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頑童

次rì午後，駐紮在凈樂王宮附近城郊的千人大軍，聲勢浩蕩的到達了盧族的那個村莊。稍作休整，便分為十多支小隊，一頭扎入了深山老林。而一些強壯膽大的村民，在村長的帶領下，也加入了搜山尋人的隊伍。

有了這些熟悉地理環境的村民充當嚮導，各支隊伍的推進，非常有效而且迅速。

君北與盧、彭二族族長，則留在村子裏面，坐等消息。

半夜時分，毫無睡意的君北等人，聽到隱隱傳來的一陣獸吼，于山間回蕩，距離雖遠，但在這寂靜的深夜中聽來也很清晰。一驚之下，眾人霍然起身，走出屋子，往黑沉沉的群山方向看去。

“二位族長，這深山裏有很多猛獸么？”君北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盧族族長道：“叢林茂密，人跡罕至，一些獐、鹿、狼、豺等肯定不少，至於虎、豹、熊、羆之類的猛獸，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所以，即便是有，估計也不多。”

君北再沒有說話，只是眼中的憂sè更濃了。

此後的幾rì，大軍依舊在山中搜尋，期間君北也接到了自山中送出的多份情報，匯總在一起，令他終於肯定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山中出現了兇悍的猛獸，而且還不止一隻，導致搜尋的隊伍，也開始出現了傷亡。

尤其是在深夜，聲聲沉悶的咆哮，時遠時近，竟在山中多處傳來，聽來令人膽顫心驚。對此，君北坐立不安，無心睡眠，常常靜立在深夜的屋外，瞪着佈滿血絲的一雙眼睛，怔怔地看着宛如巨獸匍匐的綿延山脈。

就在來此的第七個深夜，君北無奈地作出了一個決定。為了避免出現更大的傷亡，他決定停止搜尋行動，同時對二位族長下令，將居住在群山附近的村莊，盡然內遷。

兩條命令同時下達，於次rì清晨開始正式執行。

又過了三天，進山的隊伍陸續趕回。據查，除了喪命獸吻的軍士和村民，山中再沒有其他人。一千多人的搜尋人員，活着回來的，只有一半兒，另一半，卻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失蹤的五人，只有那個青年孤兒倖存。當他被眾人找到時，已是神智不清，因驚嚇過度而變得有些痴獃瘋癲；餘下四人，只能從衣服碎片的顏sè上來肯定他們的身份，因為這四人，只剩下了幾塊骨頭。

當看到這幾塊殘骸時，王、高兩家的婦人放聲大哭，悲慟不已；而那對彭族的夫婦，家中並無長輩，只留下一個黑黑瘦瘦的五六歲的女兒，如今，她也成孤兒了。

返程的隊伍，照舊聲勢浩蕩，這是因為有數個村莊的村民加入其中。眾人默默無語，緩緩前行，各自心頭的yīn霾和濃濃的悲哀氣氛，揮之不去。

君北同樣是悲憤滿懷，強打起jīng神，發出了最後一道重要命令，並且要求立即執行，那就是封山。調派大軍，駐守在群山的各處要塞出口，築以高牆險隘，防止猛獸下山。

在盧、彭二族族長的悉心安排下，數個遷居的村莊，數百村民，與其他的幾個村莊合併，同時分給他們帳篷糧食及一應用物。

回宮時，君北惻隱之心大發，將那倆個失去父親的小男孩帶上，當然還有那個已成為孤兒的黑瘦小女孩兒；至於那個已經瘋癲了的倖存青年，則交給村長看護，待他恢復了，自力更生沒有問題。

從此，這三個不幸的孩子，就留在凈樂王宮中。倆個男孩兒，一個叫王鐵，一個叫高銅；女孩兒名叫果兒。

三孩子這一住，轉眼便是十年時光，匆匆而過。

在這十年當中，整個凈樂國上下，轟轟烈烈地展開了“防獸”“除獸”運動。國人與猛獸之間的鬥爭，越演越烈，已進入了白熱化階段；而那片綿延數百里的廣袤山脈，成為凈樂國除了四周沿海以外的又一處禁地。

與十年前相比，猛獸的數量，成倍暴增，現在估摸有數百隻左右，顯是其繁殖力驚人；為此，凈樂國將所有的軍力，約五萬之眾，全部投入了與猛獸的鬥爭中，這其中還包括全民皆兵的近百萬平民。

聽一些親眼目睹過的軍民說，那些猛獸體形龐大，皮堅肉厚，或長有鱗甲，生xìng嗜血，速度迅猛，根本就不是虎豹之類的可比，更像是傳說中的妖物魔怪。這樣的一隻猛獸，通常要十來個軍士一起才能對付，而且敗多勝少。

那片方圓數百里的深山老林，越發變得草木豐茂，遮蔽了天空和rì光，遠遠望去，大異於尋常的森林，其青sè不見，呈那種黑sè。所以，這處無數蟲蛇怪獸的天堂，被凈樂國的軍民稱為黑暗森林。

十年的時光，令君北的雙鬢處，出現了白髮；便是善勝王后和蘭、丹二妃，玉面上也悄然爬有細細的皺紋。宮中侍衛和侍女，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宮外的各族各村，同樣物是人非，更多的新的年輕面孔，取代了那些蒼老和死去的。

“砰”

悶響傳來，兩道身影倒飛，落地后又滾出老遠。

二人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拍去身上的灰土，揉搓着身上的疼痛處，哭喪着臉上前說道：“殿下以後下手能不能輕點兒？再這樣下去，殿下……你……你還是找別人練手吧，我們倆兒實在挺不住了！”

這二人均是一副侍衛裝扮，一個高高瘦瘦，一個身形粗橫，看似都在咧嘴呲牙，眉宇間卻透出一股jīng神氣兒。

他們正是十年前被君北帶進宮中的兩個小男孩——王鐵和高銅。十年過去了，二人早已長大chéngrén，且常留宮中當了侍衛。

王、高二人的身前，站着一個少年，一身黑sè勁裝，腰系白緞，白凈俊朗，神采奕奕；看上去像是十四五歲的樣子，可他臉上猶濃的稚氣表明，這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孩童。

他，便是剛滿十歲的君玄王子了！

十年的時光，令一片綠芽兒，長成了一株幼苗。而且看上去，這株幼苗長勢還不錯，最起碼健壯結實。

“裝吧！”君玄看着二人笑道：“就知道你們會裝！如今宮裏的侍衛，數你們倆個最能打，誰叫你們是老管家田爺爺的傳人呢！”

他口中的“老管家田爺爺”，正是看守通天神台多年的那名老宮衛，名叫田漢，卻在三年前逝世。王、高二人在十年前進宮的時候，還是倆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田漢可憐他們，遂稟過君北，將二人帶在身邊，又將一身所學悉數相傳。

至於那個黑瘦的女孩兒果兒，則被丹妃收入慕丹宮，現在已是她的貼身侍女了。

君玄三歲時，田漢也曾有意無意地教他一些簡單的拳腳，只因為疼愛君玄，抱着逗他玩兒的意思。哪知這麼一教不要緊，君玄與生俱來的武學天份，其舉一反三又妙到毫巔的一招一式，卻令田漢驚為天人！

由此，老總管田漢便留上了心，開始正規系統地傳他一身所學。細細觀察之下，他又發現了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關於小王子君玄的秘密。

君玄自幼便喜歡一個人玩耍，一邊還哼哼唱唱，念念叨叨，這一點宮內人都知道，但不知道他究意念的是什麼。只有田漢，細心地觀察之下，發現小君玄念的內容似經非經，似咒非咒，然而那句“jīng化氣，氣養神，神返虛，虛合道”卻聽得清清楚楚。

聽清了后，田漢再次大驚！因為這似歌似賦的句子，正是每個武者或練氣士的入門必學，自己既沒有教過，三歲的小君玄又是如何知道的？

然而，田漢更多的驚訝，還在後頭。

小君玄每rì所念的經文，都有所不同，稱得上是博大jīng深，又晦澀難懂。令田漢奇怪的是，那些出自君玄口中的經文，自己明明聽了個七七八八，一轉眼之間，又忘得一乾二淨；用心牢記之下，偏又頭昏腦漲，甚至頭痛yù裂，結果還是記不起多少。

這時，田漢才有所驚覺，小君玄所念的經文，不是凡人能聽能記的。心中又隱有猜到，小王子來歷非凡，卻不知其正是老君的第八十二個化身，轉為太陽之jīng投胎於凈樂國，而且此化身，又集老君的畢生武道之大成。

可以說君玄王子，是生即武，武即身，縱是三歲幼齡，其在武學上的造詣，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擬；也正是受其年齡、心xìng、道行、修為等所限，封印在他jīng魂深處的浩瀚武學，只能循序漸進的一層一層打開。這個過程當然漫長，同時又與他道心的體悟境界密切相關。

如此斷斷續續地教了不到一年，田漢已是教無可教，相反君玄那對於武學較為獨特的創意和發前人未發的奇思妙想，令田漢受益不少。

四年後，小君玄七歲時，一個寧靜的夜晚，田漢看着在月光下練拳的君玄，露出了滿足欣慰的笑容。心道：“我教你不到一年，你卻教了我三年多，我該稱你為師了！”帶着心頭的這聲讚歎，田漢溘然長逝。

此後，再沒有人在武學上傳授君玄什麼，而他在無所事事、生xìng好武之下，宮內的眾侍衛可吃足了苦頭。開始時盡量讓着君玄，生怕傷着他；待到後來，縱是十個八個齊上，拼盡全力也不是他的對手。

等到君玄十歲時，宮中侍衛遠遠見到他，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就躲。因為切磋時的那種疼痛是真的。眾侍衛最能打的二人，便是這王鐵、高銅了，為此，二人吃的苦頭比其他人多的多。

這時，君玄的“無敵太子”之名，已傳遍王宮內外，但更多的人卻稱他為“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