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活該
果然不出一會兒,有人來報,說是張翔大將軍醒了,軍醫看過,已經無礙,再修養些日子便好了。
趙麒放下手中的茶盞,道,“領本帥去探望張翔將軍。”
張翔正喝着葯,一聽元帥來看望,連忙起身從床上爬起,恭恭敬敬候在一旁。進來的是一個身着玄色長衣的俊秀男人,面上如同帶着薄冰般的冷冽。張翔心知這一定是趙麒了,連忙躬身作揖,道,“末將拜見元帥。”
趙麒道,“張將軍傷未痊癒不必多禮,坐下吧。”
張翔聞言,叫一旁下人給趙麒備了座才坐在他下首,道,“謝元帥體恤。”不知道這趙麒的喜好如何,自己該如何表現能討得他歡心呢……
只聽趙麒淡淡說道,“張將軍鎮守西疆於國有功,聽聞將軍身負重傷,皇上甚是擔憂,特地囑咐本帥前來看望。如今將軍無事,皇上也可放心了。”
張翔連忙跪地,道,“末將辜負了皇上期望,丟了屠蘇城,罪該萬死!”
趙麒挑了挑眉,道,“既然張將軍心知辜負了皇上,那麼對於本帥的懲戒想必是沒有異議的。”
張翔心中一凜,完了,看這情況趙麒好像是要痛揍他一頓了。連忙道,“罪臣不敢。”
“甚好。”說著,趙麒便招手喚了門外士兵進來,“來人。”
“參見元帥!”兩士兵跪地一拜,道,“元帥有何吩咐。”
趙麒道,“張翔將軍護城不利,致使屠蘇城被敵軍所破,城內房屋盡數燒毀,百姓慘死,軍法本應死罪。本帥念其鎮守西疆多年,功過相抵,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又道,“將張翔帶下去,處軍棍三十。”
那兩名士兵是張翔的親衛軍,一聽要打三十軍棍,又想到張翔重傷才醒,連忙道,“元帥!張將軍還未痊癒,此時三十軍棍未免有些……”
“是啊,求元帥看在將軍護國有功,暫且饒了這一次吧!”
幾人說話這會兒,沐建成也聽了消息,趕了過來,一衝進帳門便道,“元帥!元帥息怒,看在張將軍多年來鎮守西疆的份上,且饒了這一次吧!”
趙麒點點頭,道,“張將軍倒是深得軍心。”
張翔一聽不得了,自己是他的下屬,這可不是好事,連忙道,“元帥,將士們只是擔憂末將身體,並無他心。”又朝一旁沐建成道,“建成,元帥這三十軍棍已經是網開一面,你們休要再為我求情了。”
那士兵又道,“元帥,張將軍身子虛弱,這三十軍棍讓屬下代罰吧!”一旁士兵也跟着附和,表示願意接受三十軍棍處罰。
張翔自然是不願,又好言相勸了一番。
趙麒聽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好一會兒才道,“本帥心意已決,張翔將軍護城不利,帶下去三十軍棍處置。若再有一人求情,多罰十棍。”
兩士兵終於起身,將張翔帶了下去。
趙麒便坐在張翔的帳營中等着消息,果然不出一會兒,趙鹿可不就來了嗎。
“元帥……求您放過張將軍吧,張將軍身體才好了一些,要是再出什麼岔子,將士們難免心慌意亂,此時若是敵軍來犯後果將不堪設想。”
趙麒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朝身後侍從道了句,“傳令下去,再多責令一十軍棍。”
“是。”
趙鹿臉色一白,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趙麒冷道,“聽沐將軍說你是張將軍的貼身侍從?”冷厲的目光直直看着他,趙鹿渾身一顫,額上冷汗涔涔。
趙麒站起身,緩緩踱步到他面前站定。趙鹿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了,只低着頭望着趙麒的靴子,心中惶恐不定。哥哥該不會是發現了自己與張翔的事情,才動了怒?
趙鹿魂不守舍的想着,只聽頭頂傳來趙麒冰冷的聲音,“張將軍怕是平時教養不嚴,手下一個奴才竟也敢質疑本帥的抉擇。”
哥哥……趙鹿瞪大雙眼,心頭一陣陣發麻,只覺得五雷轟頂一般,腦子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耳邊傳來沐建成的聲音,“小鹿,小鹿?沒事吧?也虧得元帥手下留情,要不然你這條命是要交代過去了!早就跟你說在元帥和監軍大人面前乖巧一些,他們是朝廷命官,不如我和張翔將軍戰場待得久了大大咧咧,他們可不是搞着玩的!”
趙鹿定了心神,問,“元帥他,走了?”
沐建成拍拍他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道,“早走了,就你還傻乎乎的跪着,可是被嚇破了膽?知道害怕就好,省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好了,快起來吧,張將軍回來了,被打了四十軍棍,雖然不是鬧着玩的,不過將士們多少還是放了些水,沒什麼大事,屁股朝天躺兩天就好了。”
趙鹿心不在焉,只愣愣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元帥帳營。
“大人是想要拆散二爺和張翔?”黑衣人問。
趙麒瞧了他一眼,低聲重複了一遍,“拆散?”忽而勾起唇,淡笑道,“他們自己的事與我何干。”
趙麒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來。那時候他爹還在世,他是皇子太傅。
“爹,孩兒已有心上之人,不牢您再幫孩兒準備婚事。”趙麒說。
趙老爺一聽登時來了精神,問道,“是嗎?這是好事,你說說是誰家的姑娘,爹幫你安排。”
趙麒道,“並非姑娘。”
趙老爺鬍子一翹,又問,“這,這也無妨,是哪家婦人?爹給你搶回來。”
趙麒道,“並非女子。”
趙老爺眉毛都翹了起來,又問,“那,那是哪家公子?爹,爹給你說說……”
趙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皇子韓臻。”
“……”趙老爺終於大發雷霆,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混賬!皇室之人豈是你可覬覦的!這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喘了幾口氣,又道,“你既然已經貴為當朝丞相,什麼公子姑娘不行,偏生要那無用的皇子,你是要氣死老子!”
趙麒被打得臉一偏,卻是面色不改,淡然道,“孩兒可輔韓臻登上皇位,屆時萬人之上,無人敢言。”
趙老爺哪裏想得到他兒子竟然是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心肝跟着顫了一顫,才問,“眼下皇上早已經立了太子,怎麼著也輪不到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皇子……你,你該不會是想……”
趙麒看了趙老爺一眼,墨色的眸子看不出神情來,“孩兒不願他再受苦,當今皇上昏庸無道早該退位,太子亦是奸詐狡猾。唯有韓臻,即使現在他一無是處,孩兒願意輔佐他成為一朝明君。”
趙老爺冷笑了起來,直道,“你當真以為那樣簡單?現在他韓臻無權無勢自然是樂意與你親近,倘若有朝一日他大權在手,你趙麒不過是一顆棋子,常言道帝王無情,你即便是輔佐他上位,又能如何?況且,你待他存了那樣心思,總有一日他容不下你。”
趙麒皺了皺眉,“至兒不會。”
趙老爺卻不再言語,依舊幫他張羅親事,直到半年後去世,婚事無疾而終。
那時候趙麒終究是閱歷太淺,不願相信趙老爺的話,後來才知那一語成箴。
趙麒捧起茶盞,喝了一口,忽然輕笑起來,道,“前塵往事隨風散,朝如白雪暮成灰。若使韶光復回頭,誰知年幼不肯休。”
黑衣人在一旁聽着,道,“大人醉了。”
趙麒道,“戒飲數年,談何醉酒?”
黑衣人道,“大人何苦?”
趙麒一笑,“我看你眼熟,你將面巾揭下來給我看看。”
黑衣人道,“屬下忠心耿耿。”
“我知道。”
“等到屬下不做您的護衛,自然會讓您知曉身份。”
“隨你吧。”趙麒擺擺手,又問,“你覺得我對他太心狠了?”說的自然是趙麟
黑衣人這才說道,“二爺活該。”
“行了,你下去吧。”趙麒彎唇一笑,‘活該’這兩個字說著是正好。倒不是他鐵石心腸,只是趙麟所作所為無一不叫他心痛。拆撒他和張翔?當然不會,那個與他趙麒無關,姻緣如何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就像當初趙老爺也是不管他和韓臻的事情,說到底,這結局不過是看自己選擇罷了。
趙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角,前些時日這裏還有一道傷口。
硯台砸的。
他不也是活該么,都死了一回了還不肯回頭,非要受盡了□,才肯罷休。
賤骨頭。
這時候,門外護衛通報,說是監軍大人求見。沒一會兒劉長卿就掀開帳簾,走了進來,道,“非鹿,我聽說你叫人打了張翔一頓?”
趙麒挑了挑眉,看着他的臉,心中暗道了一聲‘還真是長得好看’,面上是冷淡的,說道,“你也對本帥有異議?”
劉長卿一開始是覺得趙麒太嚴厲,若是惹得將士們不滿就不好了,這時候一聽趙麒的話,連忙道,“沒有。張翔活該如此!”
假惺惺。趙麒一笑,問道,“他如何活該了?”說到底,其實剛才那一頓板子雖然也有下馬威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私心所致。這劉長卿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倒是見長。
劉長卿說道,“皇上封他為平西大將軍,掌管西疆數萬大軍,誰知他連一個小小的廣羅都敵不過,連累屠蘇城無辜百姓,這三十軍棍是輕的,要不是元帥仁慈,定要斬了他的狗頭,定他個玩忽職守之罪。”又道,“元帥真是英明。”
趙麒皺了皺眉,怎麼覺得劉長卿有些像是在哄他的意思,不由得說道,“少貧了,找我什麼事?”
“哦,沒事。”劉長卿坐到他身側的椅子上,又道,“來培養感情。”
“……”趙麒好一會兒才說,“戰場之上豈容兒女情長,你身為監軍竟如此縱容放肆,這讓將士們如何信服!”
劉長卿摸了摸鼻子,道,“你我皆是男兒,豈是兒女情長?無妨。”
即便是趙麒縱橫官場多年,陰謀陽謀論無數,此時也是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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