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去
小圓心軟，她希望趙歆能夠旁敲側擊地提醒一下眼前的女孩，即使是一句話也好。沒想到趙歆只是伸過手來，拿過她手裏的紙片：“葉若青，很好聽的名字。”
“謝謝。”葉若青笑道，“心情有沒有好一點？我猜你是在想不太開心的事，所以故意唱了幾首兒歌逗你開心。不要笑我，其實我別的歌也唱得不錯。”
好敏銳的觀察力！
娛樂圈最基本的功力就是喜怒不形於色，加上趙歆性格使然，很少有人能摸清她此時的想法和心理活動。這個女孩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動。
“你是c市人？”
“是的。”
“為什麼會想來這裏參加比賽？c市也有幾檔不錯的節目。”
葉若青轉頭看看不遠處的電視台大樓：“我想要一個更高的起點。”
“就這些？”
“就……這些。”即使隔着一副墨鏡，趙歆的目光依舊銳利。葉若青覺得有些心虛，但她不想告訴別人自己來b市的另一個目的是找人，那是屬於她自己的傷口和秘密。
“考慮清楚了嗎？”
葉若青點頭：“想清楚了。”
趙歆又低頭看了看便簽紙，有那麼一瞬間，小圓以為趙歆會亮身份，然後介紹一個經紀公司給眼前的女孩。沒想到趙歆把便簽紙折好還給葉若青，對小圓說：“把錢給她。”
小圓拿出錢包，想了想，掏出一張一百。
趙歆說：“一千。”
小圓拿出十張紙幣遞給葉若青：“給你。”
葉若青疑惑地看着小圓手裏的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趙歆說：“這個錢應該夠你買一張回去的動車票。”
葉若青明白了什麼，頓時氣得滿臉通紅：“你什麼意思！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這不是施捨，你可以問我的助理，我平常說話會不會這麼直接。我尊重你的夢想，也很喜歡你的歌。但是，你可以唱給你的父母聽，你的朋友聽，但絕對沒有必要賭上自己的青春，甚至是你一些珍貴的東西。”
小圓又一次傻了，趙歆平常說話婉轉有餘，今天卻這麼單刀直入地給了葉若青當頭一棒，小圓簡直要懷疑自己boss被魂穿了。
“啊，姑娘……其實我老闆她不是這個意思……”小圓開口想安慰眼前紅了眼眶的女孩。葉若青卻擦了擦眼淚，大方地拿過小圓手裏的錢。
“不管你是什麼想法，心意我接受了，謝謝你的錢，也謝謝你能聽我唱歌，接下來兩個禮拜我還會在這裏唱歌，歡迎你繼續光臨，我不會再收你的錢。”
葉若青把錢放進口袋裏，拿過結他和旅行袋轉身就走：“至於其他……我只能說任何陌生人都沒有權利置喙我的選擇和生活，我不會放棄，就這樣，再見。”
她背過身朝兩人揮揮手，然後穿過十字路口，漸漸消失。
小圓無奈地搖搖頭：“真可惜。”
趙歆看着葉若青遠去的背影，說：“她有心事。”
小圓側過頭看趙歆。
趙歆也有心事。小圓甚至可以肯定，這件心事已經困擾趙歆許久，直到今晚遇到這個叫葉若青的女孩，積攢了許久的心事噴涌而出，才造成了今晚趙歆的反常。
這樣的狀況其實很不好，娛樂圈裏到處刀光劍影，殺人不見血。任何情緒的爆發都有可能招來不好的後果。趙歆需要一個人能夠傾聽她的心事的人，她的身邊缺少一個這樣的人。
她的另一半久久未至，貼心的朋友寥寥無幾。可就是這些朋友，有些事也不太好開口。小圓試探着問：“boss，為什麼今晚您要對那個女孩說那些話呢？其實我們可以直接把錢給她就行。“
趙歆收回眼神，嘆了口氣：“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像十年前的任曦？”
任曦是這次c牌代言落敗的女星之一，也是當今影壇趙歆最大的對手。三十歲的她有着極具東方魅力的外表和精湛的演技，卻遲遲不能出名，一直在二三線徘徊。直到換了經紀公司后，連續四部商業大片的大賣，這才把她捧上了影后的寶座，進而上位，成為大熒幕上的常客。
和趙歆的一戰成名不同，任曦屬於“大器晚成”，她的成功也成為了很多女星的複製模板。畢竟，運氣不常有，而機會常有。至於這些機會怎麼來的，就不足外人所道了。
任曦和趙歆年紀相仿，又來自同一座城市，兩人還做過同學，據說關係相當不錯。所以任曦成名后二人經常被拿來比較，支持任曦的，會指摘趙歆的成名運氣多過於努力。而支持趙歆的，則不齒於任曦的手段和上位方式。
小圓知道任曦和趙歆是有一段過去的。甚至她猜，趙歆這段時間心情的欠佳也和任曦有關係。但她沒有問，趙歆也不會說。沒有人知道過去曾發生過什麼，雖然有人有疑問，但是最終被雙方否定。
可是，今晚這個女孩會像任曦？小圓撇撇嘴，深深地為葉若青感到不值。如果說能夠投票選出圈裏最討厭的明星，小圓絕對會砸下所有的選票給任曦。任曦從來不吝惜各種下作手段坑害其他女星，趙歆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之一。網絡上流傳的趙歆包養醜聞，整容醜聞，家庭醜聞，一大半要歸功於任曦的團隊。
葉若青明顯不同，雖然那幾首兒童歌曲讓小圓有點囧，但是一靠近她，小圓就能感受到一種類似陽光的力量。
開朗、樂觀、堅強。
這樣的一個人，就算後來受娛樂圈影響，也不可能會變得和任曦一樣。任曦可是在十幾年前網絡還不發達，家家都使用電話線上網的年代，就懂得批馬甲上陣黑趙歆的人。
娛樂圈沒有小白蓮，而任曦，絕對是風格最獨特的一朵黑蓮花。
那夜過後，小圓和趙歆再也沒有遇見過葉若青。有次經過夜市時小圓還特地去看了，也沒有見到葉若青。旁邊的攤販告訴小圓說，葉若青幾天前就離開了。小圓算算日子，離心之聲海選的日子所剩無幾，她猜葉若青應該在準備比賽。後來趙歆又接了部大片，小圓忙前忙后，漸漸地就忘了葉若青的存在。
但葉若青沒有忘記她們。能在她第一天到達b市開攤賣唱就花了一千大洋潑她一盆冷水的人，她終生難忘。
特別是冬天的大晚上，其中有一個人還掛着一幅大墨鏡，開口閉口我助理，我司機，一幅高貴冷艷的樣子，實在是記憶猶新。
“你說說，這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啊？”葉若青一邊洗衣服一邊問身邊的舍友。b市的冬天實在是太冷，房租也夠貴，她拿着趙歆給的那一千塊錢，和另外一個打工的姑娘合租了一間平房，暖氣是沒有的，各種電器也是沒有的，連燒水多用房東一個煤球都得被念叨半天。大冬天在零度以下的室外用自來水洗衣服，凍得她雙手一片通紅。
“能是什麼人？土豪唄。”
“嘁，土豪才不會只給一千。”葉若青把衣服擰乾掛上，看到灰濛濛的天，有些犯愁了，“我得去買件厚羽絨服，我帶來的衣服都不夠厚。”
“一看你就是在家裏不愁吃喝的大小姐，在家裏不好么？非得來b市找罪受。”同租的姑娘叫白小麗，和村子裏大部分人一起跑出來打工。和葉若青不同，她來b市已經七八年了，從一個送餐小妹做到門店經理，收入還不錯。不過她還是選擇了租這種小平房，說是家裏父母身體不好，得多攢點錢。
“我和爸媽鬧翻了，他們不讓我回去。”葉若青搓了搓手，打了壺水放爐子上準備燒點熱水灌熱水袋。白小麗也洗完了衣服，搬了兩個凳子圍在爐子邊和她聊天。
“哎，妹子，父母和子女沒有隔夜仇。什麼事這麼嚴重，非得趕你出家門才行？”
葉若青把手攤開，說：“在我看來其實沒什麼問題，但是有些人看起來就是大事了。”
“真有這麼大的事？比漂在外面不結婚問題還大？”
葉若青苦笑：“比那大多了。”
白小麗眼裏有些疑惑，葉若青搖搖頭，似乎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對中國的大半部分人來說，同性戀仍舊是洪水猛獸，甚至很多人還不知道，同性戀和性別一樣，在出生前就已經由基因決定了。
葉若青家裏從商，父母都受過高等教育，家風開明。在許多家長還談早戀色變時，葉母就已經開玩笑說讓葉若青早點交往個對象。
葉若青當時在飯桌上，聽到這話差點把飯喂到鼻孔里。她當時確實是有對象，不過那個對象和她一樣，是個女生。
曾潔是她在藝術學校認識的女孩。當時葉若青報了一個結他業餘班，而曾潔在念全日制的傳媒課。她那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從小沒有受過挫折的她，對於未來還抱有極大的幻想，也從沒有認識到自己和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