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救美
由遠及近，由耳及膚。
晦暗的燈光閃爍着，一如當年盛夏的蟬鳴。潔白飄逸的窗帘下，有涼風，有玉蘭，她們隔着一層窗紗氣息糾纏，與生俱來的燥熱在萌動。肩帶滑下，有蜻蜓停駐於尖尖荷角，又有小河叮咚，流水潺潺。晴空之下，流淌的音符起伏不斷，直到原本素凈的白紙，變得一片錦繡。
高跟鞋落地的聲音讓尷尬的氣氛稍稍有一些緩解。
“還是我自己來吧。”
葉若青滿面通紅的遞過藥油，趙歆收回腿，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腳裸。
“zengjie是你要找的人嗎？”
葉若青點點頭。她還有些不能從記憶里完全掙脫出來，悲傷的記憶是深刻的，快樂的記憶又何曾不是？她等了太久，一想到曾潔，就是離別，就是擔憂。直到這一刻，她才回憶起來，她們曾有那樣毫不保留的一刻。
“ta就是你必須留下的理由，對嗎？”
“是。”
“我不會再勸你，年輕有着固執的本錢，等你真正年歲長了，有些事想挽回也挽回不了了。”
趙歆的神色有些落寞，葉若青想了一會兒，拿過肩頭的披肩給趙歆披上。
“我不太會說話，只是覺得人都會變得，你還是有點防備心比較好。”
“是嗎？”
趙歆偏頭看窗外，小圓掛上電話漸漸走近，怒氣沖沖的樣子看上去心情並不太好。
“醫生說好了馬上在公寓裏會面，任曦她……”
趙歆打斷她：“知道了，我會跟她聯繫，先送葉若青回去，然後我們再回公寓。”
屋裏的古董鐘敲了十二聲，葉若青失眠了。
她覺得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腦海里翻來覆去都是趙歆的影子，冷漠的趙歆，失落的趙歆，還有她在裙底做那些不太禮貌的舉動時，略微有些驚慌的趙歆。葉若青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回憶起那個夏天，剛剛情景不對，人不對，心情更不對。
她從枕頭下摸索出那個古老的索尼翻蓋手機，打開后，一張張地點開相冊里的照片來。曾潔長得清婉娟秀，打扮也樸素，說話柔柔的，動作也是柔柔的，她總是讓人有一種想保護她的*。葉若青很早就關注到了她，傳媒學校美人眾多，總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徘徊在校門口，企圖不明。葉若青下了晚課，正在路邊的燒烤攤上流着口水等自己的烤串，看到有人糾纏了過去，連烤串也不要了，三拳兩腳用揍猴子的功夫驅散了那群登徒子。
她們那時，叫閨蜜。
分享同一份司機送來的晚餐和甜點，逛街，看電影。葉若青就像守着自己的烤串一般守護着曾潔，喜歡的孜然撒一撒，胡椒面撒一撒，金裝加身，曾潔身邊的追求者更甚。
小葉姑娘雖然神經粗，但發現了有那麼多人在覬覦着自己的烤串，哪兒能忍得下去，當下一瓶二鍋頭下去，抱着曾潔含含糊糊地表了白。
然後，她們在一起了整整三年。為此，葉若青放棄了出國，也放棄了去外地念大學的機會，留在了c市讀大學。她小事糊塗，大事卻一點也不含糊。家裏正有去國外發展事業的打算，等兄長歸國，剛好是她大學畢業的年紀。那時候她再出去時，一方面和曾潔感情穩定下來后可以安心考慮事業和夢想，一方面可以在國外利用兄長的人脈打好基礎，方便她以後的定居。
她是鐵了心要和曾潔過一輩子的，沒想到事情來的那麼突然，先放棄的，竟然是經常憂心會失去自己的曾潔。
明星，就真得需要夢想和愛情二選一嗎？葉若青完全不解。
“如果你還記得，證明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值得什麼？值得你爬上王導的床，撬了我的角色？”
腦海里突然閃過晚上在排隊時任曦和趙歆的對話，葉若青心裏突然變得很不舒服。無論這是中傷還是事實，她都不能接受趙歆和潛規則這三個字牽扯上關係，她們雖然相識不久，趙歆也讓確實有些高冷，但完全不像會用這種手段的人。不過趙歆後來的語氣，還有任曦的嘲笑……
葉若青躺在床上愣了會兒，突然爬起來穿上衣服。
她確定趙歆有把柄在任曦手上，無論如何，這都不算一件好事。
“喂，喂……”
“什麼事啊？大半夜的……困死了。”
“趙歆在嗎？”
“boss去見任曦了，小葉姑娘，米又沒了嗎？”
“她一個人去的？”
“她要一個人開車去的。沒事的，別擔心，任曦只要還想在這個圈子混，就不會對boss怎麼樣的……”
葉若青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地挂念自己的債主。她拉開抽屜，翻出所有的毛票，換上了那套紀梵希，就向大門口奔去。
午夜已過，公交車和地鐵早收了班，葉若青跑到不遠處的酒吧街，在門前攔了一輛計程車。
“師傅，你知道夜會嗎？應該是酒吧或是會所吧，叫夜會。”
出租車師傅一個個搖頭。
一個司機打扮的男人看到葉若青一輛輛地敲出租車的門，好奇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怎麼師傅都不知道？”
葉若青看了看錶，有些着急：“夜會，你知道？”
那個男人上下打量着葉若青：“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
“你知道？”
“知道。”
“麻煩司機師傅你帶我去。”
男人點了根煙，慢悠悠地說：“不帶。”
“那你耽誤我時間幹什麼！”
葉若青轉身就走。
男人說：“你這姑娘脾氣怎麼這麼大啊，就不會問問我有什麼條件嗎？”
“什麼條件？”
男人的眼睛頓時亮了：“你願意和我討論一下嚴肅文學嗎？”
“？”
為了找到趙歆，葉若青還是決定忍了。她掛上一副笑臉，一口一個親熱的司機師傅，司機叔叔，全然沒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也就不過三十歲。
男人把葉若青領到一個車庫前，說：“你等我一下啊。”
“你把車停地下車庫，怎麼接活兒？”
“我這叫體驗生活。”
男人的慢性子讓葉若青特別想揍人。葉若青等了很久，只有一輛亮黃色的蘭博基尼從車庫裏緩緩駛出，根本沒看見出租車的影子。葉若青怒了，跑到車庫門口喊道：“你再不出來我就去出租車公司投訴你！”
“我出來了啊。”身邊蘭博基尼的車窗緩緩滑下，男人露出臉來，笑道，“上車吧，我的繆斯女神。”
葉若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