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染綺陽
綺陽城內,滿目蕭索。屋宇樓舍,何等青齊,只未見人跡。
“兒子!不要啊!我是你的娘親啊!”
“娘親?啊——我的頭——啊——我——痛——”
“兒子!你要挺住,娘帶你出城去找大夫!你一定要挺住啊!”
“啊——我受——受不了了——啊——”
瞬息間,一個五歲的孩童就長到兩米來高,脊背上生出了長刺,皮包不住的骨頭血淋淋地裸露在外面,如野獸一般狂吼着,亦步亦趨地走向了他的母親……
正在此時,他,那個復活了的人,辟劍削掉了那怪物伸向自己母親的一雙手臂。正要刺那怪物第二劍時,那母親撲上來死死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苦苦哀求着:
“不要殺他!不要殺他!他是我的親骨肉啊!我唯一的親人啊!求你!求你啊!不是他的錯!不是啊!他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啊!什麼都不懂的!饒了他吧!求你啊——”
“可他,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而且他要殺你啊!”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兒啊!呃……”
那母親上前抱住了那怪物,點起腳尖去親吻她兒子的臉頰。可她的兒子終究成了沒有痛感只有餓感的怪物,張起血盆大口,一口咬斷了他母親的細頸,捧着屍體瘋狂地吮吸了起來,沒有哀傷,只有貪婪……
白衣男子驚怒不已,卻記着那母親對這兒子的愛,於是不再動手,卻也不忍再看,轉身離去。只是,未走幾步,他腰間的劍,竟自己出鞘,向後飛旋出去,只聽得身後一聲凄慘的怪叫,劍已回鞘。
綺陽城是中洲大陸上海拔最高,rì光最充足的城市,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因地勢和政治的原因,與世無爭,可謂是一座人間天堂,而今卻變chéngrén間煉獄,卻也是因為地勢和政治的原因。
白衣男子來到了綺陽宮。宮內已然成為怪物的天堂,人間的地獄。他一路斬殺,意到劍到,揮灑自如,心中好不暢快,似乎沾染了地獄裏的邪氣一般。刺入的劍,噴涌的血,蒙蒙的血霧中,他的腦海里不斷閃現着血sè冰晶漫天飄揚的情景……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活着,但是他知道自己活着,她就會死。
血華功逆天,卻也逆主。若是自己為她所救,她必傷及自身極重。若是自己為他人所救,血泣冰鋒定然發揮到極致,她亦難活。
思緒翻滾間,情愫瘀滯於心,心頭一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血霧散在手中的長劍上,竟然融合了劍上的金光,煥發出血光,與劍尖觸及的血肉相映成輝,令劍下亡魂如流煙一般湮滅在劍體之中……
驚異間,只覺渾身燥熱,劍意更加兇狠無匹,絞殺着迎面撲來的嗜血怪物,好似地獄衝出的羅剎一般在血肉模糊的屍骨中開出一條血路。
終於又見到了一個人,一個完整的人,還活着。當他的劍鋒即要掠過那個人的頸項時,他猛然間鎮定了下來,他認識他。那人是贊王。
“贊……王……陛下?!”他的心剎那間萬般刺痛。如果贊王還活着,那麼綺陽城滿城的怪物定然是這位贊王的傑作。
“班原?!是你!你還活着?你不是已經戰死了嗎?”班原和隱鋒乃世代守衛白皓國的兩位護國神將。如今,老班原已死,按國制,隱鋒成為新班原,乃是而今贊王能夠依靠的唯一武力。
此刻贊王見到他最忠心最神勇的衛士,習慣xìng地捋了捋他那整齊光澤的兩撇胡,炯炯的雙眼釋放出驚喜的光芒。
“……”死確實是死過,活確實是不該活過來。
“太好了!你沒死太好了!本王還有機會!哈哈哈——天不亡我啊!”贊王的驚喜變成狂喜,高舉着的雙手握着拳頭憑空揮舞着。
“……”國破家亡至此,作為一國之君居然還能如此狂喜失態?!贊王究竟把國看做什麼?把百姓看做什麼?
“快帶本王離開這裏,我們從長計議,消滅波依教,復我白皓國,繼而……啊,不多說了,快離開這裏吧!”贊王並未仔細解讀他忠心不二的神勇衛士此刻是怎樣的神情。
“繼而什麼?繼而奪得波依教南征北戰的戰果,攻城掠地一統山河?”他不懂,為什麼直到此刻,在這血洗的宮殿內,他誓死效忠,護衛一生的贊王腦子裏還在做着他的chūn秋大夢,還是要滿足那能捅破天的野心。
“難道這有錯嗎?只有不斷的強大起來,本王的子民才會免受今天這般的劫難。你懂嗎?”贊王從來都看不慣眼前這忠臣的鼠目寸光,可是此刻能夠利用的也只有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將,至少他是永世的忠臣。
“劫難?你去看看這偌大的綺陽城,你還有子民嗎?這不是劫難,這是毀滅。你毀滅了我們的民族。甚至連小孩子,你都不放過。你看這滿城滿宮的怪物,無一不是你的傑作!他們都只是留城的小孩子,你知道嗎?我們民族的希望,已經被你這個瘋子毀了!你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說話?我真的不懂!”
說著,他緩緩舉起手中長劍,指向了贊王的咽喉。身為白皓國護國之將,他忠的是國家,是百姓,不是眼前這個喪心病狂的贊王。
“即便是本王錯估了形勢,用了不該用的丹藥,也輪不到你一個臣子來指責本王。收起你的劍!”
“君是君,臣是臣。恪守君臣之禮是你的本分!服從本王的命令是你的天職!你的劍若不指向敵人,就只能指向你自己,絕不是本王。”
贊王言語犀利,在尖銳的劍尖面前,絲毫不墮王者風範。
“白皓國毀在你的手中,子民都被你戕害殆盡,你還有什麼資格自稱君主王者?你都不配活。”
若不是死而復生后的凄寂悲愴,若不是進了綺陽城后的滿目蒼夷,若不是一路斬殺而來的鮮血染透了白衣,若不是贊王仍舊懷有一顆嗜血惡毒肆無忌憚的野心,他手中的劍不會仍舊停在他生生世世忠護的君主頸項上,動都沒動,顫都沒顫。
高傲的贊王終於意識到了他最忠實的護衛起了決然的弒君之心,可他卻始終堅守自己王的尊嚴,高聲喝罵道:
“不配活下來的人是你!”
“是你,不顧軍國大計,沉迷兒女私情,幾次放過波依教女魔頭,致使波依教得以發展壯大,侵吞山河。”
“是你,不顧國家安危,不分敵我陣營,陣前擅自與波依教締結盟約,致使我軍未能在鴻河谷一舉殲滅波依教眾。”
“是你,不顧民族存亡,滿腦江湖情誼,招惹施珈藍那樣的落魄煉丹師來都城行騙,致使本王鑄下大錯,給國民服用了他的汲力丹,使得國民都變成了怪物!”
“這些都是你的錯!你的錯!禍國殃民的將軍,你又有何資格活着!”
贊王的話,他並不在意,只是施珈藍這個名字卻如一把無形的鎚子,砸的贊王頸項前的劍尖偏了偏。
“若不是你迫珈藍兄給你煉製能夠提升普通人戰力的丹藥,他又怎麼會研製出汲力丹這種製造嗜血怪物的丹藥?他又怎麼會被自己製造出來的怪物啃得屍骨無存!他為人謹慎,心xìng悲憫,我想他比任何人都後悔創製出了這種丹藥。若不是你步步緊逼,他怎麼會急於試藥死於非命?他怎麼會死?他根本就不會死!若非如此,也許此刻,他正捧着兩大壇酒要與我大醉一場……”眼神迷離之際,劍鋒輕輕地在贊王的頸頸上劃出一條血痕。
贊王驚恐地後退了一步,脊背緊貼着冰冷的石牆,周身開始顫抖了起來,似乎與怪物比起來,眼前的這個原本最忠誠的衛士更讓他感覺離死亡切近。可是,王權是一種慣xìng的毒。讓他無論何時都會提醒自己,自己才是真正的一國之君,絕不能受任何人的擺佈,包括眼前生生世世效忠於贊王的護國將軍。
“據傳言,你與那女魔頭南宮子穎冠珠峰一戰同歸於盡,波依教教眾聚集在綺陽城外迫本王遞交臣服書,難道要讓我堂堂白皓國臣服於它一個魔教嗎?那豈不是等同於把綺陽城拱手相讓?讓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子民受波依教的奴役嗎?本王做不到!本王寧願血戰到底!也絕不屈服!本王只有出此下策,本王沒有做錯!至於施珈藍的死,只能說是個意外,與本王何干?何況他身為我白皓國的首席煉丹師,那是他職責所在!為國殉職而已!”
“真正的君主,當是能為子民謀求和平安居,你卻因你王者尊嚴而不肯臣服!白皓國不是滅于波依教之手,而是滅於你手!”劍尖一挑,贊王的左肩被挑斷了筋骨。高傲的贊王自知避無可避,倒也受之坦然,哼都不哼一聲,只是隱忍着蒸騰的怒氣。
“你的子民永遠都不會受人奴役了,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就是變成了怪獸。你是不是連初生的嬰兒都沒放過?都用來組建你的軍團了?你的軍團呢?是被波依教消滅了,還是被你消滅了?”劍尖又一挑,贊王的右肩也被挑斷了筋骨。雙肩的疼痛終於讓贊王清醒地認識到眼前的忠臣並非效忠於君,而是效忠於民。
“我本以為,施珈藍是因為把丹藥用在了兔子身上,才會發生變異,如果用在人的身上就不會了,因為他們畢竟是人,有思維意識,多少能夠自控的。可誰知道,結果都是一樣的。你也看到了。”贊王語氣中已有哀求之意。國破,可以復國。人若死了,便一切休矣。
“所以你就躲在這個石室里,聆聽着你心愛的士兵啃噬着他們至親至愛的人,啃噬乾淨他們願意用生命護衛的國民,讓白皓國真真正正地從中洲大陸上不留遺迹地消失是嗎?聲音好聽嗎?你聽夠了嗎!”他的劍長驅直入,毫無停滯地刺入了贊王的咽喉,鮮血浸染長劍,濃郁了劍身上的紅光,竟然紅的發黑。
“我沒錯!是波依教!你這個叛徒!”贊王窮盡一身氣力嘶啞地進行了最後一次宣判,至死也沒有凌亂他那整齊光潔的兩撇胡。
王者的尊嚴只剩下那兩撇整齊光潔的卷胡。
他,頭也沒回地走了。而他的劍卻是劍尖輕輕向後一掃,神不知鬼不覺地刮掉了贊王那兩撇從不凌亂的卷胡,隨即若無其事地隨着主人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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