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與子同袍
()“她在哭!”一旁的墨痕小小抽了一口氣。
“不是說他們兩個結婚之後感情不錯嘛,怎麼她結婚之前哭成這幅樣子!”顯然,以她方才的情形看來,是哭了一整路。江月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貌似她當初的意思是讓她和青鴻兩個婚後戀來着,而且青鴻這人實在算不上是條件不好……
“啊,有人劫花轎!”忽然,墨痕大喊一聲,直接向下跳去。
其餘三人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果然有幾個身穿黑衣的刺客從各個方向靠近花轎。被墨痕這麼一吼,竟然把火力全都對準了墨痕。
“額,闖禍了……”往事如煙愣了一下,眼看着下方墨痕跟那四個潛行而來的刺客對打不止,連忙跳下去,一揚手補滿了墨痕的血條。
被他們這樣一鬧,成親隊伍頓時大亂。花轎被放在地上,轎夫戰戰兢兢地不敢動彈。四周的人們也聽話的讓出一處空地,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這倒是為他們創造了個便利。那怪是滿級怪,攻擊高得很。就連墨痕這種皮糙肉厚,耐打的主兒,都被他們砍得幾次險些空血,仰仗着往事如煙補血頻率極快,勉強留住了一條命。
逢君沒有從屋檐上跳下來,手一揚,登時便用出了個小範圍的指間風雨,鋼針般細密的雨點呼嘯而下,將下方几個刺客打得全身血跡斑斑。
緊跟着,江月古琴彈起,一手天魔音迅速將幾個刺客定住了身,進入十秒的恐懼狀態。
下一刻,剩餘三人的技能同時砸在幾個倒霉刺客的身上,各種顏色的光效,晃得人眼睛生疼。
光圈消散后,地上只留下一堆被技能砸出的大洞,還有那一座絲毫未損毀的花轎。
江月跳□去,將那幾個刺客的屍體搜刮一番,只找到一個玉佩。她拍過去一個鑒定術,卻不料那東西根本沒法鑒定,樣子也灰撲撲的,醜陋至極。
她低頭看到花轎內緩緩走出的朱離,乾脆幾步走到她面前,垂頭向她做了個揖。
“朱離城主,這是刺客身上尋到的,敢問你可認識此物?”
說著,她將那枚看不出形狀的玉佩遞到朱離手中。
朱離沉默了一會兒,無聲的從江月手中接過玉佩,仔細端詳,良久,輕輕向她搖了搖頭,眼中早無淚光,只有一絲淡淡的冷意。
依舊是那個眉眼細柔的傾城女子,此番一看,卻是與先前完全不同,平靜中多了幾分嬌媚。
見得這幾乎是瞬間的改變,江月心裏卻是頗有幾分納罕,卻還是靜靜退後幾步,順便將一邊看傻了的墨痕直接提着領子拽回來。
接着,轎簾重新落下,遮住那張從容安寧的麗顏。
吹打歡呼重新開始,花轎繼續穩穩前行,剛才的一點小插曲,已然被所有人忘到腦後。
江月靜靜目送花轎遠去,唇角一絲笑容淺淡,一副若有所思之態。
“這玉佩有什麼不對么?”有人攬過她的肩頭,將她手中的玉佩拿來細看。
“有所不對的不是這枚玉佩,而是人,”江月輕嘆一聲,面上笑容不減,連帶着,身體也簌簌得有些發抖:“剛才你們離得遠了些,沒有看見她接過玉佩時的那個表情,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她的自控能力相當不錯,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盯着她,也險些就錯過了。”
“難道說,她認識這個……”往事如煙很快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不僅是認識,說不定還關係匪淺,”江月依舊在笑,心中倒是頗有幾分肯定了:“剛才她那個表情,不是悲痛到極點,甚至沒有了疼痛的餘力,絕不會有。”
眾人盡皆沉默。
“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說上一下,也就是當初我寫小說時的大綱劇情,應該會有些用處。”江月見眾人沉默許久,忽長嘆一聲,柔聲道:“不過我也不確定這接下來的走向,到了現在為止,這些……已經和我當初構想的差了太多。”
……
一點點講着自己以前構思的那個狗血提綱,一邊說著,江月一便有些好笑——唉,果然是少女時期的思路,現在想想,真是頗有些可笑。
眾人聽得認真,甚至沒有注意到周圍景色悄然消失,重新變為一片素白空茫。
“誒呀,怎麼回事?”先反應過來的是墨痕,他大力站起身,四處張望着。
眾人悚然一驚,不等起身,便看到新一輪的幻境漸漸成形。
高聳的青龍塔近在咫尺,眾人一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身在半空中,連忙召出各自的寵物寶寶,危險地穩定住身體。
“呼……”江月鬆了一口長氣,剛才險些掉在地上摔成肉餅。
“咦,是朱雀城主!”墨痕姿勢頗難看地歪在青龍背上,抬頭一看,不由得便是一愣。
那青龍塔極少有人踏足的頂端,一襲紅衣烈烈如火,映襯着那個容顏無雙的女子,使得她蒼白的容顏上有了一抹緋色。
只是那重衣遮不住她微隆起的小腹。她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腹中孩兒,靜靜看向塔下地面,眸光空洞無一物。
“啊呀,這個樣子真叫人有點擔心!”往事如煙發覺了她眼眸中潛藏的一絲厭世之意,忍不住訥訥地說了一句。
其他人皆是許久不語,只密切地注視着塔上情形。
“阿離,別站在這兒,凍到孩子。”忽然,後面一個輕輕溫柔的聲音響起。朱離微微側頭,表情已換為一絲甜蜜與羞澀夾雜的幸福。
“鴻,沒關係,這裏好廣闊,好像插一對翅膀,就可以飛起來……”她的聲音水般溫柔,輕撫小腹的動作也柔和到了極點。
一隻手自她身後攬過,將她整個人帶到懷裏。
與此同時,那身穿藍色衣袍的英武男子也露出了臉——線條硬朗,英氣逼人,標準的倒三角體型,和那水般溫柔的紅衣少女站在一處,神仙眷侶,賞心悅目至極。
幾個人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來,那是年輕時的青鴻。他的腰間,還插着如今在墨痕手中的青龍之影雙手劍。
“阿離,我過幾日便要出征了,真想看到我的孩兒平安降生。”青鴻將朱離的身子扳過來,輕輕點着她的小瓊鼻:“乖乖留在這裏等我,你和我們的孩兒,都要平平安安的。”
朱離淺笑點頭,那一抹笑顏,在微醺的夕陽下格外動人。
“我的阿離,最聽話了!”揉亂了朱離的長發,青鴻召出巨大的青龍,騰空而起,向朱離伸手,欲攬她下塔。
“不必了,我想再在這兒站一會。”朱離輕輕搖頭,微笑道。看上去,倒是很像一位妻子,在送別即將遠行的丈夫。
看着塔上漸漸分離的兩個身影,躲在暗處的四人不由得有些納罕——看上去這兩人關係挺不錯啊!這個哪叫魔障,分明就是美夢嘛!
“誒,這兩人關係還挺好的啊!”墨痕忍不住輕聲嘀咕一句。
這時,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從塔頂傳來,然後,便是朱離平淡如昔的聲音。
“你們……不用躲了,出來。”
四人齊齊一怔,只好駕馭各自的寵物飛上天來,落在了朱離的身旁。
“啊,我記得你們,”朱離怔怔的凝視他們,片刻后,她有些苦澀的嫣然一笑:“在我成親那天,就是你們救了我。如今……三年過去了,你們卻是毫無變化。”
幾人面面相覷些許時候,江月硬了硬頭皮,走上前幾步,躬身作揖。
“朱雀城主,見到您一切安好,吾心甚慰。”
“是他派你們來的么……不,不可能,就連他自己,也沒有你們這般足以毀天滅地的巨大力量,”朱離怔怔的打量了面前幾人,見他們皆是容貌不凡,兼得氣度無雙,不由得有些懷疑起他們的來歷:“你們,是誰?”
江月周遭看了一圈兒,微笑道:“朱雀城主,我名叫江月,這位是我的夫君,莫逢君。還有墨痕和墨如煙兄弟二人。我們四人不過是外出遊歷,偶然來到此處,見到城主尊駕被劫,看不過眼兒去,便仗義之下出手相護,實在是無甚他意。”
“原來如此……”朱離點了點頭,從回憶中脫出,繼續微笑:“救命恩人光顧探看,本應備下薄酒佳肴款待一番,可惜夫君出征在即,我實在沒了宴飲會客的心思,這點實在抱歉。”
“無事,無事!”江月連忙客套作揖。
“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件事情拜託你們……我不便出面,只有由你們來做,”朱離想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微笑道:“還請各位少俠幫我一忙,將此物埋在青龍城郊十里梅園之中……現在恰巧便是梅花開放的時節,我希望它能永遠沉睡在園中那一株紅梅的根系之下。”
“噢,那是自然!”江月接過,珍而重之地放到懷裏,緊接着,便與朱離揮手道別。
及至四人翩飛而下,來到京郊梅園處,墨痕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江,為什麼你答應幫她這個忙?”
“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沒有我們剛才看到的那麼簡單。”江月淡淡一笑,看向手中那個墜了藍色絲絛的潔白玉佩。那玉佩做工極為精細,不過三寸的大小,竟是雕刻了一整套宮室人物,栩栩如生,巧奪天工。玉佩中心一點血紅,是一株宮室牆外的紅梅。
“啊,好漂亮!”墨痕看見江月掏出玉佩,看得眼睛都不瞬一瞬。
江月撫佩而笑,淡然不語。
梅園瞬間便至。正是冬日薄雪飄飛的時節,潔白的雪映襯着潔白的梅,淺淺犒素,淡淡憂傷。
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鼻間,江月不由得微微一笑。
幾個轉折過後,眼前豁然開朗。
一株紅梅孤單單地種在梅園中央。一片潔白之中,唯有那一株梅紅似火,燦似霞。
“就是這一株了……”江月喃喃一聲,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玉佩。
“來,我們將它埋起來。”逢君清淺一笑,垂頭挖開了梅樹遒勁枝幹下的幾寸土地。
不多時,一個小小的坑便被他挖了出來,江月靜靜將那枚玉佩放入,慢慢的,一點一點,將那土壤填起。
她驀地想起朱離出嫁時的那個表情。
雙眼空洞,淚落如雨。
她輕嘆一聲,再不願多想——隨着這個任務的進程,她必定會知道這段往事的真相,隨緣而為足矣,何必強求那一時的明白?
眨眼間,周圍景象悄然散去,新的幻境慢慢浮現。
待得眾人能夠看清周圍環境,他們已是身處於一處戰場之中,依舊是騎着自己的寵物寶寶,飄在高空之上,神祗般看着腳下大軍拚命衝殺,血流成河,屍骨如山,一層又一層,堆滿了整座平原。
嚇呆了一瞬,江月極快的回過神來。第一眼,便看到那個身處於亂軍末尾,那一批白銀鎧甲後方端坐的銀甲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不到二十歲,坐在那隻背生雙翼的白虎之上,手中足有他一人多高的長刀閃閃發光,仿若蒼茫間最耀眼的戰爭之神。
“咦,是白敖!”逢君眯着眼辨認了一會兒,頗覺有趣地說了一句:“這下子倒是真有意思了。這邊的青甲軍隊,應該就是青龍城的?”
“咦,我看到青鴻了!”江月在人群中搜尋一番,果然在青甲軍的最前端看到了那個浴血奮戰的身影:“哇哦,那劍用在城戰里,還真夠帥的!”
卻見青鴻衝殺於大軍最前,手中青色雙劍舞動如風。漸漸的,他劍鋒所指,甲胄染血,銀芒暗淡,斷肢殘臂漫天飛舞,慘叫聲不絕於耳。
血與火的戰場之上,那道披風烈烈的青色身影,是天地間最璀璨的一抹光芒。
“由此看來這倆城主打仗的方式還真不同,青鴻寧可衝到前線與兵卒們共同拼殺,白敖年紀雖小,卻習慣於站在大軍之後,冷定的謀算一切。也難怪後來得到所有四座城池的人是他。”逢君斜坐在朱雀背上,法杖指向銀甲軍後方看不清表情的白敖。
“我卻覺得,他的可怕之處不止這些……”往事如煙仔細觀察着戰場上的情況:“我總覺得,他還有后招。”
“額?”江月挑挑眉,趴在逢君身後打量戰場情況。
少頃,她一拍腦袋:“啊,我明白了,你們看銀甲兵卒的身上!”
“什麼?”所有人沿着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驀然,竟是也明白了她之所指。
“白敖果真是天生的帝君!”往事如煙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感嘆一聲。
後方靜靜站立的銀甲兵卒身上,每個人,都配着油漆成與裝甲顏色相近的炸藥。
前方衝鋒的步兵卒並無此裝備,是以青鴻可以一路衝鋒,殺出一條鮮血之路。然後,毫無防備地被那一批人體炸彈炸成肉泥。
“這招式,真是太狠了!”江月忍不住感嘆一句:“不過我們來這裏幹什麼的,難道看他被炸飛了?”
“我怎麼知道啊!”墨痕聳聳肩,同樣是一臉的困惑。
忽然,一道熾烈的紅色自青甲軍後方綿延而來。
無數艷如火的紅色大旗飄然迤邐,戰旗上綉着一隻展翅騰飛的朱雀鳥。為首的紅衣女子側騎着紅色巨鳥,如同被一團火焰包圍,陡然逼近戰圈之中。
朱紅巨弓舉起,金箭倏然出鞘,既穩且狠的射中了恰巧要砍入青鴻胸中的一位銀甲卒。
那一箭的璀璨,染紅了整片天地。
朱雀城主朱離這位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巾幗少婦,以她平生最美麗的姿態,出現在兩方混戰的戰場之上。
一剎明亮,攝住了所有人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寫這個連環狗血任務,(*^__^*)嘻嘻……
寫完了四相之城這一處,接下來就是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