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邊曙色動危旌(五)

三邊曙色動危旌(五)

三邊曙色動危旌(五)

“江陵守備羅潛之見過應大帥。”

根據軍報。應錦權帶着援軍在今日便可抵達江陵,因此,一大早,羅潛之便攜部下等在江陵城外的官道上了。

“羅守備,辛苦了。”

應錦權翻身下馬,因羅潛之算是他的長輩,因此,應錦權並不介意二人官職高低,仍抱拳以回禮。

“屬下不敢。”羅潛之稍稍側身避過應錦權之禮,方道,“屬下已在城中預備好一應事物為大帥接風,還請大帥入城休息。”說罷喚來自己的副手,吩咐將備好的糧餉分與應錦權所帶來的兵將們。

“應大帥,江陵城小,怕是安不下所有將士,不知…….”

因江陵與蜀國交界,因此,士兵安排得也比尋常守城要多些,但是也正因為與西蜀比鄰,來往商人眾多,江陵又是魚米之鄉。民眾亦多,這內城的確是安排不下如此多的將士們。

只是如今由羅潛之提出來,不免讓人疑心。

應錦權卻是大度一笑,道:“我初來江陵,自然不如羅守備熟悉,既然羅守備這樣說了,那就如此吧。”說罷,命人吩咐了下去,讓各營就地紮寨,自己只領了一隊親兵,隨那羅潛之入城。

手下有人想勸阻的,也被他手一揮,給擋了回去。

喝過洗塵酒,用過接風宴,應錦權屏退了眾人,只留下羅潛之,開門見山道:“羅叔,師傅他果真是?”

羅潛之不住在房內踱步,畢竟顧清丞詐降之事只他與念語知曉,雖說應錦權也是自己人,但是若是此刻告知他……他腦海中想起顧清丞信中所言,“吾生只願四海清平。”一句不斷浮現在他面前。

修常,你以一世清名換四海清平,我又怎會忍心讓那史筆曲寫?

想畢,牙一咬,便取出那封信,遞與應錦權。

應錦權細細看罷。臉色不定,又是欣喜又是難過,亦有幾分內疚:“羅叔,我便知,師傅是斷然不會做出那等叛國之事的!我這便將信火速送去上京!”

“錦權!萬萬不可,若是你冒冒然送了信去,修常又大事未成,恐怕會走漏了風聲,功虧一簣啊。”頓了一頓,羅潛之又道,“我今日之所以將信拿給你看,也只想還修常一個清名在世間罷了。”

二人感嘆了一回后,應錦權忽而想起一樁事來:“那諸葛小王爺的王妃……”

羅潛之略顯沉重地點了點頭,“確是念語,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誰料……”

“聽說她有了身孕?”

羅潛之不知該如何作答,只點了點頭,道:“可惜了腹中的孩子。”

就在應錦權還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有下人來報,說是秦引章秦公子來了。

一聽得秦引章的名字,應錦權便起了疑。只看着羅潛之待他作答。

羅潛之一看事情瞞不住了,只好先請應錦權去后廳坐着,自己則在前廳見秦引章。

秦引章一到,還來不及客套便將念語這幾日來的處境一一說了,最後方道:“諸葛小王爺叫我來請羅大人尋一處幽靜的地方,若是塵顏醒了便立刻送她來江陵隱居。”

“這事老夫記下了,只是如今兵荒馬亂,若要尋那樣一處地方,恐怕也需要些時日,還要麻煩秦公子在江陵逗留一段日子了。”

安頓了秦引章之後,羅潛之重新請出了應錦權,道:“你也瞧見了,念語這丫頭怕是不想再回去宮裏了,皇上那裏,你可要瞞住了。”

應錦權長嘆一口氣,若是念語不嫁,他許還想將這事告知楚澈,只是事已至此,念及二人身份要再相聚只怕是難於登天了,因此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二人將這些事情一一道明之後,便召來了底下諸將,開始商議戰事。

“慕容將軍,江陵那裏到了大批援軍,領軍的是應錦權。”

蜀軍營帳內,一個探子急匆匆來報。

初聽到應錦權的名字,慕容致遠不由怔了一怔,果真是到了這一日,只能慶幸與他對戰的不是靖祺了吧……想着想着。便覺得不知為何這幾日心裏總是空落落的,彷彿少了一點什麼似的,心中好似有股鬱結之意,忽而覺得悶得慌,便想出去走走。

才要先來帘子,卻聽得兩個侍衛正悄聲議論着什麼,他心中一時好奇,便駐足聽了起來。

“說起來,平嘉郡主已有好幾日不來了啊。”

“是啊,郡主不來這幾日,將軍的臉可是綳了好幾日。”

慕容致遠不由伸手摸了摸臉。

“聽說將軍喜歡的是諸葛王爺的王妃啊。”

“你少胡說了,將軍和小王爺情同兄弟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

“我想也是,自從從周國回來以後,將軍每次看到小郡主的眼神都很不一樣呢。”

“快說說,是什麼樣的眼神?”

“哈,你看你家香兒是什麼眼神將軍就是什麼眼神!”

“你們兩個人不好好站崗,在這聊什麼呢?”慕容致遠打簾出去,狠狠瞪了二人一眼,那兩人立時便噤聲了,只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卻覺得愈加煩躁,緊蹙着眉頭信步走了起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出了大帳。到了一處小山坡,遠遠望去,整個益州盡在眼下,微風徐徐,日光晴好,像極了那日情形……

“慕容,你瞧這花開得可好?”

她見他愁眉深鎖,便拈了花兒,好似一個小女孩一般,一跳一跳地蹦到了他面前。

“陌顏,不要胡鬧。”看她拈花而笑。心中那縷愁意也微微被驅散了些,只是那股擔憂卻仍是哽在心頭。

忽而山坡另一邊來了一對人馬,為首的一人恭敬地行了禮,道:“卑職見過慕容公子,平嘉郡主。郡主,皇上召你。”

“我也去。”

還未等陌顏說話,慕容致遠便接了上去。

“公子,皇上只召了郡主一人。”那人面有難色。

“慕容,不要擔心,皇上好歹也是我二叔啊,哪有二叔會為難侄女的。”陌顏一臉輕鬆地安慰道。

“郡主,還,還有一樁事……”那侍衛有些心虛地看了慕容致遠一眼,緩緩拿出了枷鎖。

慕容致遠臉色大變,一把抓住那侍衛:“不是說只是去見一面嗎?要這東西做什麼?”

“這……這……”那侍衛接不上話來。

陌顏卻是並不在乎,走上前去,道:“皇上說一定要戴?”

那侍衛臉上都冒出汗來了,囁喏着,不知說是還是不是,稍後,他終於狠下心來,點了點頭,道:“皇上震怒,說郡主不顧國體,所,所以…...”

陌顏苦笑着點了點頭:“卻是我不對,惹得皇上大發雷霆,我隨你去便是了。”見慕容致遠再想說話,她眨了眨眼道:“皇上現在還在火頭上,若是不照着做,只怕皇上會氣得更厲害,你不用擔心。”說罷,把手中的花輕輕放在他的手心。

聽她這樣說,慕容致遠終還是耐了性子,眼睜睜地看着她離去。

只是小半柱香后,卻是諸葛嶠亭焦急地跑來說皇上要砍了陌顏,他只覺得心中有一塊砰然落地。摔得粉碎,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拔腿便向皇宮跑去……

當他看到一群士兵押着陌顏向順德門外行去的時候,只覺一股熱血沖了上來,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與那群士兵打作一團,當他正要拉着陌顏往宮門外衝去的時候,卻見諸葛嶠亭笑着走來,道:“無召硬闖宮門,打傷侍衛,劫走人犯,慕容致遠,你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他霎時醒悟過來,這不過是他們開的一個玩笑罷了,便冷了臉色,甩了牽着蘇陌顏的手,不發一言便走了。

身後卻傳來諸葛嶠亭帶着笑意的聲音,道:“陌顏的確被皇上罰了,罰她閉門思過半月,這半月里,你怕是見不到她咯。”

他本以為那也不過是諸葛嶠亭為了嚇他一嚇,誰料,陌顏果然被關在了家裏,四五日過去之後,身旁的寂寞越來越重,他思來想去,卻找不到一個借口去肅王府,正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諸葛嶠亭笑着將一份軍務送到了他面前,道:“你打着瞌睡,我便送上了枕頭,致遠啊,你的心事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他不由沉默,念語,念語,自陌顏被鎖在家裏不得見面后,他已有幾日未曾想起這個名字了?

……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有個焦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將軍,肅王府那裏來消息說,平嘉郡主已有好幾日沒有回府了,王爺差人來問將軍有沒有郡主的消息。”

“你說什麼?”

這時,亦有一個士兵過來稟道:“將軍不好了,江陵那裏好像有大隊人馬調動,許是要反攻了,請您立刻回城商討應戰之策!”

待慕容致遠趕到時,只見周軍已經兵臨城下,只是既不見紮營之象,亦無進攻之意,只是結了個陣排在十裡外的空地上。

“韓帥那裏可有什麼消息傳來?”看着這頗為詭異的景象,慕容致遠的弦崩的愈緊了。

“回將軍,韓元帥那裏並無動靜。”

慕容致遠輕輕點了點頭,道:“派隊人馬出去,打上一打,先探探情況。”

手下的人得令離去,旋即便有一隊千人的騎兵自城門而出,向周軍方向殺去。

誰料那些周軍卻只是稍稍抵抗了一下,便掉轉方向退去,領隊進攻的首領深恐有詐,不敢再追,便命蜀兵停在原地,觀望一番。

蜀兵停了,那些周軍卻也在原地停了下來進行休整。

慕容致遠心中疑慮更甚,沉吟一會,命人在城樓上打出旗語,讓方才那對人馬再戰。

如此三次之後,那些周軍仍然是打打退退停停,最後,慕容致遠只得命那隊騎兵回城。

“這些周軍約有三千之數,若要全部吃下,怕是滅敵三千,自損一百,我瞧着,他們許是像拖住我們,偷襲邊上幾座小城,傳令下去,分出五千兵馬,悄悄出城,支援臨澤城與函州,命兩城守備做好應對夜襲的準備。再派幾隊精兵,輪流出城迎戰,務必拖住了他們,一有機會,便全數拿下。”

“慕容致遠深得韓帥用兵之道,這夜襲想要瞞住他,恐怕並非易事。”江陵城內,羅潛之看着行軍地圖,有些憂心忡忡道。

應錦權卻是從容一笑,道:“我本也沒想瞞過了他,只是氣他吃掉了我們數千兵馬,有些不服氣,想要吃回來罷了。”

是夜,月黑風高,一隊騎兵悄然出現在了柳州城外的一座山頭上,不遠處的那塊平地,蜀兵嚴守慕容致遠的軍令,不斷出城騷擾周軍,只是一日下來,那些蜀兵雖然是輪流出城,卻也有些疲累了,而每回周軍不過稍稍抵抗,便退了開去,也讓他們失了戰意,打起來也不若初時那般勇猛了。

這一日下來,周軍損傷了數十人,蜀兵卻才傷了數人而已。

柳州城頭忽有火光閃了一閃,方才的蜀兵便依序退了回去。不出片刻之後,柳州城門大開,大隊騎兵挾着如風的氣勢殺了出來,迅即便衝到了周軍跟前,殺將起來。

周軍卻似早已料到一般,依次退去,只是這隊蜀國騎兵卻是緊咬不放,趁着來勢狠狠地沖了上去。

看着這幅情景,山上的士兵們咬牙盯住城前的情形,領兵將士見城門放下,看那隊蜀兵又被引得遠了一些之後,將手中長槍一回,便衝下了山,後面的人馬也跟着沖了下來。

方才出城的蜀軍並未料到周軍還有此後招,一時被殺的措手不及,隊形大亂,前面的周軍一掃白日裏只逃不打之風,掉轉馬頭,將早已憋了一日的狠厲之氣化為砍向蜀軍的刀光劍影,狠狠殺了回去。

方才那隊蜀國騎兵首尾被襲,隊形大亂,而在城上的蜀軍本想射箭以支援,卻因蜀兵被引得太遠,只能看着這隊精銳被一點點蠶食乾淨。

待到周軍大勝回城,已近天明時分。

“抓了多少俘虜?”

“三百四十人。”

應錦權點了點頭,揮手讓那名士兵下去了。

忽然有個士兵急匆匆地拿了封信上來,入內之後,直接跪下道:“將軍,雁滎關急件!”

應錦權臉色一變,疾步上前,一把拿了過來。

正看完,卻見又有八百里加急送到,應錦權不急細想,又一把奪過,看完之後,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問那傳令兵,道:“信中所說卻是真事?”

“回將軍,小的不敢妄傳軍情。”

應錦權臉色一凜,下令道:“召所有副將入內,有要事相商。”說罷,轉向羅潛之,又道:“從今日起,緊閉城門,若非有我親令,禁止任何人出入江陵城。”

(大家原諒我吧,實在是戰爭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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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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