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熾熱的正午連知了的叫聲都極少,王氏極度不安的走進了永和宮的偏殿,冰塊的涼氣鋪面而來,同外面炎熱截然相反,激的王氏打了個哆嗦。德妃穿着半舊的衣裳,依在鋪着涼席的榻上,見王氏進來,笑着招手:“過來坐,你是有身子的人。”

德妃的友善讓王氏越發不安,扭着帕子忐忑的坐在了德妃身旁,她只隱隱綽綽看到碧紗廚后仿若有人,便聽得德妃問:“那個宮女給你換了葯,你知道么?”

王氏忙搖頭:“一點都不知情。”

德妃點頭,神情又凝重了起來:“那就是有人要害你了。你知道,你現在在我宮中,若出一點事情都是我擔著,但我畢竟有自己的法子,只你就不好說了,若有的人假戲真做,即害了我又害你,你可怎麼辦?”

德妃好似在說猜測,但又好似什麼都知道,含着笑意的眼看向王氏,王氏只覺得彷彿萬箭穿心,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即使是炎熱的夏季,德妃的手還是冰涼細膩,輕放在王氏手背上,王氏只覺得心都一跳:“你是個聰明人,話我說了這麼多,你該明白,安安分分的就行。”

王氏不敢開口只是點頭,德妃便滿意的笑了笑:“你下去吧。”

“是。”

外面雖然炎熱,王氏卻覺得安全真實,此時此刻她才覺得,跟德妃這樣的人物相比自己不過是個小角色,跳的太厲害,吃虧的是自己,安分守己才是應當,以後別人的恩怨,她在不敢攙和。

權珮從碧紗廚後走了出來:“太子妃還請了我,我便走了。”

德妃笑道:“難道又是去出主意?”

權珮嘆氣:“不過都閑着,出去散散心解解悶才好些。”

德妃將榻几上一個盒子給了權珮:“要不是你說,也捉不住她的把柄,嚇不住她,這幾個戒指你拿着賞人也好。”

權珮接到手裏,也並沒有看,轉身給了曉月,時代更迭,朝代交替,流逝了太多宮廷精湛的技藝,就這幾樣戒指,只怕還入不了她的眼。

權珮淺綠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宮門口,德妃半躺了下來,覺得涼爽舒適,自有了權珮,似乎日子都逍遙了不少,兒子跟她不親是真,但到底有個能耐的兒媳婦也不錯......

皇上要修繕盛京,銀子就要從戶部過,胤禛找了太子。

“臣弟自己粗略算了一下不過是二十三萬左右,他們竟然獅子大張口,一要就是四十萬,眼見着葛爾丹也出了大動靜,這銀子哪能這麼花,臣弟以為,這摺子不能批。”

太子的正殿即有冰,又有侍候在左右的宮女們輕煽着蒲扇,這正午十分,舒服的人幾乎眯眼睡着,太子斜靠着座椅,雙手輕輕敲打着桌面,半響才睜開眼,看着即使在他這涼爽的大殿裏也依舊出了一腦門汗的胤禛,微微嘆氣:“四弟,你太較真了。”

胤禛抿了抿嘴:“國家大事上不容馬虎。”

到底自小就是這個性子,眼裏容不得沙子,所以他才放心吧,太子想着起了身:“這事情你別管了,孤自有論斷。”

胤禛出了大殿,跟着的小官同他說話:“四爺別太較真了,您才來,不知道,這戶部就是這樣,在說水至清則無魚,您要卡的太嚴,別人過不下去了,對您也不好。”

胤禛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只自來他就做慣了這樣的人,在佟皇後去世之後安然的活到了現在,所以暫時他還打算做這樣的人,他不點頭也不搖頭,明晃晃的太陽下看着別樣的堅毅,小官便只無奈的搖了搖頭。

太子妃正在窗前看書,身後的鐵力木大理石桌面上擺着新鮮的瓜果,青瓷碗裏盛滿了冰鎮的酸梅湯,散發著誘人的氣息,榻上的小几上擺着棋盤和棋子。見着權珮來了,同她在桌前坐下:“嘗嘗吧,剛做的酸梅湯,冰涼酸爽。”

權珮笑着端起來,輕嗅了嗅,喝了兩調羹:“這樣的味道也只在太子妃這裏有。”

太子妃笑意更盛,給了東西就敢吃,這算是信任么?

兩人見面喜歡下棋,太子妃習慣的先走了一子,隨意的跟權珮說話:“聽說從寧夏運往西安十萬擔的災糧,運到中間找不到,我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總之陝西巡撫參了甘肅巡撫。”

黑亮的棋子在權珮白皙修長的手指中翻動,權珮有些漫不經心:“十萬擔的糧食怎麼可能說找不見就找不見?但凡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這些時候黃河一帶的水域多暴雨,前行艱難到是真的,陝西巡撫何必逼呢?若到時候船翻在河裏,他豈不是什麼都沒有?”

太子妃若有所思,半響笑着道:“連黃河一帶現在多暴雨你都知道。”

“我不過是愛看書而已。書上便是這麼說的。”

兩人下棋太子妃從來沒有贏過,只是輸的不難看,她自己也不大在意,只贊了句:“還是你棋藝好。”就放在了一邊。

西洋進貢的八音盒太后賞賜了一個給太子妃,太子妃拿出來讓權珮把玩:“這個跟市面上的不大一樣,你仔細看,盒子裏跳舞的這個小人不管從哪看都彷彿盯着你看一般,這就是能耐了。”

權珮打量着:“若不是這樣的寶貝,太子妃也不拿出來給我看的。”

才說了幾句閑話,李側福晉也趕了過來,她是個明艷的女子,透着別樣的爽利:“......聽說是四福晉來了,我便也過來湊湊熱鬧,跟四福晉說話,覺得心裏舒坦。”

太子妃沉默了起來,不大搭李氏的話,權珮笑着打量李氏:“幾日不見,你也越髮漂亮了。”

還不是太子給滋潤的,太子不缺女人,李氏在這女子中也並去缺太子的寵愛,李氏輕笑,太子妃只覺得刺眼。

外頭有太監匆匆趕了過來:“太子爺讓四阿哥在太陽底下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

權珮轉頭向外看,毒辣的太陽曬的花草都蔫頭蔫腦起來,跪上半個時辰怕是已經中暑了,太子妃看了一眼權珮,對太監道:“到底是怎麼了?”

“說是政見不合,四阿哥又強着不走,太子爺便生氣了,說讓四阿哥在太陽底下清醒清醒!”

太子妃皺眉道:“這樣的日頭哪裏能曬這麼久?”她說著起身仿若要去勸,按現在權珮和她的關係而言,能或不能去她總要表個態的。

權珮嘴角笑意一閃而過:“我聽說,大阿哥最喜歡管事的。”

即使是在太子宮中,大阿哥照樣能很快得到這樣的消息,四阿哥較真又不是壞事,但若真的曬的不大好,大阿哥在一鬧,皇上必定要惱怒,說太子沒有兄弟情義,實在沒必要為這樣的事情在惹的皇上不高興的,不好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多了。

太子妃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叫了身邊的的太監,輕說了幾句,太監小跑着出了偏殿。

胤禛已經熱的有些迷糊了,被兩個小太監半抱半抬的弄回了阿哥所,往常清涼的屋子這會也一點都不涼快,悶的他大口的喘氣,他一把抓住在他身側的權珮的手,似乎那冰涼滑膩的手才讓他舒服了起來:“我悶的難受。”

溫熱的毛巾在他額頭和面頰上擦拭,旁邊跟着的李氏忙又按着權珮的意思扇風,胤禛這才覺得有了片刻的喘息,權珮將顆綠色的丸藥遞到胤禛嘴邊,又給了一杯水讓他送服下去。

胤禛只覺得有一股冰涼的感覺順着藥丸滑過的地方傳遍了他的全身,他才覺得不那麼燥熱,頭也不大疼了,丫頭們侍候着他洗了熱水澡,換了一身乾燥的衣裳,喝了半碗淡鹽水,他便覺得舒服多了,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睡了過去。

太子有些煩躁的坐在太子妃的屋子裏:“孤難道怕他一個大阿哥?”

太子妃嘆氣:“這並不是怕不怕,只是看的眼睛多了,我們要萬分小心才行。”

太子哼了一聲,太子妃頓了頓,又道:“您也別為那十萬擔糧食擔憂了,多半是卡在了半路上,不會是丟了的,您難道忘了,黃河一帶最近正是暴雨的時候,派個人下去查查,那麼多糧食一查就知道的。”

太子皺眉一思索,忽的就展顏了:“還是你通透,一語點醒夢中人,孤這就讓人下去查!”

太子妃淺笑:“能幫到您就好。”

只是想起李氏,她嘴角的笑意又淡了下去,估摸着是有身孕了,這一次在不能失手了......

傍晚的涼風習習的送了進來,桌子上擺着幾樣還沾着水珠的水果,炕上坐着權珮穿着家常的衣裳,手指順着目光在泛黃的紙頁上滑動,專註又神聖,胤禛一看便知道又在看宋朝歷史,也不知道這女子怎麼會如此喜歡歷史,看起來往往能入迷。他輕咳了一聲到是一旁的曉月先聽到了,忙過來問:“爺您醒了,還難受不?”

胤禛搖了搖頭:“備了熱水我先洗個澡。”

胤禛進了凈房,權珮才反應過來,輕揉着脖子,丫頭忙上來替她捶背,曉蓉端了熬好的芙蓉湯,權珮接到手裏嘗了一口,微皺着眉:“說了要早起太陽還未露頭,但卻未沾水的荷葉,怎的還這樣粗糙?”

曉蓉嚇了一跳,忙低下頭:“下頭的太監大抵沒用心吧,明兒奴婢親自去摘。”

福晉吃飯挑剔,往常膳房送來的吃食也只略微是幾口,平日裏到是常用自己的小爐子燉些湯喝一喝,福晉到能多喝點,只是若稍微有哪不對,福晉又必定能嘗出來。

胤禛一面繫着扣子,一面從凈房裏走了出來,見曉蓉手裏端着碗湯,他幾乎能嗅到荷葉的清香,接過了嘗了一口,幾下就喝了個乾淨,轉頭看權珮:“這樣好喝你還嫌?”

權珮舒展着身體,依着窗檯輕笑:“您喜歡就好。”她展顏而笑,彷彿一朵徐徐盛開的牡丹,流露出別樣的風情。

胤禛便坐在她身邊,又握住她涼爽舒服的手。權珮看胤禛帶着幾分冷清的側臉,終是開口道:“你今兒怎麼到跟太子對上了,這樣熱的天。”

胤禛轉頭看權珮漆黑的眼璀璨耀眼:“你怎麼知道的?”

“我剛好在太子妃那裏,是為了修繕盛京的事嗎?”

胤禛轉頭看向窗外:“是。”

權珮伸出蔥管一樣的手指輕點了點他的肩膀,胤禛好笑的轉頭看她:“戳我做什麼?”

權珮笑着道:“你真是這樣打算的?”

“是啊,暫時先這樣吧,這裏......或者以後慢慢就好了。”

丫頭們聽不懂兩位主子在說什麼,兩位主子卻似乎心有靈犀,完全明白。

要在朝中站住腳,即要讓太子信任又要讓皇上信任,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或者真的艱難了些,權珮依在胤禛肩頭:“一定會好的。”

夕陽染紅了小院裏的一切,安寧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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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正室手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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