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陽縣惡霸
“姓名？”
“王蒙。”
“年齡？”
“22歲。”
“籍貫？”
“吉寧市安天縣人。”
“職業？”
“飲料公司業務員。”
……
“為什麼參與鬥毆？”
“警察同志，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不是鬥毆，是他們三個打我一個！我是在正當防衛。”
吉寧市朝陽縣公安局分局某個辦公室里，一名體態福胖的中年警察伏在桌子上，一邊用筆記錄著些什麼，一邊對桌子后的一名青年詢問。
這名青年體格壯實，面目清秀。雖然全身有不少淤青，嘴角也溢出了鮮血。但說話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
“你和他們有什麼仇他們要打你？”
中年警察停下了記錄的筆，掏出了一包黃鶴樓，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猶豫了下又丟了一根給對面的王蒙。
王蒙雖然坐在局子裏，不過表現的很老實，年輕人打架也不是什麼大事。警察也沒給他上銬子。他準確的接住了煙，掏個打火機自顧自的點上了，才緩緩說道。
“那三個是利發公司的馬仔。他們公司代理的一款產品和我們公司是競爭對頭。今天上午我去接單，正好碰上他們送貨。這三個人出言不遜罵我，不准我賣貨。我沒理他們，他們就動手了……”
“呵。敘事挺清晰挺有條理，你讀過幾年書？這段話什麼時候編好的？”中年警察抽着煙，語帶諷刺，一副已經看破了王蒙謊話的模樣。
王蒙皺了皺眉，解釋道：“我大學畢業才一年，沒有撒謊。”
“你不是22歲嘛？就大學畢業了？”中年警察驚奇的問了一句。
“我們那塊讀書讀得早。我讀的是大專，三年制。”
“娘希匹。”中年警察爆了句粗口，接着很隨意的問道：“挺冷靜的嘛，以前進過局子？”
王蒙的臉色有些僵，但還是點了點頭。
“什麼原因？”
“打架。中學的時候混過一段時間。進過三次。”
“恩。”中年警察挺喜歡王蒙這老實的態度，心情也好了許多。“你這事可大可小。不過在我們這，鬥毆就是鬥毆。沒什麼正當防衛的說法。你想要舒服些呢，就打個電話讓你父母過來，交點錢保你出去。要不然，就到號子裏蹲一星期……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去吃那份苦頭。”
王蒙也是曾經蹲過幾天號子的過來人，知道眼前這中年警察說的不假，他點點頭領了中年警察的好意提醒。隨後就說出了一句讓中年警察比較驚訝的話。
“我沒父母……他們都在前些年一場車禍里去世了。要不我找個朋友來保我吧。”
這自無不可。中年警察對王蒙態度挺寬容，沒上銬子也沒繳手機。王蒙電話一打完，二十分鐘之後就有一個瘦瘦矮矮的中年男人跑了進來。
這男人叫丘吉元，是王蒙所在公司在朝陽縣的合作夥伴。一家小批發部的老闆，為人老實膽小貪財。王蒙在朝陽縣是孤家寡人一個，老家安天縣倒是有一大幫子兄弟朋友。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暫時叫這位老闆來救急。
丘老闆說話比較怯懦，甚至有些戰戰兢兢的味道。
“李，李隊長。錢我帶來了。”
“帶了就好。你先去左邊那個辦公室辦下手續，辦完你們就可以走了。”姓李的中年警察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哎。”丘老闆走時又被王蒙叫住了，先道了聲謝，接着耳語了幾句。幾分鐘后，丘老闆辦完手續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條中華香煙。
王蒙接過煙后大大方方的塞到了李隊長的抽屜里。李隊長彷彿沒有看見一般，只是臉上多了幾分笑容：“年輕些有些熱血是好事，不過也要用對地方。利發公司的老闆張德福我認識，是個橫角色。你一個外鄉人是鬥不過人家的。以後遇到這種事多忍忍，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走出警察局大門時，天色已由日上三竿，轉成夕陽西下了。丘老闆一個勁的埋怨着王蒙太衝動，王蒙猜到了他的一些心思。從包里掏出紙筆，刷刷的寫了一張借據，保釋費2000，一條中華450.這等於他兩月工資。王蒙承諾下星期就還。丘老闆立刻就換成了一張笑臉，嘴裏的埋怨也全變成了熱心叮囑。
兩人剛走出警察局大門沒多遠，王蒙突然間停下了腳步。臉色瞬間冷得跟寒冰一樣。
在警察局大門左側，停着一輛嶄新的奔馳。一個穿着西裝，挺着個啤酒肚的大胖子依靠着車門吞雲吐霧。他旁邊站着三個低着頭的小弟，就是上午與王蒙打架的那仨馬仔。
“老大。就是他。”一個馬仔抬起頭橫了王蒙一眼，用一口鄉音濃厚的普通話說道。
“丘老闆，你到哪裏找了這麼一個好幫手？”胖子叼着煙，似笑非笑的跟丘吉元說著話，眼神卻緊盯着王蒙。
“哎哎！張老闆，年輕人火氣足，不懂事，您別跟他計較。來，來根煙。”丘吉元看到這胖子神色居然有些緊張。
他隨身常帶兩包煙。一包廬山自個抽，還有一包極品金聖是用來散的。丘吉元舔着臉遞了一根金聖出去，卻沒料到那胖子理也不理他。讓丘吉元遞煙的手伸在半空中，好不尷尬。
王蒙亦是冷眼對視着這胖子。他的臉腫了兩大塊，右眼還有些黑。在警察局呆了一下午，這些傷都沒來得及處理。雖然那三馬仔也掛了彩，不過三打一，顯然王蒙吃的虧更多。
“你就是飲料公司新來的小王八羔子？”胖子用一股高高在上的態度看着王蒙，一副戲弄的模樣：“怎麼，丘老闆沒有教你他的拿手絕技‘王八發大財’？”
胖子身後的三個馬仔聽了哈哈大笑，丘吉元在朝陽縣是有名的老實膽小不與人爭，背地裏有人戲稱他是“烏龜殼裏悶發財”。這名聲不甚好聽，卻也少有人當面叫破，胖子這是絲毫不給丘吉元臉面了。
丘吉元被這胖子張德福當面嘲諷，臉色掙的通紅，卻也沒有一語反駁。
連王蒙都替他惱怒。他也不搭理那胖子張德福，只是把丘老闆尷尬的伸在半空中的那根煙拿了過來。自個給自個點上，眼睛都不瞧張德福一下。比囂張？王蒙當年做混混時是有名的跋扈！
張德福原本戲謔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場面頓時寂靜。丘吉元沉重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他身後幾個小弟見到老大的面子被削，頓時都怒了。一個個居然從懷裏掏出了巴掌大的彈簧刀。
只是張德福將手一擺，制止了幾個小弟上前。他瞧了瞧警局大門口進進出出的幾個警察，冷笑了一聲。
“小王八有種。老子有些年沒見過你這麼楞的了。今個在警察局門口就不跟你計較，明天走路的時候給我小心了。你走進朝陽縣，老子就讓你爬出去！”
啪，丘吉元手裏的打火機掉在了地上。
張胖子依舊沒有理會他，奔馳車徑直開走了，帶着那三個同樣臉色猙獰憤憤不堪的小弟。
丘吉元一雙短腿哆哆嗦嗦，他被張德福這番狠話給嚇着了。一個勁的要王蒙趕快離開縣城立刻躲出去。王蒙剛到朝陽縣城才三個月，根本不清楚張德福的底細。丘吉元可是在這裏做了十多年生意。對這朝陽惡霸的劣跡清清楚楚。這張德福當初也是混混出身，這些年雖說開公司，但手底下辦事的全是馬仔混子。光公司內部就有四十餘號打手。呼喝一聲聚集上百人也不是問題。朝陽縣零食、飲料市場利發公司佔了九成的份額，就是靠着這群混子欺行霸市的手段。張家官場面還有人罩着，只要做事不太出格，連公安局都睜一隻閉一隻眼。
這些年張德福在朝陽縣大發橫財，靠的就是行事卑鄙手段狠辣，凡是跟他作對的都輕則散盡家財，重則斷手斷腳。丘吉元面對張德福當面侮辱都不發一言，就是怕得罪了這朝陽縣一霸落個家破人亡。
王蒙聽着丘吉元膽戰心驚的解說，卻也沒有絲毫後悔。他也算混過幾年**，跑過幾天江湖。眼力界並不差勁。張德福的勢力，從他剛才那三個馬仔就看的出端繆。打起架來兇狠不說，掏起刀子也是毫不猶豫。多半是見過血的貨色，與平常只會欺軟怕硬的混混是兩個檔次。王蒙當初也是這般人物，由己度人可知那張德福勢力有多強橫。手下四十多敢提刀見血的馬仔，放哪個縣都是橫霸一地的實力。
但這些也並不能讓王蒙有多懼怕。他想的只有兩個字——麻煩。他這份業務員的工作是大學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注入了不少心力。要是因為一時鬥氣引發爭端搞砸了飯碗，那真是會讓他後悔欲絕。
王蒙一路走一路思索，慢慢的便有了一些算計。他也不願意對丘吉元說。只是不斷安撫他，吹說張德福只是嚇嚇自己而已。
丘吉元則是一個勁的搖頭，用一口帶着鄉音的普通話重複着說：“你不曉得，張胖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這下麻煩了，事情搞大了呀……”
王蒙知道這丘吉元的膽子小的很，又信神佛，就算殺只雞也得念上半天往生咒。突然間遇上這種事情，整個人恐懼的都在打哆嗦了。王蒙也只有一路不停的勸慰他，丘吉元雖然平日生活里跟他相處似朋友一般，但實質上還是工作上的同事，他可不想讓丘吉元把這事透露給自己上司知道。不然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這份朝陽縣實習經理的崗位怕就要打水漂。
“兩位老闆，要不要買個幸運符？我這裏的東西都是縣郊的玄覺法師開光過的。”
路邊突然就躥出了一個少年，這少年十五六歲年紀，頂着個雞窩頭。一張臉好似幾天沒洗，整個人顯露出一股憔悴感。
少年胸前掛着個木頭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飾品，架子頂掛着一張舊招牌“法師開光，幸運護身符”。
好傢夥，王蒙都忍不住讚歎這少年的伶俐。就在公安局門口賣幸運符，尤其是像王蒙這樣一臉“破敗相”走出來的，鐵定是要買上一個的。
丘老闆小氣惜財，拉着王蒙就想走。王蒙卻停了下來，點點頭對那少年說，給我來一個。
“好嘞。這位老闆你要什麼？我這裏有符，有戒指，有手鐲，有項鏈……”
“就來個戒指吧。”王蒙猶豫了會說道，他並不喜歡帶飾品。不過既然要買，帶枚單身戒泡泡妞也行。
“好嘞。”少年眼中流露出幾分驚喜，不過他立刻就低頭掩飾掉了。誰都沒看見。
一枚小號的戒指被少年從一個盒子裏取出，也不問王蒙要帶哪根手指，只是一個勁的要他試試。
這麼小？你自個帶還差不多啊。王蒙看着戒指有些苦笑不得。這戒指看模樣連他的小指都塞不進去。不過難卻少年的熱情，他還是試了一回。
“咦？”這戒指居然戴進去了。而且和王蒙的小指大小剛剛好。既不緊迫，也不過度寬鬆。
“我就說肯定合適吧。”少年的臉上的笑熱情的有些過頭。
王蒙也不疑有他，這戒指外形很樸素，沒有任何花紋之類的點綴。就是銀白色的一圈兒，很符合他的審美觀。
“就這個了。多少錢？”
“十二塊。您給個十塊就成。”少年還挺會做生意。
王蒙隨手就掏出了十塊錢。錢一到手，少年撒腿就跑。比來時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哧溜了一下就沒人影了。
“這娃兒，跑這麼快就不怕被車撞死。我說，你不會買了個假貨吧？”丘老闆看出些不對勁了。
王蒙啼笑皆非。
“十塊錢的東西還有什麼假貨真貨？而且這玩意……”他用牙咬了一口，“挺結實啊，質量沒問題。我說你就放心吧，張德福就是嘴上說的凶。我不會和他去斗的。他想整治我也沒那麼容易。你看看，我這還有一個幸運戒指呢。”
王蒙平素不信鬼神，但他知道丘吉元特別迷信。逢年過節各路神仙的供案比他自個吃的都要好。買這個戒指，有大半也是為了安慰丘吉元。
果然丘吉元聽了最後一句就不做聲了。雖然這戒指到底是不是有幸運，有法師開光還不確定，不過丘老闆向來都是信其有，不信其無的。
“唉，算了。我不勸你了。不過你這身傷總的去看看。我知道前面那條街有個小診所，裏面的大夫手藝還不錯。去上點葯吧。”
“好。”王蒙應了一句，忽然就感覺自己頭開始暈，隨即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砰的一下，整個人突然倒在了地上。
“王經理，王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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