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色醉人

第七章 酒色醉人

北闌閆看着那打翻的酒,微微嘆了口氣,眼中似是在惋惜那美酒,口中卻道:“慕四小姐也忒不甚小心,美酒怎好這樣辜負?”說著,扶起了那翻到的酒杯,又為她斟滿了一杯酒。

溢言酒的美名早就在全京城中愛酒人士中傳開,慕綰棠也是個愛酒的人,溢言酒的美名她自是聽說過,酒撒了她自然也是心痛不已。

她端起了那杯酒,喝下。微涼的酒劃過齒間,在舌上細細品着,一瞬滑入喉間。那略微辛辣的感受在口中殘留,滑過舌尖時有如那細小的刀刃在輕輕地刮著,但滿口的清香卻讓她暫時忽略了這樣細微的痛感,喝過一口便只記得那辛辣清涼的刺激,再找不出什麼言語形容這溢言酒。

大約就是因為如此,才得名溢言酒吧。

慕綰棠從前並未喝過這酒,今日一喝果真是與尋常酒不同,不禁叫好:“好酒。”

北闌閆又為她到了一杯酒:“想不到慕四小姐也是愛酒之人。”同時也為自己到了一杯酒,在唇邊抿下。

慕綰棠心中的不快似是被這清冽香醇的美酒給沖走,也仰頭將酒給喝下:“世間我唯愛兩樣,一樣便是美酒。”

許是因為喝了兩口酒,慕綰棠的眼睛仿若比方才更亮了一些,笑意盈盈的眼睛看着他,北闌閆仿若見到了近在咫尺的陽光,明亮得耀眼。

他低下了眼睛,酒杯在拇指與食指中指間些許離開桌面,卻並未送入嘴裏:“那還有一樣呢?”

慕綰棠自己又喝了好幾杯酒,然後看着他,笑着說:“這是個秘密。”然後,“砰”地一聲趴在了桌上。

北闌閆看着趴下的女子,苦笑了一下:“溢言酒的得名並非因為它那難以言說的美妙口感。”看着那側臉趴在桌上的女子,不禁伸手為她拂去散落臉上的碎發:“而是因為這酒酒勁大,不出十杯便能醉人,無法言說,因此得名。”

美人既醉,朱顏酡些。

將方才那杯在指間猶豫了許久都沒能喝下的酒喝下,又看了看安睡的慕綰棠,起身朝隔壁的隔間走去。

不到五分鐘,慕皖秩便和北闌閆一起來到了隔間,慕皖秩看着呼呼大睡的慕綰棠,頭疼地皺眉,然而走近她的時候看到她安睡的神情,眼中卻隱隱流露出了憐憫的神色,然後彎腰抱起了慕綰棠,對北闌閆道:“我先送她回去,安頓好了便過來。”

北闌閆斜靠着理石屏,嘴角依舊保持着上揚的弧度:“不必了,你好生照顧她吧。喝了那麼多溢言酒,我也該回去了,與延琮留個口信,咱們明日再聚吧。”

慕皖秩想了想,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慕綰棠看樣子也喝了不少的酒,他還是將她安頓好便可,便道:“也好。交給你了。”

北闌閆點了點頭,慕皖秩抱着慕綰棠便趕忙離開。

而在二樓對面的包房內出來了一個面色陰羈的人,看了一眼慕皖秩和他懷中的人,又看了看對面目送他們離開的北闌閆。

北闌閆顯然也注意到了對方,抬起頭,眉目含笑地看着對方,對方則是一臉陰沉地看着他,那面色陰羈的男人手放在欄杆之上,看着一身輕鬆怡然自得的北闌閆,木漆欄杆之上深深地印下幾個手指印。

北闌閆嘲弄一笑,抬起右手手指,竟是將那欄杆生生折斷。然後對着身邊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再也不看那陰羈男人一眼,自顧下了樓。那陰羈男子憤憤地看着那閑散背影,從鼻間發出了濃重的“哼”聲,然後轉身進了包房。

睿親王在席間談笑自如,似是事成一般。陰羈男子行了禮,便在睿親王耳邊耳語了幾句,讓睿親王頓時變了臉色,立即踹了他一腳:“你這混賬東西,愈發會當差了?”

陰羈男子跪在地上,汗自額間滴落。座上客實在看不下去,道:“王爺息怒,楊雎好歹是個將領,王爺不必如此。”

睿親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座上客一眼:“護國公你不明白,本王手下辦事,就是容不得不機靈。”

護國公面色一曬,心中不快,卻也不能說什麼,只得應聲:“是,是。”

睿親王看着地上半跪着的楊雎,冷冷道:“還跪着做什麼,等着本王扶你起來嗎?”

楊雎連連應了幾聲“不敢”,自個兒便立即站起來。睿親王笑了笑:“倒是讓護國公心中受驚了。”

護國公也聽他這麼一說也是立即低眉:“王爺哪裏話。”

睿親王起身,道:“這飯咱們也吃的差不多了,本王府里還有事,護國公若是有空,盡可攜靜柔公主來府上。說起來……”睿親王將那暗紅的袍子在身上裹緊,腳上蹬着一雙昂貴的鹿皮靴子,嘴角扯出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本王也是許久沒見妹妹和釧?了。”

護國公依舊是低眉的模樣:“今日攜了釧?去宮裏見太後去了,他日王爺得空,我等必來拜訪。”

睿親王大步離開了包房,說話聲卻依舊清晰傳來:“請太后保重身體安康!”

護國公這才起身,發現背上的衣襟已經濕透。他抬起一直低着的頭,臉色已經是憋得通紅。睿親王殘暴兇狠無人不知,偏是自己妻子靜柔公主的哥哥,且是關係最近的哥哥。

睿親王方才那懲治楊雎,不過是給他做個樣子罷了。邊關戰事,自己的兒子劉子敬在這戰事中並不吃香,慕皖生也算是給了他機會,讓他帶了三萬大軍出擊,哪知得了個全軍覆沒的結果,還是慕皖生領了五萬大軍與戎狄大戰了一天一夜,才逼得戎狄不敢在冒犯。

戎狄是被慕皖生給威懾的,而那劉子敬就是為了襯托慕皖生的一個存在。

一想到這個,護國公的手也在身旁捏起了拳頭。

睿親王剛出了翠延館的門,便碰上了那一身白色雲錦着身的男子,見了那紫色袍子的睿親王,看似迤迤然動作卻實際迅速地跪下:“參見王爺。”

睿親王笑道:“安公子怎的回來了?”

“延琮方自江都趕回,聽聞王爺在翠延館吃飯便立即趕來,不成想王爺已經吃完了。”那跪在地上的人悠悠地將這些話說完,語氣中雖聽不出半分不敬重,但也沒有低眉順眼的感覺。

睿親王看着安延琮,道:“哦?倒不是為了他人?”

“哪裏來的他人。”

睿親王也未曾讓他起身,他也不急,只是穩了身形,保持了半跪的姿勢。隔了一會兒,睿親王才道:“起罷。”

“謝王爺。”安延琮起身,衣裳處似乎沾染了一絲灰跡,伸手彈去,兩人閑話一陣便各自往反方向去了。

看着睿親王遙遙遠去的騎隊,安延琮細長的鳳眼眯了起來。裏頭的小廝出來將方才北闌閆交代的話都回了他,安延琮點點頭,復又走上了樓。

看到了那邊的都是用理石屏隔出來的隔間,誇讚:“皖秩想的也周到。”

小廝在一旁陪着,笑道:“這還不算,北二爺到了后,連菜式都點了和慕三爺一樣的,以免屆時惹來麻煩。”

安延琮笑笑。他們三人之中,心思最為細膩的就是這北闌閆,總是能往最細的地方想,他們多次的行動都是虧得有了他的思慮周全才能幸免於難。

大約是聽了這裏頭有睿親王在,才特意選了一樣的理石屏,也是因着有睿親王在,所以特意選了一模一樣的菜式。

這都是為了保持他們營造出來良好的假象信息。安延琮笑了笑,狹長的鳳眼眨了眨,故意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道:“過不多久,只怕他們這吃剩的東西都會讓睿親王的人查了個遍。”說罷,便往內堂去了。

睿親王雖說是走了,但睿親王宴請的賓客都還沒有走,包房也還是沒有空,何況……

睿親王的手下也並未全數離去,屆時一定會有人注意着那兩個隔間裏頭捧出的菜式。

他們今日來了,雖未曾碰面,但該做的事情一定都做了,該帶來的東西也一定都帶來了。

翠延館的三樓是不對外開放的,只作為安延琮個人的私密空間使用。他進去便將門鎖好,打開了桌上的木匣,這木匣也是北闌閆特製的,打開的方法只有他們三人會。

他拿出了裏頭的文案看了看,便投進了一旁的焚香爐裏頭,隨着那星星之火將這薄薄案卷燒滅,微弱的火光映的他面色忽明忽暗,待到火光完全熄滅,他才起身,打開了窗戶,看着這繁華的京巷,那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即將進入黑夜的繁華夜市,好似隨着黑夜的到來,這世間卻更是繁華如市,燈火不熄。

“紅旗夜市,憑君休說。穿夜市,珠筵玳席。”薄唇輕啟,念出了這幾句短短的詩句。

遠處的太師府里,北闌閆負手立在窗前,想到了那俏麗的容顏,散發的光芒似是能將這黑暗都吹散。

那拂過她的臉頰的手間還有細膩無暇的觸感,“齒如瓠犀,螓首蛾眉?”他低低地念着這話,復又一笑,那樣的女子,或是不能用這般庸俗的描繪能夠表達的。那漆黑的眼睛又看向了漆黑的夜中,不知黑夜中,到底是什麼讓他這麼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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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門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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