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十七章

袁星野和夏子墨並肩走在威戎城內,城內許多建築已經毀壞,民眾大多衣不蔽體。袁東等人已經帶領下屬在發放糧食和衣物。兩個人身後並沒有跟着隨從，所以倒也不顯眼。

遠處裴十遠快步走過,身後跟着一名身穿青衫的女子。

“元帥，監軍。”裴十遠道，“她就是周子離。”當初他們幾人深入虎穴營救夏子墨的時候周子離曾救過裴十遠,但是條件是希望裴十遠能推薦她入軍,這件事袁星野知道，所以這次來到威戎，就讓裴十遠帶這名女子過來。

夏子墨也仔細的打量周子離，當初他聽到裴十遠講起此人的時候,就覺得這名女子不凡，如今一見雖然容貌不算出眾，但是卻有一股傲然的風姿。

袁星野心中也暗暗點頭，“你救過裴將軍，本帥感同身受，如今就先在子墨身邊做個親兵，等日後再議。”

親兵之位雖然聽起來平淡無奇，但是任何人都知道這也是一個前途無量的位置。袁星野這麼做是要看看周子離的能力品性，若是可以，這樣家世清白和朝政毫無瓜葛的人自當委以重任。

周子離的表情淡然，中規中矩的行禮起身。正要繼續前行，沈冰匆匆走來，低聲道“元帥，監軍，軍師吩咐我過來帶你們去皇宮。”

袁星野有些奇怪她們剛離開皇宮不久，怎麼會突然叫自己回去，和夏子墨對視了一眼，快步向皇宮走去。

如今的犬戎皇宮已經被啟軍層層圍住，裏面的犬戎貴族和皇室都已經被安置在別處，軍師正站在皇宮已經被燒毀的正殿外等着他們。

“師傅。”袁星野拱手下拜，夏子墨也跟着行禮。

軍師擺手，“我想你們還有要找的東西。”袁星野恭聲道“不瞞師傅，是犬戎皇室的珍寶。”

犬戎和大啟不同，並沒有國庫，犬戎皇室的珍寶庫就是國庫。犬戎建國也有百年，雖然是邊陲小國，但是因為地理位置優越和出產獸皮，犬戎皇室也是十分的富有。袁星野此時正需要足夠的銀兩來裝備軍隊和作為日後所用。

她們本來是想着等到軍師走了之後再行尋找，以免軍師不快。沒想到軍師到先提了出來。

軍師淡然道“珍寶庫就在這正殿之後，鑰匙在野力合寢宮床頭的暗格中。上次為了贖回野力吉用了不少銀兩，裏面只剩下一些物件，你們自己去看吧。”

夏子墨喜道“多謝師父。”建立自己的情報網要銀子，收買人心要銀子，什麼都要銀子，夏子墨自然是高興的。

沈冰匆匆去拿了鑰匙，幾個人就找到了珍寶庫的大門。打開，門口的場景果然沒有讓眾人失望。

成箱的珍珠和翡翠，還有各式各樣的古玩玉器，寶劍名畫。因為戰亂的關係，皇宮明面上的珍寶已經被人拿的一乾二淨，這裏卻沒有絲毫被破壞。幾人都是出身不凡，倒也不會因為這些物品失了分寸。

夏子墨眯着眼睛，拉着袁星野的手道“我們開始盤點。”袁星野笑道“叫人去做就好，何必自己動手？”夏子墨搖搖頭“我們自己盤點。我要自己告訴自己現在有多少銀子。”

看着夏子墨眼睛放光的樣子，袁星野只好無奈的搖頭，讓沈冰出去繼續留意城內的情況，自己留下來和夏子墨盤點。

出去之前，夏子墨抱着兩個成人人頭大小的盒子交給二人，二人打開一看，卻是一盒珠寶，金銀玉石什麼都有。單單是裏面一串紅珊瑚的手串都已經價值千金。

二人也不推辭，夏子墨和袁星野對待下屬的時候從來都不吝嗇，相信其他人也會有。留了周子離守在外面，沈冰又派人去叫了袁東四人，兩人這才去城內巡視。

裴十遠只是看了一眼盒子裏面的東西，並沒有過於驚訝，和沈冰一起並肩而行，片刻才道“這一次的賞賜，足夠我一生的俸祿。”

沈冰道“元帥也不是次次如此。不僅是我們，其他人也會有。只是我們會多一些。”這次他們攻下了威戎城，又是四大將領，自然比別人多上很多。

“難怪你們這麼死心塌地跟着元帥，不論是功勞還是銀兩都賞罰分明，這一盒子能買多少人賣命。”裴十遠淡淡道。

沈冰不語，而後道“我知你不愛財。”

“我當然愛財，有幾個人能對金銀無動於衷，我也不過是凡人一個罷了。”

路上不斷有巡邏的將士過去，沈冰沉默，而後將手裏的盒子放在裴十遠手中，“犬戎已經打下，你應該也很快就會調離。有了這次的功勞我相信元帥會上書推薦一個好一些的位置。日後你調往別處，也需要銀兩開通。”

裴十遠看着手裏多出來的雕漆木盒，笑道“沈將軍大方，是金錢如糞土。”

沈冰緩緩道“我只是對你大方罷了。”

看到沈冰如此輕描淡寫的將如此貴重的東西送給自己，裴十遠卻想起了當日沈冰送給那個女子的那塊玉佩，不知道怎的，若是讓他來選擇，他更想要那塊玉佩，而不是手中價值連城的珠寶。

“若是當日你送玉佩的女子來尋你，你會如何？”裴十遠問道。

沈冰笑道“前途未卜，這些我並沒有去思考過。你也還是離得我們遠一些好。”說完轉過身走了幾步，表示不想再談。

裴十遠只覺得手中的東西重達千金，幾乎讓他邁不動步伐。他知道沈冰是為了自己好，也知道跟着袁星野和夏子墨真的前途未卜，但是沈冰已經牢牢的打上袁星野一系這個標籤，如論如何都無法掙脫，而且沈冰也不會去掙脫。

只是，沈冰從來都沒有問過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其他地方？沒有問過自己是怎麼想的。

前方不遠處那張俊秀的容顏似乎一直都是淡然冷漠的，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會有一點點的暖意，而自己也習慣了這些專屬的特權。

只是如今---真的要離開了么？之前還想着還沒有打下犬戎，可以先不用去思考這個問題，但是現在---

沈冰下一刻被人拉着，輕功展開，片刻之後就到了城外沒有人煙的地方。沈冰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而後自己被人推靠重重的撞到一棵樹上。

金銀落了滿地，裴十遠手中的盒子都已經打翻在地上，而他雙手推着沈冰的肩膀，一動也不動的盯着他。

“你就這麼想讓我離開？”裴十遠道。沈冰嘴角牽起一絲微笑，抬手，手指劃過裴十遠額前的頭髮，最後停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為了我好，你什麼都沒問，就只會說為了我好。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么？”裴十遠怒道。沈冰的手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忍着耳邊的不適，還是講話說了出來。

沈冰笑道“好，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裴十遠一時語塞，他突然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良久的沉默，沈冰的笑容依舊，只是眼中多了幾份落寞，他推開裴十遠拍拍他的頭，笑道“沒關係，等我真的沒事的時候，我會去看你的。”

看着沈冰的笑容，聽着他說話，裴十遠不知道為什麼胸中有一股火焰熊熊燃燒。若是這次他離開，他知道，沈冰還是把自己當做好朋友，但是失去的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袁星野是個不錯的上司，雖然有些事情他不想去做，但是有些事情，也並非完全不可以。人生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不可怕，怕的是沒有死，還活着卻失去了活着的理由。

沈冰彎腰去撿盒子，裴十遠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怒道“老子不走，你聽到沒有。幽州軍本來就是老子帶出來的，想讓我走，不可能。”

沈冰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完全的停了下來，愣愣的問他“你說什麼？”

“我說，老子不走。”裴十遠怒道。拉着沈冰的手也漸漸用力。沈冰似乎沒有感覺到手腕的疼痛。“你知道你不走的後果么？”

袁星野和夏子墨的關係早晚會有一天紙包不住火，早晚會出事。袁星野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明顯是要拚死一搏的架勢。這些沈冰知道，裴十遠也知道。

“現在你說我不是袁星野一系的人，還有人信么？”裴十遠道“我不會走，下次你也不許擅自給我做決定。”

沈冰回過神，看着裴十遠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么？”

“我知道。”

“嘭”

這次換沈冰將裴十遠困在樹和自己中間，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裴十遠，再次問道“你知道你做這個決定的含義么？”

裴十遠毫不示弱的盯着沈冰“知道，這是我的決定，我稍後就去找元帥說明白。”他知道，其實這個時候走，還是可以的。袁星野是個不錯的上司也不是他留下的理由，他只是不想離開沈冰，或者說---失去沈冰。

就是日後沈冰回來找他了，不介意他臨陣脫逃，他還能這樣坦然的呆在他身邊了么？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他裴十遠能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成為將軍，最常做的就是不讓自己後悔。

沈冰看着裴十遠毫不畏懼的眼神，突然笑了，緩緩的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