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從這一天開始，柳葉和姚瑤之間的感情更深厚了，她們互相安慰着，一天天地數着手頭過日子。姚瑤還是天天打李木的那個電話，雖然每次總是佔線或者關機，但她更希望有一天會接通，哪怕是他還像上次一樣那麼冷漠，自己現在只想聽聽他的聲音。柳葉有時很羨慕姚瑤，因為她還有個電話可以打，即使是不通，也還有希望，而自己根本不知道章揚現在在哪。丁林還和以前一樣柳葉很好，時不時的說點開心的事。姚家已和李家完全決裂，村子裏的流言蜚語也漸漸平息，姚爸爸發誓要給女兒找個更好的人，李維持雖然心有不甘，卻因李木去向不明，也覺得沒話可說。李木從走後給他媽打過一個電話，只報了平安，根本沒說在哪，春節也沒有回家。

這一轉眼就過了春節，出了正月，春天就要到了，柳葉和姚瑤雖然都還依然心裏頭傷心難過，但是也想着要面對新的生活了，所以在父母親面前她們都比以前更聽話了。柳葉覺得自己不能再讓父母操心，一個春節他們都沒過好，他們說柳葉只要有合適的，就和他談談，也許還能真談得來了。姚瑤想自己已經給父母帶來了太多傷心，只要是父母同意的，不管是誰，她都願意，因為自從李木走了，她的心也死了，反正是嫁人，別管李木還是其他人誰都一樣。

情人節的時候，丁林約了柳葉，他要向柳葉進行表白。一大早他就穿上新衣服，打扮起來，還專門買了一束花。臨走的時候，丁媽媽和丁爸爸說：“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們就等着娶兒媳婦了。”丁林說：“爸、媽，你們放心吧，我這回是一定會成功的。”當柳葉見到丁林的時候，看着他手裏的花，她有些吃驚，因為雖然聽說今天是情人節，但自己從來沒有收到過花。丁林說：“柳葉，我們認識也一年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可是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柳葉聽了他的表白，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自己怎樣回答，想了一會兒，她說：“丁林，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現在還沒有像你那樣喜歡的感覺，如果你願意，我想讓你給我些時間，等我心裏有你了，我再做你的女朋友，行嗎？”丁林一聽，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他有點糊塗，不過應該不是壞消息，就說：“行，現在我們就這樣慢慢相處，我不着急。”柳葉看着他一笑，她覺得丁林這個人心真寬，即使做不成愛人，做朋友也是最好的。

丁林回到家，丁媽媽和丁爸爸拉住就問，他把柳葉的話說了，丁媽媽說：“傻兒子，你根本不懂女孩子的心，女孩子哪能像你們男人直接說‘我喜歡你’，她得含蓄點。”丁林一聽，說：“媽，您這意思是她答應我了？”丁媽媽說：“也不完全是，她啊可能想考驗考驗你，再做決定，不過兒子，她這麼說，說明你有戲，看來我這兒媳婦是有了。”說完她和丁爸爸相視一笑，高興地哼着歌做飯去了。丁林聽了媽媽的話，覺得心裏有了底，心想不就是考驗嗎，我是經得起的，柳葉，你等着我，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嫁給我。

這一天，姚瑤也沒有宿舍，姚爸爸一早打電話來讓她回家，她就回去了。到家的時候才知道，爸爸是想把吳明正式介紹給自己，吳明還找了媒人來，母親正在廚房裏頭忙活。姚瑤和爸爸打了個招呼就進了廚房，魏玲說：“姚瑤，李木都走了有好幾個月了，連個信也沒有，我和你爸天天想着你的婚事就發愁，這不，吳明託人來說媒了，我和你爸覺得他挺不錯的，就讓你回來了。”姚瑤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她知道父母這麼做也為的是自己好，儘管她的心裏只有李木，但是現在李木走了，父母才最重要，他們看中的，自己就同意。吃飯的時候，姚瑤沒有上桌，她跟媽媽說不舒服，上樓去了房間，姚爸爸和吳明以為有媒人在，她不好意思，也就沒說什麼。姚瑤到了房間拉開窗帘，打開窗戶，遠處的那棵大樹又進入了眼底，她的淚又下來了。她曾多少回看過這棵樹，又多少回和李木一起手牽着手，現在大樹下早已沒有了人，物是人非事事皆休。樓下吃飯的說笑聲傳來，姚瑤知道自己的婚姻已不容自己選擇了。

吃完飯，姚瑤幫媽媽收拾完就要回去上班，姚爸爸給他使了個眼色，吳明說：“叔叔，我去送送姚瑤。”姚爸爸說：“好，去吧！”姚瑤沒有拒絕，她和吳明一起出了門。走在路上，吳明說：“姚瑤，我聽說了，你和李木是很多年的感情，可現在你們分手了，他也沒有消息，我從一開始就對你印象很好，我也不想讓你立刻就答應我，我們慢慢相處，了解了解，等你覺得我這個人行的時候，你再嫁給我。”姚瑤看了看他，說：“我會聽我爸的，既然你說了解一下，我們就相處一段時間再說，到時你要是覺得我不好，我一定不會讓你為難的。”吳明說：“這樣也好，我不想像咱農村見了面就訂婚，沒幾個月就結婚，像做買賣一樣，了解了才能更好的在一起。”這樣說著，看車來了，吳明就和姚瑤互換了電話，姚瑤就上車走了。

從這一天之後，柳葉和姚瑤似乎沒有了那麼多在一起的時間，因為她們也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雙休日開始了約會。對柳葉來說，說約會，其實他們沒有像其他情侶那樣花前月下，更多的時候她只是和丁林聊天、吃飯，丁林也沒有說過什麼甜言蜜語，有時候他們還會談到工作，所以這樣的約會沒有讓柳葉覺得有壓力。但她不再願意去丁林家，她總覺得自己會不太自然，這些時候她不會想起章揚，只有在回去里躺在床上才會去想他。丁林其實好多次都想和柳葉更親近一些，但是他不敢，他怕自己的唐突會嚇着柳葉，怕會破壞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她心目中建立的形象。姚瑤和吳明基本每周也會見面，為了見面方便，吳明還在離姚瑤宿舍不遠的地方租了房子，吳明會跟她說說生意上的事，然後問問她的工作，姚瑤也會很認真地回答。吳明也要求過和她更近一步，牽牽她的手，但姚瑤總以沒到那種程度拒絕了，在她的心底里，第一次牽自己的手的李木還沒走。吳明也沒再強求，只是說希望姚瑤能夠早點接受自己。

如果時間一直這樣平靜如水的向前走，那麼還有什麼日子是值得記住的呢？正是時間有了起伏，才讓這歲月更有了不一樣的風景，也許是開心的，也許是傷心的，也許是絕望的！

那是這年九月，天氣依然很熱，人心也顯得浮躁，在屋裏都坐不住。有一次姚瑤回家聽說了李木的消息，那是村上人的傳言，說是李木的父親李維持說的，李木在深圳混得不錯，才去幾個月就當上小領導了。說的人並沒有在意，但是姚瑤漸漸平靜的心又蘇醒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李木，可自己沒法去找李維持確定消息，她想到了劉鵬。於是她沒有回廠，而是直接到了劉鵬的店裏，劉鵬看見她有點吃驚，因為他已好幾個月沒見到姚瑤了，她比以前更加消瘦。姚瑤說：“劉哥，你告訴我，李木是在深圳吧，他到底在哪兒？”劉鵬說：“我不騙你，他一開始去了我朋友那兒，可過年之後他就辭職了，現在在哪兒我也不知道，我給他打過電話問過他，他也沒說。”姚瑤聽了有些失望，她從劉鵬的臉上看出他這回沒有說謊，於是就向劉鵬告辭走了。她心裏有了一個強烈的願望，她要去找他，現在，她一定要見到他，不論怎樣，即使是以後再也不見，她也要再見他一面。

姚瑤回到廠里，跟誰也沒有說原因，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坐上了去深圳的火車。她向劉鵬確認過李木沒有換號，但她沒敢給李木打電話，因為即使通了，他也會掛掉。到了深圳的時候已是傍晚，看着這陌生的城市，姚瑤的心裏還是有些恐慌，可一想到李木，她就不再害怕，她似乎覺得這一次一定可以見到他。她找了一家公用電話，撥通了李木的號碼，電話接通，熟悉的聲音傳來：“喂，你是哪位？”姚瑤的眼淚就下來了，她忙說：“我在深圳，我是姚瑤，我在火車站，你不要掛電話。”一連幾句，她都沒有停下，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姚瑤以為他又掛了，她對着電話喊：“李木哥，你在嗎？你聽見了嗎？”電話亭的人瞅了她一眼，李木在電話那頭說：“你在火車站，是嗎？哪兒都不要去，在那兒等我。”姚瑤急忙答應了：“我就在站前的電話亭，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等你。”李木掛上了電話，姚瑤忙給了話費錢，就站在電話亭前等他。時間過得真慢，她一會兒看看時間，怎麼他還沒到呢？一會兒她又想自己見了他要說什麼呢？自己會不會在他的懷裏痛哭一場？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抱着自己安慰自己說自己是個傻丫頭？雖然不到一個小時，姚瑤覺得好像過了好幾年一般。

當李木找到姚瑤站在她身邊的時候，姚瑤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想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她只是看見了他，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已經有多長時間沒再見到他了，他黑了，也瘦了，姚瑤的眼淚又下來了。李木接到姚瑤電話的時候也是很吃驚的，他確認那個電話號碼就是本地，同時這麼多年了，他也知道姚瑤是能做出這樣別人看來有些荒唐的事的人，同時他也很擔心她，畢竟這裏對她來講太陌生，所以他掛了電話就坐車趕來了。此時他看着姚瑤，她和自己上次看見她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眼裏沒有快樂，只有悲傷，本來就很瘦，現在更顯憔悴，自己沒有一天不想她，可是現在見了她又能怎麼樣呢。兩個人相對站了一會，都沒說話，就這樣看着對方，電話亭的老闆用廣東味的普通話說：“，打工仔，外來妹，快走快走，你們都把我的窗口都擋完了，我還要做生意的。”李木這才忙給他道了歉，拉着姚瑤走了。

到了車站廣場前的坐椅旁，李木說：“你坐下休息一會，我去給你買回去的車票。”姚瑤聽了，一把拉住了他，說：“李木哥，我才到，你怎麼就讓我走呢？”李木說：“我們倆已經分手了，你不回去，你父母會擔心的。”姚瑤哭了：“不，我不走。這麼多天你都不理我，我很想你，每天都想，你不想我嗎？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看你還好嗎？可你為什麼一來就叫我走啊？”李木沒有回答她，對她說：“你哪兒都不要去，在這兒等着。”然後起身跑向售票處。姚瑤看着他的背影哭了起來，她的心裏好痛啊，他是真的不願意再見自己了，他再也不要自己了，甚至不願意和自己多說一句話，自己這麼遠跑來，有什麼意思。她越想越難受，趴在椅背上哭到不能自已。

李木從售票亭回來，天已黑了，火車站燈火一片輝煌，來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他看見姚瑤還在哭，他的心比割了一刀還疼，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已再也不可能了。看着柔弱的她，他好想像以前一樣去抱抱她，握着她的手，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狠心的刺傷她，他寧願讓她恨自己，那樣她也許就會忘了自己，而不再這樣受盡相思的折磨。李木忍住要流下的淚，走到椅子邊，說：“票買好了，給你，今晚十二點的。”姚瑤抬頭看看他，接過了車票，說：“李木哥，你就那麼想讓我回去嗎？你就一點也不想見到我嗎？”李木說：“是，我現在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姚瑤說：“那好吧，我走。”她起身背了包就往候車室走去，她只顧走，沒有回頭，根本也沒有注意到會有車經過。李木看着一輛輛車從她身邊經過，跑上去拉住了她：“你怎麼走路的？不知道看車嗎？剛才有一輛車差點就撞着你了。”姚瑤看着他，苦苦的笑了：“我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擔心我，被車撞死了，我也不怪你。”李木說：“姚瑤，你不要再這樣了，回去好好上班，找個好人嫁了。”姚瑤停下來看着他，抓住他的手：“李木哥，你還擔心我，對嗎？你還一直都愛着我，是嗎？”李木把她拉到了一邊，把她的手鬆開，大聲地說：“是，是又怎麼樣，我們能在一起嗎？能嗎？你能拋開你的父母就在這兒在我身邊不走嗎？你不能，你只能回家，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說還愛我，我們之間徹底結束了。”姚瑤木然地站在哪兒，李木問的對，她能放棄愛自己的家人什麼都不顧地跟他在一起嗎？她做不到，可是她的心卻不能放開他。她上去抓住李木的手，說：“李木哥，我們回去，一起想想辦法。”李木把她的手一甩，說：“不要想了，所有的辦法我都想過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你留下來，但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走吧。”說完李木就轉身走了，他的淚一個勁地往下流，他在大街上狂奔起來，他好想去找個地方發泄一下自己。

姚瑤聽了李木的話，坐到了地上，她沒有哭，自己該怎麼辦呢？她把自己和李木的過往全想了一遍，又想到了爸爸媽媽曾和自己說過的話，只要自己幸福他們不會說什麼的，她做了決定，她要留下來，她現在就要去找李木。她忙找到手機，可當她撥通那個號碼時，手機已經關機了，她又一遍遍地撥，裏面的聲音還是一樣，她絕望了，因為他已經徹底地放棄了自己。姚瑤哭了，他讓自己回去，不要再來找他，於是她一邊哭，一邊向候車室走去。等車的時候，她已不知道自己能想些什麼，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想着回家，我要回家。

當李木跑累了，他坐在馬路邊上，他把自己和姚瑤之間的所有全都想了一個遍。他想到她千里迢迢來找自己，而自己卻那樣對她，自己沒有一天不盼望她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是當她真的來了，自己卻狠狠地傷了她，她哭得好傷心，竟然不知道過馬路了，現在她會不會給自己打電話，她還安全嗎？想到這兒，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他一下子站起來，往火車站跑去。當他到達火車站的時候，才發現那趟車已經開了，他走遍了火車站廣場也沒有發現她的影子，她真的走了。李木坐到了一條椅子上，使勁地捶打着自己，他不能原諒自己，他對姚瑤說了些什麼啊。就這樣，他一直坐到了天亮。當他發現天亮的時候，知道自己還得去上班，就揉了下眼，用手擦了下眼，起身往公司走去。路上，他的心慢慢恢復了平靜，他想這樣也好，姚瑤會忘記自己過上好日子的，自己再難過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