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李木結婚的這一天正是十月十六，天氣有點冷，杜小琳沒有專門去化妝，因為第二天他們就要坐車回去了。李木沒有通知多少人，只告訴了劉鵬，劉鵬聽了很吃驚，因為從那一次他給李木打過電話，李木就沒再跟他提過結婚之類的事，這怎麼就突然回來結婚了呢？結婚的前一天，劉鵬約了李木，兩個人一起去喝酒，杜小琳雖然也想去，但是覺得李木在結婚前也得有和哥們喝喝酒的機會，就沒跟着。兩個人又到了第一次喝酒的小飯館，那裏現在重新裝修，已變化了不少，等酒菜上來，劉鵬說：“兄弟，還記得這兒不？”李木說：“當然，這是我們第一次喝酒的地方，那一天我們多賺了些錢，你請我就在這兒吃的飯。”劉鵬說：“這一轉眼就五年多了啊，咱兄弟的交情也有五年多了，你那回一下子就喝醉了，我累個半死把你才背到店裏頭。”李木笑了，說：“那時我哪會喝酒啊，有點逞能。”劉鵬說：“那天你喝多了一個勁地喊着姚瑤，姚瑤，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了這個名字。”話到這兒，劉鵬覺得說得有點不妥，就說：“兄弟，我提她你別介意啊。”李木說：“這個自然。”劉鵬接著說：“那個時候你渾身都是勁，天天跟頭牛一樣，不怎麼花錢，光掙錢存錢，我還以為你和她會走在一起，沒想到……唉，不提了。”李木說：“都過去了，我現在也很好，在深圳工作也可以，我爭取好好乾，也混出個樣來。”劉鵬說：“你能這樣想就好，哥還怕你想不開，你這突然說回來結婚，我真以為是和姚家賭氣呢，兄弟可不能拿婚姻大事賭氣，那樣會害了你和那個女孩的。”李木說：“劉哥，這你放心，我和杜小琳也認識很長時間了，她家離咱這兒也不遠，她喜歡我，我也會做一個好丈夫的，我們結婚和姚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我自己的事。”劉鵬說：“你要是過得好，哥也開心，相信姚瑤要是知道了，也會放心的。你都不知道，從你走後，她到我這兒找你，我看她那樣都覺得可憐。唉，不說了，都過去了，她已經結婚了，她會祝福你的。”李木聽了，臉上沒有變化，但心裏還是隱隱地疼，他知道姚瑤是和自己一樣痛苦着過來的，現在她結婚了，她幸福就好了。兩個人又喝了幾杯酒，李木因為第二天還要忙，劉鵬就讓他早點回去了。

回到家，杜小琳還沒睡，她在等李木回來，看到李木回來了忙迎了上去，李木說：“你怎麼還沒睡？明天還有很多的事呢。”杜小琳說：“我在等你，你回來了，我再去休息。”李木就和她坐在了院子裏，杜小琳還是抱着他的胳膊，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杜小琳心裏有些甜蜜又有些緊張，因為明天她就要成為李木的新娘，而李家的親朋好友自己一個也不認識。李木看着她，姚瑤也曾經這樣的倚在自己的肩頭，自己也曾渴望這樣倚在自己身邊的人永遠是姚瑤，但現在是另外一個人，自己以後的歲月就要和這個人一起度過，儘管自己目前還不能全心地去愛她，但一定會好好地對待她，做一個好丈夫。

十月十六是李木和杜小林大喜的日子，李維持真的像他所說的，大辦了一場，親戚朋友只要是有點關係的，別管有沒有過來往全部被他邀請來了。李家很是熱鬧，雖然李木和杜小琳都還穿着平常的衣裳，但這絲毫不影響婚禮的隆重。喝喜酒的時候，李維持帶着李木和杜小琳滿桌敬酒，有人說：“老李，你行啊，這婚事辦得挺大啊。”還有的說：“老李啊，你家李木有福氣，找了個這麼好的姑娘呢。”……李維持聽了這些，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李木只是陪着笑。一圈下來，李木有些累，卻也得硬撐着，這農村的風俗有些他是非常討厭的，卻又不能不面對，只有強打着笑臉和人們打着招呼，說著客氣話。杜小琳也覺得很煩，但是入鄉隨俗，自己是李木的妻子，就只好依着他。

酒足飯飽之後，親戚朋友鄰居們都漸漸散去，幫忙的人在收拾東西，李木和杜小琳才撈着休息一會，兩個人坐在屋裏打起了盹。正睡着，李木被一陣笑聲驚醒了，他聽出那是他的父親在吹牛，他怕他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就想出去看看。他看了一下杜小琳也睡著了，他把她輕輕地抱到床上，蓋上被子，小心地走了出來，把門關上了。

不出李木所料，幹活的人都在休息，李維持正和幹活的人說的熱鬧。他說：“你們別看我老李沒本事，我兒子就是行，他姚家看不起我，我兒子就給我掙面子，十月十六我兒子這不結婚了嗎？我還沒花一個錢，我這兒媳婦能比那個姚瑤差嗎？說起那個丫頭，我就氣，都和我兒子在一起那麼多年了，竟然嫁給了別人，也不知道她那個丈夫是咋想的，都不怕戴綠帽子嗎？”幹活的人有的說：“老李，你也別這麼說，人家姚瑤和你兒子說不定啥也沒有，要不那個男人會願意娶她？”李維持說：“我不信，我跟你們說，有幾回都讓我……”“你不要再說了，我和姚瑤什麼事也沒有。”李木大聲地阻止了他。他一看李木來了，知道李木最討厭自己這一點，忙不說了。其他人一看李木不高興，都覺得沒趣，起身接着幹活去了。李木一把把李維持拉進了裏屋關上了門，李維持說：“你有話就說，關什麼門的，外面還在幹活呢。”李木說：“我就跟你說兩句話，我也不想讓人家笑話。”李維持說：“快說，哪有這樣的兒子，天天跟他爹說話都跟嚇唬人一樣。”李木說：“從今以後，我和姚瑤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都各自結婚了，你的面子我也全給了，你不準再在任何人面前說姚家的壞話，更不準再傳我和姚瑤的謠言，我再說一遍我和姚瑤之間什麼都沒有。”李維持看着李木，心裏有點發虛，他還從來沒見過兒子這樣對自己說話，也不是發火，也不大喊，就是讓你覺得不能不聽，那眼睛看得人渾身不自在。李維持小聲嘟囔着說：“知道了，知道了，不讓說就不說就是了，你都跟她家沒關係了，還用得着這樣護着她嗎？真是的。”李木說：“不是什麼護不護，就是不想讓你再說了，你聽見了嗎？”李維持說：“好，好，這什麼兒子，還命令起老子來了。不過我可說好，你這結婚禮錢別管剩多少我不能給你，我得自己花。”李木說：“你給我我也不要，你能給我媽點我就謝謝你了。”李維持不答話就打開門出去了。李木也要出去，發現杜小琳正站在門口，他有些吃驚，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李木說：“小琳，你什麼時候醒的？”杜小琳說：“我剛醒，沒看見你，就找你，聽到這屋裏有說話聲像你，我剛到這兒來，你就開門出來了。”李木一聽，知道她才到門口，估計沒聽到什麼，也就沒再問，就和她說起了別的話題。其實杜小琳聽見了他們倆的話，但沒有聽完，只是覺得李木好像是在警告自己的父親，他像是在維護什麼人，而且是個女人，但看李木沒有想跟自己說的意思，也就沒說出來，她心裏想反正已經和他結婚了，即使那個人是個女人，哪怕是他的女朋友，也只是前女友了，自己才是他李木的妻子，哪個男人還沒有一段過去。

晚上，所有的人散去，李維持拿着些辦事沒用完的菜去找他的朋友們喝酒了，李木和杜小琳還有李木媽留在了家裏。三個人隨便吃了點，就坐在了屋裏說話，李木媽說：“木啊，小琳是個好姑娘，你可要對人家好。小琳，我家李木有做不到的地方，你原諒他啊。”李木點點頭，說：“媽，您放心吧，她現在是我的妻子，我能不對她好嗎？”杜小琳也說：“媽，您放心，我也會對李木好的。”李木媽聽着眼淚下來了，說：“木啊，你媽一輩子沒有用，你這結婚了啥也沒能給你買，覺得這心裏頭對不起你。”李木說：“媽，您別哭，我自己的事不用您多操心，倒是您自己手裏頭有錢的時候也別放給我爸，自己想吃啥就買啥，別虧了自己。我這常年不在家，您可不要有個病啊災啊，讓我放心不下。”杜小琳也忙着安慰她，聽了兒子和兒媳的話，李木媽才擦乾了眼淚，三個人又嘮了會家常就休息了。

李木和杜小林坐的是第二天中午的車，所以他們沒有急着出發，早早做了午飯吃了，又和李媽媽說了回話，這才走出家門去等車。去等車的路上，又經過了那棵樹所在的地方，李木看了一眼，沒有停，繼續往前走。這時前面走來了一個人，那不是別人，正是姚瑤，她早早地就看見了他，他和一個女孩走在一起，她抱着他的胳膊，很親昵，她想去躲開，但四處剛剛推平，正在修路，無處可藏，她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這條路並不寬，姚瑤走到了最邊上，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和他打個招呼，又怎麼打招呼。而李木這時也看見了她，他的心咯蹬地疼了一下，她還是那個樣子，和去找自己的時候一樣，並沒有因為新婚而變胖，要不要和她打個招呼，又說什麼呢？他不知道，把杜小琳的手抓緊了，住路邊走了走。就這樣，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哪怕是說個“你好”，就擦肩而過了。他們都走得很快，沒有回頭，姚瑤不敢回頭，李木也一樣，他們都怕自己又會控制不住自己想去問候一下對方。

等到坐上了車，李木才往車窗外看了看，他知道不可能再看見那個身影，可內心卻又那麼期盼再看一眼也好。窗外的風景和一年多以前相比已變化太大，自己從此將告別這裏，客居他鄉，就和這一切說再見吧，讓這地方，這裏的人都成為過去的記憶吧！李木倚着車窗閉上了眼，杜小琳以為他這些天累了，也沒和他說話，只握着他的手，把頭靠在了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