不是一個好東西,但是管易到底是葛霆雨的親生父親,一個和自己親生父親死脫不了干係的人,實在有些膈應。
兩人回到前艙不久,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劉展醒了過來,這可沒把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劉老爺子給高興壞了,連忙叫了坐在另一邊座位上的葛霆雨過來,接着便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問道:“你餓不餓?渴不渴?或者哪裏不舒服?”
劉展才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處於低迷狀態,想是認了很久才將劉必溫給認出來,半晌啞着聲音道:“爸?你怎麼在這裏。”說著她才感覺這地方不對,視線錯過劉必溫就看見了葛霆雨,這下她更加疑惑了,“小雨?這是在哪裏啊?”
“這是在飛機上,我們現在去馬爾代夫,等會子到伊斯坦布爾停一下。”
“去哪兒?”劉展聽了葛霆雨面無表情的陳述,陡然清醒了過來,這便掙扎着昂起了頭道:“去那裏做什麼?我這邊還有事情呢!姚覃呢?我不都和姚覃說好的么?!”
劉必溫被她這麼一問立馬撇開了臉,先前醞釀的再多的說辭也盡數吞進了肚子裏,天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劉展發飆。
葛霆雨見劉展就這樣了還能抖得起精神繼續固執下去,他壓在心中多時的擔心、惶恐、無助各種負面情緒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出來,走到劉展的身邊就道:“媽,你就不能服軟一回嗎?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我估計拿個鏡子給你你自己都不敢照,那些東西再重要,還有你自己的身體重要嗎?你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我和外公想想啊!”
“你知道什麼?趕緊回去,立馬調頭!”劉展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昏迷的狀態下被自己的兒子以及父親給私自做了主,這樣的主張無疑偏離了她人生所有的設定,從而打亂了她整盤的計劃,這對於一向自信的劉展來說簡直無法接受。
而一直不敢出聲的劉必溫見她這模樣也實在忍不下去,這便道:“瞎胡鬧!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情況,有什麼事情我讓人給你看着……”
“我不需要你,現在必須回去,不然出了一切後果你們誰來承擔?我這麼多年的心血,你們嘴上說容易,我沒見誰真正為我分擔半分!現在必須調頭!立刻!”
葛霆雨見她對着劉必溫的口氣依舊如此不善,這便急聲道:“你要調頭就自己去駕駛艙開好了,沒人攔着你!”
“你以為我不會?!”劉展氣急,衝著葛霆雨瞪了一眼就果真掙扎着要下來,這可驚着一邊一直沒吱聲的醫護人員,連忙上前阻止,不想卻遭到了劉展的厲聲拒絕。
葛霆雨不是沒見過劉展撒潑的樣子,知道這種一向自我主張的女人受不了別人一絲一毫的擺佈,說到底也就是自以為是到一定程度,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還和劉必溫的關係僵着,為了不讓她繼續過激下去,葛霆雨氣急的不過關鍵時刻他還是由不得她再做主了,直接一把將她按回了了床上,並正了色低吼道:“我告訴你,那邊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不會讓你這個樣子回去,你不稀罕自己的命,我稀罕!”
劉展被葛霆雨這句話給聽的怔住了,盯着他半晌,明明一張如此熟悉的臉,卻讓她感覺到陌生,不過這種陌生並不是壞的那一方面,而是一種處變不驚的沉着感,於是她躺回了床上,將頭轉向了另一邊,卻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而為了掩蓋自己的情緒,她還清了聲問道:“姚覃呢?她怎麼樣了?”
葛霆雨見她如此,知道她也難做,便決定暫且不將姚覃的事情告訴她,“就是怕有什麼事情,所以讓姚姨先留在那裏了,也好有照應。”
劉展聽了這話點了點頭,接着便不作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