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年後。

黑暗的虛空亮起一點微弱白光,這白光越來越大,原來是精神力聚起的光球,這團光球懸轉着繼續變大，從星星之火眨眼就到足球大小，急劇吞噬着四周的黑暗，光球還在繼續膨脹延伸,竟自越來越巨大，不多時整個光球已猶如足場球大小,還沒有停止的跡象。耀目的白光使得什麼都看不見，也同黑暗差不多。而目光所及,龐大的光球所照不到的地方，依舊是茫茫黑暗,這個空間似乎是無邊無盡的。

這時,就聽一聲輕響，巨型光球一閃爆裂，化作無數的小光球向十面散射飛開。猶如巨型煙花，又如千萬顆流星飛逝。這時，分散的光球不再那麼耀眼，就能隱約看到有一個輕盈飛速的身影，靈巧地穿行在密集的流星雨間。這人影從無數光球中掠過，一閃而過，有影無蹤。來到中央站定。四周的小光球便緩緩向他飄落、熄滅。溫和的光線下，就能清楚地看到這個人。

已經長成了個長身玉立的少年的安小樂，明媚如花，皎潔似月，仍然看得到從前的漂亮，膚色大概因為沒有光照，更加的白，嘴巴紅紅的，眼珠黑溜溜的，睫毛長長的,雙眼清澈明亮得泛起茫然的水波，。身形修長柔軟。只是因為修鍊了精神力的緣故，現在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格外挺拔俊秀，透着一股英氣勃勃的勁兒。

老頭兒老太婆湊在一起說話，“這可怎麼辦呢？他的精神力越練越高了，還一直都不爆體，是想氣死我們嗎？”老頭兒氣憤地說。“哼哼，比我當初練得還快，更加氣人的是，他還一點兒壞心眼都沒有，是怎麼混進來的？”老太婆也氣憤地說：“這是對我們，對終極監獄的巨大侮辱。”因為太無聊，他們把安小樂的那點經歷早就翻來覆去問了千八百遍，彼此也都很了解了。知道安小樂搞錯性別只是個誤會，不但沒有十惡不赦，還善良單純得過份，根本就不夠資格來這個地方與他們為伍。“那麼就這麼說定了，不管他願不願意，一定要把他給弄出去，眼不見為凈。”又邪又惡的老頭兒老太太似乎又達成了某項共識。

老頭兒叫來了安小樂問話。光亮早就全都消失了、安小樂已經習慣了這裏的黑暗，不再需要光球照明，他高興地說：“戰神婆婆，空間公公，這次我又多化出三百個光球，是不是表示我的精神力又有增長？”

老頭兒老太太鐵青着臉，老太太說：“你整天沒事就不停地修鍊，精神力增長得快有什麼稀奇？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會不會覺得身體脹脹的？”

安小樂搖頭，說：“不會，我覺得修練以後身體狀態越來越好，嗯，神清氣爽，身輕如燕什麼的，精力特別充沛旺盛，就算一直不停地鍛煉也不會覺得累。戰神婆婆，空間公公，你們不用擔心我。”

老頭兒老太太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老太太陰沉着臉說：“你現在的精神力值已經足夠高，早就足以操作超級智能機甲了。光練精神力有什麼用？你現在欠缺的是實際操作機甲的能力。”

老頭兒馬上說：“高級智能機甲呀，c級以上都是受到國家管制，經過嚴格編號入檔，綁定主人的，至於超級智能，更是就那麼有數的幾台，要是低等級機甲，我還可以從空間弄來這裏給你練習，反正低級機甲沒有備案，丟了就丟了，不會造成太大不良後果。這個，你要想進行高級機甲的操作鍛煉，看來只能離開這兒了。”老頭兒特別像是狼外婆地說：“怎麼樣？有沒有一點點動心，現在改變主意想出去還來得急。”

安小樂沉默下來，他抱着必死的決心來到這裏，是不會想再活着出去的，這個問題，老人已經不止一次地問過他了，他都只有一個答案。他轉了話題，說：“既然有辦法可以出去，為什麼公公婆婆你們不走呢？”

戰神婆婆默默搖頭說：“這是災難發生后雷諾親自作出的對我的判決，我服從陛下的旨意。而且，我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星際已經不再需要我，可是你不同，你正年輕，還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空間公公扁了扁嘴，小聲嘀咕說：“就是愚忠，這麼多年，雷諾狐狸早就把你給忘了。”婆婆頓了一下，說：“我耗費了大半生的精力輔助雷諾使星際逐漸穩定，結果我卻造成了星際最大的不穩定。這是陛下的判決，也是我們共同的決定，為了星際，這是最好的做法，也是唯一的做法，他還記得我或是早忘了我，都無關緊要。至於這個老廢物，”婆婆看了公公一眼，繼續說：“他敢出去，早就被人抽筋扒皮，食肉飲血，挫骨揚灰，連根毛都不剩。當年他造成的混亂可比我那時候還要大，還要招人恨，涉及範圍更廣，牽連到幾乎所有的生物。誰都想要他這個始作甬者的命。即使到現在，要買兇殺他、懸賞通輯的怕還是多不勝數。他也只能躲在這裏保命。”

空間公公委屈地辯解說：“明明我可以改換容貌和身份，偽裝成另外一個人，不會有人認出來的，還不是看你一個人太寂寞，留在這陪你。”

安小樂笑眯眯地說：“我也不走，戰神婆婆，空間公公，你們放心吧，我會一直陪着你們的。”他可忘不了剛來時，公公婆婆有多麼激動，象看外星生物一樣地看着他。可見公公婆婆在這裏真是相當相當地寂寞。他自己點點頭，堅定地說：“我會永遠留在這裏。”

老頭兒老太太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老頭兒一把拉住就要動粗的老太太，眼神示意不要動手，你現在未必打得過他。老太太就氣鼓鼓地說：“老廢物，不是讓你去找我的戰神機甲，弄來了嗎？”雖然高級智能機甲都編號入檔認主受到管制，不可能輕易偷到。但是婆婆當初入獄，專屬的超級機甲是被另外封存了的，其實也就是被秘密放置在某個空間。憑空間公公的本事，偷出來也許沒人會發現。就可以拿來給安小樂練習。

老頭兒擺手說：“摸錯空間了，還別說，你的戰神那時候不是號稱最先進最高級的機甲嗎？過時啦，這次我見到一台機甲，機甲智能不但能夠實體化，還能人模人樣的跟我聊天胡侃呢，現在的超級機甲要更加智能化得多啦。還挺有意思的，我們談得投機，已經結成那個忘……物種之交啦。”

“是嗎？”安小樂好奇地問：“空間公公和機甲智能聊什麼了？”

老頭兒說：“作為交換，我給它講了一個痛徹心菲、十分動人的愛情故事。他也給我講了一個摧人淚下、非常傷感的愛情故事。看你們懷疑的眼神，不相信我是吧，聽我說。我說的是，從前有一個小孩兒，他被人誤以為是omega，和帝國的皇太子相愛了，後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為了愛人，他選擇放棄自己的性命。可是他沒有死，去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每日以淚洗面，想念太子。後來，他只有拚命地投入到精神力的修練當中，才能淡化這種蝕骨的相思。”

安小樂無奈地看着抒情的老頭兒，老頭兒又說：“這個機甲智能呢,口才一點也不比我差，它就說：從前，有一個快樂的王子，他年輕英俊、勇敢善良，還非常的幸福，因為他有一個迷人又可愛的未成年戀人，他非常地愛他，等着他成年，可是有一天，這個小戀人突然消失不見了，王子像發了瘋一般到處尋找，可是再也找不到了，從此王子不再快樂……”

安小樂的臉色不大好看，輕聲地問：“這個機甲智能叫什麼名字？”

空間公公說：“它說它叫雷霆……”安小樂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不動了。老頭兒還說：“……身邊的所有人都苦苦地勸王子……”老太婆打斷了說：“他是不是暈過去了？”空間公公就住了口，他們仔細一看，安小樂白着臉，眼睛閉得緊緊的，呼吸徽弱，已經昏迷。因為空間無重力，所以也不存在倒下的情況，不注意的話還真察覺不到。老頭兒撓撓頭眨着眼睛，沒有辦法了。老太太皺着眉頭髮脾氣說：“這方法不管用，你到底行不行？就不能直接把他踢出去嗎？”

老頭兒朝老太太翻了個‘你懂什麼’的白眼，老太太馬上說：“你心裏想什麼呢，是不是在罵我，要是能踢人早踢我出去了？說起來，這幾年有了小樂，我都沒有好好揍過你了。”

老頭兒連忙說：“不是，不是，這個異度空間非比尋常，能想到這個方法出去已經很不容易，我敢說除了我整個星際再找不到第二個人能打開，不過就一定要符合當事人的意願，使用精神力高度配合我才行。所以必須得他自己願意。太子是他在獄外的唯一牽挂，咱們從這裏下手，用情打動他准沒錯。就是不知道他的身子骨怎麼這麼弱，明明精神力都練到最高水平了，還是動不動就暈倒，見水暈，不見水也暈，一點都沒有戰神二代的樣子，比起你來可差遠啦。”

老太太冷哼一聲，得意地說：“雖然沒有爆體，但他存在畏水這個巨大破綻，永遠成不了戰神，戰神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在這個異度虛空裏，並不是完全沒有實物。空間就有一眼泉眼，是飄浮的，並不固定，水從泉眼冒出來又流入泉眼消失，會從水裏長出一種白色果實，飄落在空間。這就是他們在這裏賴以生存的‘牢飯’了。雖然這水來無影去無蹤的有些古怪，但卻是最平常不過的泉水，兩個老人沒想到，安小樂會連水也怕，是非常的怕，不敢靠近，有一次戰神婆婆強行把他扔進泉眼，他竟然直接就嚇暈了過去。

老太太想想就生氣，說：“一個老廢物還不夠，又來一個小廢物，他能修鍊聖經，卻沒有鬥志，沒有殺氣，沒有壞心眼，還有這麼大的缺陷，你告訴他，出去以後千萬別跟人說是我的徒弟，更不準提到我，我可丟不起這人。——現在怎麼辦？你快想辦法，總之這次不把他從我眼前弄走，你就等着瞧好了。”

受到威脅的老頭兒小聲嘀咕着抗議說：“當初還不是你說，他小小年紀就能騙進皇宮當太子妃，是你都做不到的，是棵好苗子么？自己看走了眼怪誰？”老太太眼睛一瞪看過來，老頭兒嚇了一跳，忙打着哈哈，轉了話題說：“說到沒有壞心眼，太子是怎麼會被他騙到的呢？真叫人好奇，難道是雷諾那隻狐狸出現基因突變，竟然生出來一個超級笨的兒子，哈哈，那真是報應。”

“哥哥一點都不笨，”安小樂醒了過來，立刻說：“他是個大好人。”他靜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想去看看哥哥。”

“好啊，”空間公公幾乎蹦起來，就差高呼大功告成了，興奮地說：“沒問題，有號稱空間之母的我在，只要你配合，我就能直接把你送到太子身邊，你們就纏纏綿綿，有情人終成眷屬去吧。”

安小樂靜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他搖頭說：“我只想遠遠的看一眼，然後就回來，”他低下頭，說：“我就安心地呆在這裏，永遠陪着你們。”

“誰要你陪……”戰神婆婆一聲怒吼。空間公公連忙撲過去，一把拖住抓狂的戰神婆婆，拚命眨着眼睛示意：冷靜，冷靜，只要他出去了，回不回來就不由他的意願了。一邊說：“行啊，就看一眼，怎麼都好，你先出去再說。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就開始吧。”

安小樂點了點頭，奇怪的看了戰神婆婆一眼，難道是以為他會離開，戰神婆婆才會這麼激動嗎？不會的，他並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的人，他不是omega，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當初既然選擇了自我了斷，他的心意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剛才空間公公的話觸動了他的心事，他就突然控制不住地生出那麼強烈的*，想要去看上一眼，看看哥哥過得好不好。然後，他就會回來，死心。他誠懇地說：“婆婆，你別著急，我心裏有數的，放心吧。”

戰神婆婆翻了個白眼，幾欲吐血。

迫不及待的空間爺爺眼裏多了溫柔的神色，拿出一套衣服來給他說：“換上這個吧，去見愛人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有這個，可以亂真的偽造信息卡，這是很早以前我給自己準備，想越獄的時候用的，現在也給你。裏面有些錢，省着點可以用一段時間。……本來還想把戰神機甲拿來給你用，不過那台機甲太惹眼了，很可能被人認出來，給你帶來很大麻煩。……出去以後就不要再提起我們了，我們在外面的仇家太多，你一不當心會死得很快的。自己以後跟人說話要多留個心眼，不要總是傻乎乎的誰都相信……”畢竟有乖巧的安小樂陪伴了幾年，空間爺爺還是挺捨不得的，絮叨起來沒個完。

戰神婆婆完全聽不下去了，喝斥說：“你是在送孩子出嫁嗎？在啰嗦磨蹭什麼，還不快點動手！”

安小樂覺得公公和婆婆有些古怪，不過他現在因為要去見哥哥而心情特別激動，也顧不上心思想別的。他開始默默地換衣服。

一無所有的異度空間監獄，卻有個能把所有空間都當成自家後花園的空間公公，連被帝國最嚴密封存的聖經和太子獨屬的機甲空間，公公也能打開。至於其他的物品空間對於公公來說更加猶如探囊取物了。所以能拿到衣服並不奇怪。

在這裏，衣服主要是式樣的不同設計，至於長短大小是能夠根據使用人自動調節的，越是高級的衣服，可以調整的幅度越大，越是能夠貼合穿着者的身形。而公公拿來的這套衣服，顯然相當不俗，柔挺高端的面料，精緻奢華的剪裁，上身以後即完美無暇地貼合身體，勾勒出他柔韌曼妙的修長身材。最好的地方是，空間公公的審美正常，不像師父老爺爺那麼喜歡絢爛鮮艷的色彩。一身暗得幾乎呈黑色的深色銀灰，不張揚，但絕不普通。

安小樂說：“多謝空間公公，等我回來，公公就可以馬上把衣服還回去。”雖然能任意從各種空間取物，但空間公公還真是從來不使用這個手段。大概是作為頂級的大師，不屑於用最高超的技術來做這些小偷小摸的行徑。再則，空間公公的罪名本來就是嚴重破壞空間秩序罪，但其實那只是屬於科研失誤，作為空間之母，公公最想做的恰恰是維持而不是擾亂空間秩序。像之前，百年孤獨的公公在第058章中注意力，不要分心。我已經計算清楚了，只要咱們齊心合力，再加上你和戰神的精神力，應該是可行的。我的精神力會作為引導，先尋找一個突破的點，你凝聚最大的精神力緊跟着我，隨時準備衝出去，戰神在旁全力協護，如果我和小樂的精神力出現不繼，需要戰神的助力。小樂，我會根據太子的機甲空間位置，盡量把你送到離太子最近的地方，都準備好了。”

安小樂點了點頭，努力平靜心情，閉上眼睛凝聚自身的精神力。無形的精神力突破他的身體，以他為中心很快向四周蔓延開來。源源不絕。戰神婆婆也摧動起精神力，似乎還存在着比拼賭氣的想法，一直地讓精神力比他的更加迅速，更加強大。

那本所謂的‘聖經’，原來竟是一冊古中國的修鍊氣功或者說是內功的武術書籍，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理，修鍊的氣功會直接等同於這裏的精神力，而且是最純正醇厚的精神力。但是卻與這裏本身人自帶的精神力相悖。修鍊的話，兩股精神力衝撞，會令體內經脈俱斷爆裂，嚴重的甚至會產生血肉橫飛炸開的爆體現象。越是原本自身精神力高的人，死狀越慘。而戰神，應該就是屬於極為罕見的天生全無精神力的人，無意間從這古書上修鍊到精神力。而原本就不屬於這裏的安小樂，顯然體質更合適。練得更加迅速順利。當然，一則那本古書連圖帶字，戰神不認識字，只照圖練。安小樂雖然也不認識古文字，但說起來，中國文字還算是一脈相承，安小樂照着圖竟連蒙帶猜出來一部分。再則，戰神是屬於獨自摸索學習。安小樂卻是潛心修鍊。所以，據說安小樂煉四年至少等於戰神當初煉了四十年的成果。對於這一點，以及戰神出現了繼承人這種事，戰神婆婆還挺不甘心的。

所以，這個‘聖經’跟安小樂所知道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空間公公的精神力一開始比較平緩，透着小心翼翼的謹慎凝重，溫和緩慢地在空間漂移遊走，如此一直過了無比漫長的一刻鐘，似乎什麼都不會發生了，這股精神力卻突然暴漲，伴隨着空間公公的一聲大喝，似乎想要鑽破什麼。安小樂甚至感覺到了平靜的虛空裏起了一陣風，吹起他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