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手

寧素雅西線大捷的消息，彷彿是寒冬里的一縷陽光。跨越了萬水千山，飛速傳到了帝都的每一個角落。如此捷報，是許久帝都的貴族們都未曾聽聞的消息了。康太后，康明丁左右陪伴着已經許久都未曾露面的克倫帝那爾一世興高采烈的在皇宮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

在滿天飛舞的“萬歲”和“平定在即”“戰事將在年內結束”這樣毫無根據的口號當中，貴族們在這一夜似乎又回到了帝國鼎盛時期。貴族們人人興高采烈，軍部的官員們也一掃平日的賠錢貨嘴臉，志高氣昂的接收着各方的祝賀。

一夜之間，彷彿戰事已經進入尾聲一般。皇宮內到處都是各種“支援團”“親友團”“募捐團”之類的組織不斷的活動着。數以萬計的金幣源源不斷的流進了這些組織的私囊之中。康明丁滿面紅光的當眾宣佈，加封寧素雅為“靖國元帥”“太子少傅”“帝國巾幗第一人”等數個稱號。

回到帝都之前，司徒元朗費盡了千辛萬苦終於聯絡上了列加。當得知列加身體雖然受傷，但並無性命之優的時候。司徒元朗許久高高掉起的擔心終於沉重的落到了地面。倘若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列加出現任何的意外，那對於司徒元朗都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就在眾人昨夜狂歡的宿醉未醒之時，司徒元朗又莫須有的宣佈了東海願意歸順帝國的驚雷。這一下，整個帝都被徹底的點燃了。一系列的加官進爵自然不在話下，就連康明丁也一反平日的陰沉臉孔，主動約起了數位帝都出名的美婦翩翩起舞。

司徒元朗一邊應付着眾多前來道賀的官員，一面觀察着康明丁的神態。當他看到康明丁及其興奮雀躍的樣子時候，司徒元朗暗暗的笑道，就讓這隻可憐蟲再多笑一次吧。

接下來的幾天，司徒家族一反常態，所有司徒家族旗下的店鋪都開始大肆囤積各類商品，尤其是武器和糧食。不明所以的外人還以為司徒家族在為後面和列加的大戰囤積物資，但只有真正的有數的幾個司徒家族的核心成員才知道，這是司徒元朗準備為已經傷痕纍纍的帝國身上再添把鹽的前兆。

司徒元朗在回到帝都之後，反而比往常更加頻繁的進入皇宮，不斷和康氏兄妹以及各部的尚書磋商原本就是杜撰出來的東海歸順條款。另一方面，卻看不出來有任何的異動。彷彿，一切都還是按照着原本的軌跡在運行一般。

經過長達十數天，近百名大臣的反覆辯論。康太后終於簽訂了所為的“東海歸順條款”。然而宣佈這個條款的人選自然非司徒元朗莫數。

作為東海宣佈歸順這樣一個重要的事件，自然少不了戶部，禮部，兵部這些撈油水大軍。各個部門積極相應，主動的派出了高達二百三十餘人的官員代表。其中司徒元朗的長子，禮部侍郎司徒浩文，以及司徒元朗的弟弟，御使令司徒元康也儼然在官員名單之中。

一系列的動作，都讓壓制了太久顯得死氣沉沉的帝都再次綻放出無限的生計。一場接一場的慶典，到處都是專程從各地趕來的達官貴人。負責帝都安全的近衛軍一時之間也無法分清所有人的來歷。

臨行的前一天，司徒元朗照舊前往皇宮，和往常一樣的與康太后以及康明丁為東海歸順之後，不少商號希望拿回在東海的存款問題進行了一番唇槍舌劍。雖然沒有任何結論，可是當司徒元朗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後，還是為今天自己最後一場精彩的演出而不時的發出陣陣笑聲。

腳步聲響起，司徒元朗在這個時間敢進入自己房間的。只有司徒浩文和司徒元康兩人。

“父親”果然是司徒浩文的聲音響起。

司徒元朗回首看了一眼，司徒浩文和司徒元康兩人並排站在自己面前。司徒元朗低聲問道：“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安排妥當了。所有重要的家眷都在我們出發后的次日出城。”司徒浩文恭敬的答道。

“大哥，各個宅子裏是不是今天通知一下？”司徒元康擔心不少老若婦孺一時受不得這樣的驚嚇。

司徒元朗否定道：“不可，現在絕對不能走漏一絲消息。除了你我三人，浩武，元成之外。對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後天，浩武的兵馬，自然會在城外將各宅子的婦孺妥善安置。不可畫蛇添足。”

司徒元朗還特別提道：“公主那邊有什麼動向沒有？”

司徒浩文答道：“公主那邊還好，近幾日都十分平靜。只不過對於祭祖之事，公主似乎也向參與，一直都在磨我。我也就一直都拖着她呢。”

司徒元朗閉目說道：“算她還有一份孝心。浩文，你今天就去答覆她。就說我同意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依照她的公主脾氣，就算你不答應，我到還擔心她偷偷跟去。既然她主動要求，那就正好連她一起帶走。”

“父親，那公主到時如果知道了我們的事。恐怕麻煩會很多。”

司徒元朗不耐煩的說道：“出了帝都，難道你都沒辦法對付一個女人嗎？”

司徒浩文一下子說不上話來。司徒元康連忙接道：“大哥，最近我們收購的貨，都定出去了，貨款已經全部拿到了。現在名義上，已經是各國存放在我們店鋪而已，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嗯。老二，你這個事情辦的很好。這個窟窿，還是讓康明丁以後向戶部要好了。”司徒元朗笑道。

司徒元康在一旁陪笑道：“大哥神機妙算。這下我們不但將國庫的金幣名正言順的全都轉移到了囊下，更賣給了各國一個天大的人情。那康明丁知道以後，也只能自咽苦果。”

司徒元朗滿意的點點頭，向兩人揮手說道：“你們也都下去吧，明天就要啟程了，後面才是關鍵的日子呢。”

次日，在震天的鼓樂聲中。司徒元朗攜着長約數里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著東海的方向而去。當他最後回首望向帝都的剎那，帝都是灰色的。

“什麼人？”身為炎舞陽貼身侍衛之一的前田久益警覺的喝道。

黑暗中，一名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之中的男子走了出來。用低沉的聲音答道：“夜鷹組”

前田久益看過了夜鷹的令牌，向空中揮了下手，只聽三聲樹葉晃動的聲音響起，前田久益說道：“請進。”

夜鷹讚賞的看了前田久益一眼，左右望了一眼后，快步進入了炎舞陽的書房。

“炎候，司徒元朗五天前上路向東海而來。司徒家族大約二百名家眷，四天前也出發了，據說是離開帝都祭祖去了。”夜鷹低頭說道。

炎舞陽沉思了片刻，說道：“很好。夜鷹組的諸位都辛苦了。小鷹，你即刻請葉將軍，拓拔將軍，伊達將軍，東方先生，柳先生五人來我的書房。”

夜鷹轉身離去后不久，眾人都猜到了炎舞陽必然要宣佈些什麼，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

炎舞陽宣佈道：“拓拔，伊達，令你二人所部，明夜即刻動身，前往吉拉要塞侯命。葉楓率領直屬軍團，三天後隨我出發。若水，我不在的期間。就勞煩你了。東方先生，你隨我趕往前線，款待司徒元朗那個老狐狸的工作，自然非你莫數。””

“主公。那司徒元朗可是出動了？”柳若水有些興奮的問道。

炎舞陽笑道：“不止是司徒元朗，這次連他的大小家眷也都走了。看來這一次，司徒元朗是真的舉家避難來了。”

眾人帶着興奮退去之後，炎舞陽悄悄的漫步走到了雪嫣的床前。已經明顯行動不便的伊人此刻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想，雖然不知道此刻雪嫣的夢中看到了什麼，但最少炎舞陽看到了雪嫣嬌艷欲滴的唇角之處，掛着一絲動人笑意。

炎舞陽沒有打擾雪嫣的休息，流連片刻就逕自離去。但這時他的信念卻更加強烈，為了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他要成為世間一切的主宰。只有擁有了無上的權力，幸福才是安全的。

夢洲前線。寧素雅帳內。

寧素雅吃驚的聽完了使者通報的消息，身在前線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所為的東海歸順會是真實的事情。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但最少從列加軍的反映來看，如此重大的事件，列加軍隊已然沒有任何分兵回援的跡象。

作為與東海相連的雲澤，正是列加一切的根本。倘若東海真的歸順，那列加沒有不派兵回援雲澤的道理。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立的。可是眼前，司徒元朗所帶領的浩浩蕩蕩隊伍確實已經快要到達東海前線了。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一場鬧劇，那寧素雅也不能接受。

作為三十萬帝國大軍的主帥，寧素雅此刻還是保持着十分的清醒。雖然她不清楚這場政治交易當中存在着什麼內幕，但現在她最關心的就是自己大軍已經進入了夢洲境內，後方完全呈現出近乎真空的地帶。如此以來，維克多和司徒浩武的大軍就成為了寧素雅背後唯一的支持和撤退的通道。倘若現在東海前線發生任何的意外，寧素雅以及她麾下的三十萬大軍，都將成為這場政治交易的犧牲品。

從這個帝都派來的使者身上，寧素雅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擔憂。甚至這個年邁的使者多次提到了什麼“叛亂將定”“天下規一”之類的口號。寧素雅實在不願意再聽到這樣的毫無用處的鬼話，將這名使者趕緊打發了出去。

寧素雅獨坐在帳內苦思冥想了許久，也沒能相處其中的奧妙。愁苦之中，寧素雅不禁在內心暗暗的念道：“師兄，倘若你在，不知你會作何感想呢？”

想到了車毅，寧素雅是又恨又愛。早年師承同門的兩人，青梅竹馬。寧素雅一直都十分欽佩自己這位性格爽朗，仗義疏財的大師兄。長久相處下來，車毅自然也被自己的這個嬌柔切巾幗不讓鬚眉的師妹所深深的吸引。

即將下山分手之前，寧素雅終於鼓足了勇氣，將自己的的暗戀告訴了車毅。車毅的當時不過一介白丁，自然不願如此身份娶得身為皇親國戚得寧素雅。之後兩人約定，以五年為期限，五年之後車毅要通過自己戰功博來得功名贏取寧素雅。

但天有不測風雲，當三年後車毅在東聖帝國屢遭同僚排擠，一怒之下出走大秦之後。車毅卻通過數十次和草原霸主雷族的交戰，不但獲得了逐漸官拜大將軍，更是贏得了塞北戰神的美譽。

這時候，大秦國的君主自然不會再讓車毅離開自己的國家。在一場刻意安排的酒宴過後，當車毅醒來卻發現自己身邊躺着大秦國王的九公主。雖然事後車毅明白這一切都是大秦國王的佈置，但車毅對於自己的酒後亂性，深感自責。出於責任，車毅最終還是迎娶了九公主。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寧素雅，自然是猶如耳旁響起了一聲驚雷一般。還在東聖苦苦等候的她，情人卻已經成為了別人的丈夫，大秦王國的駙馬。寧素雅一怒之下，竟然準備刺殺車毅，然後同歸於盡。

然後在寧素雅看到躺在車毅懷中的九公主奄奄一息，而車毅發自內心的高聲呼喊時。寧素雅的心軟了。當她看到車毅房中依然掛着自己曾經送給她的玉墜的時候，她心軟了。在車毅喪妻后的一年之中，寧素雅就這樣默默的守候在車毅的身旁。

九公主的早逝，讓大秦國王禪倫索亞二世十分悲痛。一方面是自己的女兒去世，另一方面他賴以維持和車毅之間的關係疏遠了一層。雖然後來禪倫索亞二世多次想將其他的皇親國戚賜婚給車毅，都被車毅拒絕。因為車毅現在心中已經沒有了位置，無論是寧素雅，還是九公主。

事隔多年，雖然車毅和寧素雅之間從未中斷過聯絡。但畢竟各侍其主，始終也未能走到一起。原本希緋斯三世去世之前還曾說過會通過政治外交，達成寧素雅和車毅的婚事。只可惜希緋斯三世還沒能履行自己對寧素雅的承諾就撒手人寰而去。

寧素雅，車毅。這兩個指揮着千軍萬馬的統帥，此刻卻只能面對着邊境也只有無可奈何的等待。

短暫的回憶了片刻，寧素雅挺直了自己被無數人讚歎的身軀。外表依舊嬌柔的她，只能將柔情埋藏在內心的最深處。

“無論如何，也要預防東線的異動。”寧素雅默默的和自己說道。

寧素雅連夜派出了百餘名斥候，打探東海，雲澤，吉拉要塞以及帝都四個方面的反映和消息。與此同時，寧素雅在安排好了夢洲的防線之後，親自率領了一直五萬人規模的騎兵部隊，秘密的向著東方開拔。在她的心中，有着一萬分的不希望，也不相信自己的這支部隊會派上用場。可另一方面，她的直覺又告訴她，東方可能充滿了未知和危險。

寧素雅就這樣帶着準備接受帝都指責和審判的擔憂，悄然無息的踏上了前往東方的道路。在她的身後，卻是死水一般平靜的列加軍大營。

列加現在的心情，比起寧素雅也好不了多少。自從胸部中箭之後，列加的病情就一直不穩定。可即便這樣，來自於各方的消息還是不斷的刺激着這個身負重傷的番王。

雖然東海以及司徒家族都事先向他稟報了東海投誠鬧劇的內幕。可列加作為原本的主角，現在卻只能無奈的躺在一旁，等待着配角大張旗鼓的上演一出出好戲。

至於這次列加之所以奇襲寧素雅，原本也正是為了從聲勢上進一步擴大影響。將憑藉東海軍和司徒家族的影響減少道最小。但算來算去，列加自己到是被寧素雅給算計了一道。不單單奇襲不成，反而還損失了二十萬大軍，連身為統帥的自己都身負重傷。

這塊心病，列加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這也延緩了列加的傷情好轉的速度。

“哥薩得，哥薩得。”列加虛弱的呼喊着。

哥薩得急忙應道：“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列加喘了一會，痛苦的說道：“東海和司徒元朗那邊有消息了沒有？”

哥薩得猶豫了一下，慢吞吞的答道：“還沒有消息。現在炎候行蹤隱秘，除了東海內部的人，我們的斥候根本無從發現他的行程。司徒元朗那邊，到時招搖的很。想必再過幾日，就會到達吉拉要塞了。”

“寧素雅那個賤人也沒有動作嗎？”列加繼續問道。

哥薩得到是也對寧素雅最近未曾發起進攻感到有些意外，答道：“說來也奇怪，寧素雅最近一直都是龜縮不出。根本就沒有任何發動攻擊的意圖。並且我派人每天都偵察周圍三十里，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行跡。”

列加嘆了口氣，寧素雅的手段他是領教過得。哥薩得如此，也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而已。如果寧素雅真的想要發動攻擊，自然是會將路程，時間都恰拿的恰到好處。又怎麼會提前讓哥薩得發現。“你在催促一下魯西安那個膽小鬼，讓他儘快攻克黑龍譚渡口，與我前後夾擊寧素雅。”

哥薩得雖然口中答應了列加的命令，但卻不得不提醒道：“王爺，魯西安現在早就被寧素雅嚇破了膽子，估計現在讓他出兵，困難很大。”

列加怒極而起，一下牽動了傷勢。列加皺褶眉頭，忍着因為破裂流血而導致劇烈疼痛的的傷口憤然罵道：“你告訴魯西安，如果一個月內他拿不下黑龍譚，那我和他的約定就算作廢。到時候，他的生死與我列加再沒有任何關係，一切的援助都會停止。到底如何取捨，讓他慢慢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