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徐德成那麼忠誠的副官,如果當時沒死,肯定就追隨顧釗跳河。但是白秀蘭只見顧釗順水而下,那徐德成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這麼一想,白秀蘭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一開始跳河是追着自己下來?還是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白秀蘭救顧釗是以為他為救自己而來,那時候還想罵他蠢,何必擔心?白秀蘭能自救。喉嚨滾動了一下,表情冷凝。
忽然,頭頂多了個手掌。
白秀蘭下意識的旋身就要離開,卻被大手一撈,攬進懷裏。
她跌坐在草垛上,剛要掙扎,顧釗雙手合攏,把她帶到兩腿間,環抱住她。
“你走後,徐德成就順水飄下來了。”
他聲音沙啞低沉,溫熱的呼吸落在白秀蘭的耳垂處。粗糲手指握住白秀蘭的手,說道。
“想到哪裏去了?臉色這麼難看。”
白秀蘭不喜歡這個坐姿,她等於是坐在顧釗的腿上。
他大刀闊斧的坐着,手腳並用裹住了白秀蘭。
“聽不聽?”
白秀蘭皺着眉頭:“你先放手。”
低笑聲響,顧釗鬆開手臂。
白秀蘭跳出一米遠,他們對峙。
“什麼計劃?”
白秀蘭看他。
“近一點。”
顧釗手肘放在膝蓋上,笑着看她。
白秀蘭擰眉,左右看看:“這監牢,恐怕周圍幾十米都沒人,你說吧,不會隔牆有耳。”
“以防不測。”顧釗眼睛掃過這荒涼地方,說道。“在這地方,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口氣挺大,若不是白秀蘭自己願意,他能做什麼?
白秀蘭站的近一點,“說吧。”
“最近山寨鬧分裂。”
“路七和那位飛哥?”白秀蘭若有所思,難怪他們被關在這個地方,轉念一想。“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不過,那位飛哥不像是頭頭。”
顧釗點頭,“他不是,寨子裏的二當家叫黑狗,野心很大,早就想幹掉路七。”
“他拉攏你?”
白秀蘭望着顧釗的眼睛:“他們信你還能東山再起?”
顧釗笑了下,眸光深邃,片刻后,才緩緩說道:“東山再起?”他細細嚼着這幾個字,聲音發沉:“夫人,你可是算錯了,督軍何曾西山落過?拉攏?他敢有這個想法?拉攏顧家?頂天不過是想混個番號,弄個一官半職,威風威風。”
他身材魁梧,坐姿隨意,話語間的霸氣隨之而出。
白秀蘭也漸漸深思起來,眉頭微皺:“路七現在已經死了嗎?”
“應該是沒有。”顧釗的表情在昏暗的空間裏顯得深沉起來:“出了這個變故,我就只能順水推舟。恐怕這幾天就有消息,到時候他就得請我出去。”
白秀蘭沒有說話,這回又栽了!
黑狗這個人想要投靠顧釗,又性格高傲,不可能直接開口。他現在得等,讓屬下去臨城打探情況,坐鎮這山寨等待顧釗的人自個求上門。
顧釗初來山寨,他從龍飛那裏得知這個人可能是三聲總督顧釗。可那時候山寨中情況複雜,他做不了路七的主。從得知那個消息,他就打上了顧釗的主意。白啟山跑了,依着路七的性子,勢必要殺人。他不可能讓路七殺了顧釗,就提前一步把顧釗和白秀蘭安排進了這昏暗的牢房中。
這牢房可是百年不用一次,破爛又髒亂,地勢偏僻,如果他執意不讓出,路七除非殺了他。
路七滿腦子都是白啟山,沒日沒夜的找,瘋了一樣。
她是很想殺了白秀蘭,可黑狗又說了和白秀蘭一樣的話,這時候殺白秀蘭一點都不合適。她就帶人去臨城抓白啟山全家了,黑狗管她去死。只要她一走,這山寨里全是自己做主。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顧釗手枕在腦後,躺在稻草上,屈起一條腿:“秀蘭,你想家嗎?”
他沒覺得壞境有多難以忍受,只是擔心白秀蘭會受不住!
太委屈了,這是什麼地方!
白秀蘭在這屁大的地方運動,轉悠了半天:“想了。”
她想念家中溫軟舒適的被窩,盛一碗煮的軟軟的魚翅,這個天氣,再吃兩塊糯米糰子。
想着,白秀蘭就很想逃獄出去。
她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頭頂那一方小窗,字句咬的很重:“我真想回家。”
這話真是戳顧釗心臟了。
他的閑適也消失了,站起來走到白秀蘭身後,兩人站在一處。
“用不了多長時間。”
黑暗中,她從後面圈住白秀蘭,下巴摩擦她的發頂。
“我會帶你回家。”
難得白秀蘭沒有再逃避,她背靠着顧釗寬闊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聲。
焦躁的心情漸漸平穩。
正如顧釗所說,她性格激進熱愛冒險,從來都是直往前面走,不顧身後。
當初在部隊,和她組隊的人都比較辛苦,她太強勢。
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愛過誰,更不知道怎麼愛人!
顧釗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兩個人都沉默,許久沒有說話,也許這個空間太小,朝夕相對,難免生出依賴之心。
白秀蘭也不躲,他的嘴唇溫熱,軟軟的,落在臉頰上並不難受。
他們就這麼擁抱着,黑暗中,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片刻后,顧釗笑了一聲,他微微彎腰,貼着白秀蘭的臉頰,深吸一口氣,嘆道:“……髒的都出味了。”
白秀蘭:“……”
下一刻,一拳朝顧釗的臉頰打去。
第三日,事情好像出現了轉機。
白秀蘭原本計劃是,離開監牢的第一件事絕對洗澡,身上的味兒別說顧釗,她都能聞見。
白秀蘭第一次見黑狗,覺得他真是名符其實。黑瘦,眸光似狼狗!白秀蘭剛進了屋子,就看到這麼一個黑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堂中等待。他穿的比一般土匪氣派多了,頭髮也是理的很短。
“之前不知兩位身份,得罪了!”
顧釗客套點頭:“不知者無罪。”
黑狗眸光一閃,爽朗笑道:“督軍不愧是督軍,大氣!”然後一揮手,本想豪邁的做個請的姿勢,結果因為自己本身的猥瑣氣質,就變得不倫不類。
“請坐。”
顧釗沒有坐,抬眸掃過去,深深沉沉的眸光帶着些許意味深長:“坐倒不必了,勞煩找個梳洗的地方。”
他穿着狼狽,氣勢上卻是沒有絲毫減弱。
冷冷清清,站的筆直。
黑狗身後跟着的龍飛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搶先說著:“是我疏忽了,大當家的恕罪。”
這真是給了黑狗台階下,他拍了一下龍飛的肩膀,呵斥道。
“辦事不利啊!”轉頭對上顧釗,笑了起來“對不住了,委屈你住那地方。”對上龍飛又是一個面孔:“還不趕快帶督軍去洗漱!”
“是。”
幾人離開,黑狗眯着眼睛望着顧釗消失的方向,表情漸漸陰狠起來。
關他這麼一下的計劃是對的!讓他求着自己,講了條件,那謀官職可就容易的多!
路七一出山寨,他就帶着手下反了。說服寨中一半兄弟跟自己干,是許了官職。
山下縣城也是可以買官做,可那些人只認路七,誰知道他啊!
路七那個驢脾氣,根本就拉不上枱面。。
路七在走之前處罰了寨中幾位老功臣,因為看護不利,竟然能讓白啟山一個大活人跑了。她打殺人的時候,眼都不眨一眼,血都濺一臉,手下更是驚恐。自從白啟山到來之後,她就到處罪了人。
定下了一條又一條不符合土匪行業的規矩,什麼不準燒殺掠奪,他們是土匪,不搶不奪吃什麼?不得餓死!
可是路七不在乎,為了白啟山什麼事都做。
想起她,黑狗就忍不住唾棄起來,女人一旦犯賤起來婊++子都不如!
那麼貼着白啟山,還不是給跑了。
同樣身為男人,他太了解男人的秉性,上趕着的誰會稀罕!
他一邊惡毒的想着,自己派去的人肯定早幹掉路七了。
不大的屋子,山寨的土匪準備熱水的速度倒是十分快,白秀蘭這幾天肚子都有些不舒服,她隱隱覺得月事應該快來了。
身上髒兮兮黏糊糊,肚子的墜疼感又清晰了幾分。她對月事時間記得不是太清楚,大約就是這幾天,剛想着,裝着熱水的大桶已經被抬了進來。熱水冷水兌半,溫度正好。
等那幾個人走後,白秀蘭關了房門,快速脫了下髒兮兮的衣服,看了眼內衣上果然是有一點點的血。皺了下眉,算了,一點也不礙事,先洗澡再說。剛抬腿要跨進浴桶,就聽身後一聲門響,插着的門栓硬生生被撞開。她楞了下回頭,隨後就碰觸到顧釗黑漆漆的眸光。
他站在門前,手裏還拿着衣物,一條腿邁進門檻另一條腿還在後面,手握着門板。逆光之下,他的五官愈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