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

楔子(三)

“明天把表交上來。”隨着老師的一聲囑咐,這一天的學校生涯將要結束。江浪綳得緊緊的神經此刻驟然鬆弛下來,心中大罵那個死先生胡說八道,害自己亂想了一整天。

個頭高挑,體態均衡的小妖和聞名知其形的阿肥還沒進課室,就傳來了較量聲音:“小妖,你別離開我啦。我真的捨不得你。”江浪聽到這聲音,就知道阿肥和小妖又在搞怪了。果然,只見阿肥拖着小妖的衣角,作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倒像是他被小妖這負心人拋棄了似。

“靠,又來了。你信不信我踹你!”小妖則配合的做出一副快要暈倒的表情,伸出腳躍躍欲試。阿肥此刻把手縮了回來,眼睛裏淚光熒熒。

江浪更是絕倒,這兩個活寶在大庭廣眾也敢這樣扭捏作態的,實在很強。一整天沒發生什麼事,江浪總算是放心不少,心情愉快的打着招呼:“我來也!”

小妖不屑的說:“來就來吧,who怕who!”

阿肥更乾脆:“浪哥哥,我想死你了。”說完就一臉淫蕩的撲了過來,江浪急忙閃避,要是被這胖子撲到身上,少不得跳進黃河才洗得清嫌疑。

三人打打鬧鬧的打得樓來,徑直去茶餐廳。剛剛坐下,叫了點喝的東西。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江浪身邊,毫不客氣的坐下。

“韓韻文,你怎麼在這?”江浪驚訝的問,這也難怪,他們每天放學后都會來這茶餐廳,可一共也只在這遇到過韓韻文幾次而已。

“我特地在這裏等你的。”韓韻文慍怒的丟了個眼神過去,小妖和阿肥連翻白眼哦哦連聲,表情搞怪之極。江浪不由覺得有些尷尬,讓小妖和阿肥去別的桌子坐,這才小心的試探:“有什麼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呀?”韓韻文嬌嗔着跺腳:“是這樣的,你決定上什麼學校了嗎?”

“哦,家裏幫我決定了,反正不是留在香港。你呢?”江浪攤手聳肩表示無奈。

“那我們見不了面了嗎?”韓韻文的話里卻隱有某些情意,江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韓韻文向來是好學生,怎麼會喜歡自己?而且自己長得既不帥,也不像其他同學那麼會玩。

一個女生找我說話?江浪忽然想到這件極其重要的事,渾身大汗淋漓。難道真的出現了?韻文見江浪不自在的樣子,急忙問:“你沒事吧?”

江浪擦擦額頭的汗水,心神不定的敷衍:“沒事,沒事。”

“恩,是這樣的。”韓韻文決定了,大膽說道:“我喜歡你,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江浪頓時覺得腦子一陣暈眩,這也太離譜了吧。他卻不知韓韻文本身並不是個害羞的女孩,只因家中管教甚嚴,所以一直以來也沒交男朋友的機會,再加上韓韻文自己也不大喜歡那種比較玩得瘋的男生,最後再加上江浪不會留在香港讀書的消息,韻文這才袒露心聲。

如果是平常,江浪鐵定答應下來。雖然他並不是很喜歡韓韻文,但是有個女朋友起碼不會被同學朋友嘲笑吧。可是自從他經歷了昨天的事,這時腦子竟昏沉沉的想到自己二十七歲會死這個預言,大聲拒絕了:“韻文,我們不合適的,而且我不喜歡你。”

“江浪,你……”韓韻文惱怒之極,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她自認自己不是很漂亮,可是絕對也不比一般女生要差。憑什麼自己主動,江浪還要拒絕。想到這裏,一個女孩兒家哪受得住這樣的羞辱,韓韻文惱羞成怒,伸手便照準江浪臉上一記耳光扇過去。

只聽得啪的清脆一聲,茶餐廳里的顧客們紛紛愣住了,阿肥和小妖更加吃驚。剛才還聊得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翻臉了?

但是,最震驚的絕對不是在場的任何人,而是江浪。他捂着臉,腦子裏出現了那先生說的話:“你明天會遇到一個女孩,然後就是那女孩打了你一耳光。還有,你會遺失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見到江浪臉色蒼白如雪,渾身顫抖的模樣,阿肥和小妖擔心得要命,急忙走上前去詢問。連拍帶打的才把江浪搞清醒,江浪用雙手捂住臉,低下頭去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平息了剛剛翻湧而起的心理波浪。他忽然想到了最後一句:“還有,你會遺失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會是什麼?江浪咬牙切齒的在背包里翻動着,只要不遺失東西就不會出事,就一定不會實現。江浪嘴裏念叨着,拚命的找着。甚至把外衣也除了下來,生怕漏掉什麼。

“到底出了什麼事?阿浪?”小妖和阿肥連連追問,卻見江浪好象在夢囈一般的在包里四處翻來翻去,非常執着。

沒事,沒事。江浪發現什麼東西都沒少,他忍不住把神經放鬆,哈哈大笑出聲:“太好了,什麼都沒少。哈哈!”只不過,這喜悅的笑聲卻隱隱顫動,顯得毫無底氣。

“阿肥,小妖,我沒事。呵呵,我真的沒事。走吧。”

結帳后,三人便離開了茶餐廳,儘管小妖和阿肥都很是擔心江浪,但他什麼都不肯說,兩人卻也無可奈何。到了路口,只有分道揚鑣而去。

江浪獨自一人往回走,腦海里卻依舊想着剛才發生的事。不知不覺的走到一個路口,江浪忽然清醒過來,想到一件事。一直以來都有幾個小混混找江浪勒索保護費,但是懦弱的他卻不敢反抗,只有交錢了事。直到最近他才想到一個辦法,不走這條道。

由江浪的家到學校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是,多數都需要繞遠路。惟有這個路口,無論向左或向右都可以回到家裏。但是江浪一向都是由左邊走的,小混混也習慣在這裏堵截他。

獃獃的,江浪站在路口左顧右盼了兩分鐘,向左走?向右走?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何去何從……

向右走!他終究還是決定下來了,至少他希望今天不要再發生任何事,起碼求個心安理得。

“喂,小子,你給我站住。”一個囂張的聲音傳到江浪的耳朵里,江浪心臟都在顫動,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搞我。

很遺憾,當江浪抬起頭來,看到的人正是那兩個混混,而且這次的人還顯得格外的多。有四個,其中一個沒見過的像是領頭的。

“江浪是吧?我記得你很久沒交保護費了。小子,是不是想見你一次扁你一次呀。”一個張牙舞爪的混混走過來拍拍江浪的臉,那種肆無忌憚的味道實在令人憤怒。本來這幫混混平常也不是走這邊的,即使他們找江浪要保護費,也是習慣在左邊路上。偏偏今天他們並非刻意來找江浪,而是有別的事。恰恰江浪又因此改變路線,所以也就巧妙的遇到了。

江浪卻不敢反抗,他低聲下氣的求:“大方哥,今天我沒錢,不如改天吧。”他只希望今天不要發生任何事,但求如此……

那領頭的混混看上去年紀也不到,估計也就二十來歲左右,他正笑眯眯的看着小弟給自己長臉呢。聽到江浪這樣一說,不由出聲嘲笑:“小方,你不會連這小子都搞不定吧。”

小方聽得老大開了口,感覺自己好象在同伴面前丟了面子似的,伸手就是一耳光用力扇在江浪的臉上:“**,你耍我是不是。”

“我是真的沒有呀,大方哥,求你了,我明天,我明天給你。”江浪忍住怒氣,他只求今天平安無事就可以了。

“**,你敢跟我討價還價。”小方也是惱羞成怒,平時嚇唬一下就可以的江浪,今天偏偏還像是有點硬起來了。他的手揚到半空中,呼的一聲甩下來。直把江浪腦袋打得劇痛無比,此下更不饒手,手腳並用,把江浪打倒在地上。

江浪早已是渾身奇痛無窮,直能抱着頭部等要害躺在地上挨揍。他蜷縮着的身體,右手忽然觸到一件褲袋裏的硬物,刀!江浪記起來了,沒錯,就是刀。他曾經也想正面對抗這幾個混混,像大俠一樣把他們打得人仰馬翻。所以,他就買了一把刀想來反抗,雖然是一把很小的刀,但是若拿來殺人卻是絕無問題。可惜他一直沒有這個勇氣。

但是這時,他卻真正的憤怒了,為什麼那麼卑微屈膝,你們也不肯放過。滿頭滿腦全是血的江浪感到無比的恥辱,心中的怒火漸漸燃燒起來,瞬息間膨脹到全身上下,腦子裏唯一想到的也只是反抗。就是要反抗。

但是,在反抗之前,江浪做了一件事。他摸了一下外衣口袋,沒有?怎麼會?那張照片到那去了?江浪找的是一張女孩的照片,那是他在兩年前揀到的,照片上的女孩美得好比天使,江浪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從未見面的女孩了。這或許也是他拒絕韓韻文的理由。

對於江浪來說,這張女孩的照片就意味着一切,可是卻不見了。會在丟在哪了呢?江浪顯然沒有時間來想這個問題,握着褲袋裏的刀,他聯想到的是那先生的預言。

起來反抗?還是繼續任人凌辱?

江浪在一個痛苦的選擇過程里。

反抗,做個男人?

不反抗,以保平安?

江浪的手指緊緊握住刀,鋒利的刀口將他的手割得鮮血直冒,皮肉模糊。儘管他的身體被摧殘,但腦子卻還在清醒着。

選擇就在這一刻。

向左?向右?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這時,江浪的手錶上顯示的時間為2006年7月7日6時零7分。秒針滴答滴答的跳動,彷彿跳動的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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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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