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進山

“二郎，村東頭的那戶人家姓啥？”光禿禿的小路上，白茅搖曳生姿，王靜怡邊走邊用手掃一下路邊的枯草，腳踩在一層又一層的樹葉覆蓋，軟軟的，孳孳響。

“你說劉大漢他們？”這是自家媳婦第二次問那家獵戶，徐茂青不像上次那麼貿然，斟酌了下，“他們祖上不是村裏的，有年冬天，整個村子被大雪覆蓋，出山的路被堵了，那年後山總有動物下來偷吃家裏的糧食和兔子，里正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他們來打獵，就這樣，他們就把家安在東頭，冬天，村裡也太平了很多...”

這意思說劉大漢他們對整個村子有恩？那大家還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光是想想劉家打的獵物，王靜怡全身都活絡起來，“二郎，我們趕緊上山，看看有沒有吃的？”

找到上次上山的痕迹，王靜怡自己都驚了一把，那哪是路，分明是雜草叢生中動物走過留下的痕迹。王靜怡頭疼，上次自己是在怎樣的心理建設下才踏着這些荊棘上去的。

明顯，徐茂青也想到這點，“媳婦...你上次是從這裏上去的？”

王靜怡狐疑的點點頭，指着山上那顆大樹，不確定道“應該是這裏吧，上次三嬸還在這裏挖野菜來着...”

“行，我走前邊，你跟着我步子就成...”徐茂青伸手把擋在路上的枝椏折掉，一手拉着王靜怡，“媳婦，小心路，別摔着了...”

已是深秋，被徐茂青拉着的手卻有了薄薄汗意，王靜怡偏頭看着遠處的風景，應了聲“恩，你看着路...”

山裡全是落葉，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樹頂折射在樹叢里，分外金燦。

“二郎，你看，那樹上還有桔子，快...”找了一圈，發現許多樹上的果子都已脫落，只有樹枝頂端還零零星星掛着一些，有勝於無，王靜怡很是滿足了。

“媳婦想吃那果子？”徐茂青有些猶豫，站着不動，解釋，“媳婦，這山裡除了菌子能吃，其他的...”

“你懂什麼？上次我摘回去的你們吃了不是沒事兒嗎？”王靜怡太興奮了，這段日子連續吃紅薯的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見徐茂青沒動撈起袖子，抱着樹使勁搖了搖，除了幾片樹葉，果子紋絲不動屹立枝頭。

徐茂青汗顏，上次那些果子是自己不想媳婦被刁難才吃的，沒想到...回神過來見自家媳婦抱着樹搖晃，拍了拍腦袋，過去把王靜怡拉到一邊，“媳婦，你看着，我來...”

男女力氣就是不一樣，沒兩下樹上的桔子就啪啪往下掉，不一會兒，樹上黃燦被青綠的葉蓋過。

王靜怡滿足的把所有果子放進籃子，一個遞給徐茂青，“二郎，你嘗嘗，比家裏的饃和紅薯好吃多了！”說完，迅速剝開，看着橘紅的嫩肉，口水流過嘴角，“啊..”一口咬了下去，酸甜漫入喉嚨，滋味不是一般的銷.魂。

徐茂青學着王靜怡咬了一口，雙眼瞪大，“媳婦，真好吃！”

兩人把籃子裏的果子吃得差不多了，王靜怡只覺得晚上不吃飯也沒啥，躺在樹葉堆里，仰頭看着柔和的日光，偏頭，“二郎，是不是中午了？”

徐茂青看了看日頭，以為王靜怡惦記着家裏的饅頭，“媳婦，要不咱回去了？”

王靜怡怎麼可能回去，躺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懶洋洋的曬着太陽，眯眼，享受這難得的靜謐，“二郎，先睡一會，待會再找找有沒有其他吃的！”

徐茂青被自家媳婦臉上的笑容愣住，在王靜怡身邊躺下，看着深藍的天空，聲音像風鈴一樣抵達王靜怡耳膜“好的，都聽媳婦的...”

睡了半刻，王靜怡精神抖擻的坐起，旁邊的徐茂青還睡着，她惡作劇的拿了一片樹葉在他耳朵邊上划，見對方拍拍後偏頭又睡，王靜怡覺得好笑，撲過去又要故技重施，樹葉還沒到徐茂青的耳邊手被抓住，徐茂青的聲音有些低沉，“媳婦，別鬧！”

整個人撲在徐茂青身上，這時候，王靜怡在仔細打量了下徐茂青的五官，眉如遠山，眼若古井，鼻翼微張，臉變得生動有線條起來，王靜怡竟看得痴了。

“媳婦，媳婦...”儘管是自己媳婦，被這麼看着，徐茂青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啊？哦！咱再到處找找有沒有什麼吃的吧？”王靜怡嚇得趕緊起身，耳尖有了紅暈，平時覺得徐茂青長得還不錯，沒想到他的好看竟是越看越好看，想到自己竟然沉浸在男色中，王靜怡心裏鄙視了自己一把。

“恩...”徐茂青也有些尷尬，偏了偏頭，“媳婦知道什麼能吃嗎？”

“...”

“看着熟悉的話應該都是能吃的吧？”王靜怡四下看了看，都說大山裡藏着的是寶藏，這裏山這麼高，寶藏肯定不少。

“哎喲...”一腳踩到地上的石子，王靜怡身子像旁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媳婦~~”徐茂青緊張的拉起王靜怡，“沒事兒吧？”

此時的王靜怡沒有聽到徐茂青的話，盯着害自己摔了一跤的始作俑者，生怕和自己想的不符，王靜怡爬過去一眨不眨盯着，紅褐色的長橢圓形堅果，香味瀰漫整個鼻尖，拿起來掂了掂，真的是自己認識的。

徐茂青見自己媳婦抱着塊不知名的果子笑得口水直流，他尷尬咳嗽了聲，“媳婦，這是啥？”

“二郎，你吃過這個嗎？”起身，把堅果遞給徐茂青，一臉期待。

“沒有，這是果子嗎？”徐茂青沒有見過這麼堅硬的果子，實際上，上次王靜怡帶回去的桔子還是他人生第一次吃到的果子。

“真的不知道？二郎，咱發了！”王靜怡仔細搜索了下腦海的記憶，沒辦法誰讓她最愛吃的德芙巧克力推出的一款榛子味巧克力呢？這可是她最愛的味道了，為了這個，當時她還托東北的朋友給她帶了不少榛子，牙齒咬了一口，真如書上說的那樣，不愧為堅果之王，夠堅硬的。

“怎麼了？”徐茂青丈二和尚莫不着頭腦。

“二郎，把這個撬開，你嘗嘗味道怎麼樣？”王靜怡抬頭找了找榛子的來源，發現是從一株差不多六米的樹上掉下來的，“二郎，咱快到處找找，肯定有很多！”

徐茂青沒想那麼多，見自家媳婦喜歡，跟着找起來，周圍大大小小加起來，籃子裝滿了還有許多，看着自家媳婦亂蹦亂跳的模樣，徐茂青脫下自己的衣衫，“媳婦，把果子放我衣服上，兜着回去...”

本是一句體貼的話一下把王靜怡拉回現實，她喜歡不代表徐家喜歡，就算榛子有諸多作用，能開胃榨油，但，以自己在徐家的位置，想想還是算了。頓時，看着手裏的榛子，王靜怡覺得沒有那麼高興了。

“二郎，你砸開嘗嘗味道怎麼樣？”把榛子放在地上，垂眼，神情懨懨。

“怎麼了？”徐茂青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咱自己吃吧！”

徐茂青找來石頭把果子砸開，這時候，徐茂青才知道這是榛子，對於為什麼是這個名字，他沒有多問，自己媳婦現在心情不好，他感受得到。

“恩，媳婦，真香，好吃！”比起這個，他更喜歡這個味道，不是單純的酸甜，多了一絲香滑。

“當然了，二郎，多吃些，你說咱帶些這個回去怎樣？”

徐茂青聽了，毫不猶豫點頭，“這麼好吃，爹娘肯定喜歡，這麼多，吃了能少吃些飯，爹娘肯定高興！”自己爹娘什麼性子徐茂青會不知道？不忍看自家媳婦希望落空，帶回去要是他們不吃他自己全部吃掉好了。

兩人下山時，王靜怡發現有幾株茴香，可把她興奮了，要是能在山裏找齊調料，在吃食上可以滿足她吃貨的心了，讓徐茂青摘了些茴香籽放進布兜，想到趙氏不省事兒的臉，王靜怡讓徐茂青把茴香籽和榛子分開放。

第二次去山上，收穫不小，到了山腳，王靜怡忍不住回頭望着這片大山，風過，葉子梭梭浮動，一輪又一輪風起雲湧，像是蘊含著無數力量。

打開徐家的門，王靜怡只覺得今天的徐家氣氛有些古怪，天邊的火燒雲紅彤彤的還染着紅暈，院子裏的雞東走西照覓食，灶房裏沒有煙霧升起，兩人對看一眼，總覺得裏邊藏着貓膩。

徐茂青知道自己媳婦的想法，別人家要是這種情況沒什麼特別，擱自己娘這裏，這份平靜還真有些怪異，“媳婦，咱上去看看，估計大嫂早就把飯做好了也說不定！”

兩人走進堂屋，徐老頭一個人坐在上首，東屋裏不時有嗚咽傳出，徐茂青好奇看了看，“爹，娘呢？”

徐老頭抬頭，擦了擦乾澀的雙眼，望着腳下是一片煙灰，手無力的指了指屋子，“二郎回來了？讓你媳婦做飯去，你娘在屋裏睡覺呢？哎！”

“怎麼了爹？”徐茂青印象中沒見自家爹這麼頹敗過，就是對着自家娘也是該說的說，該罵的罵。朝王靜怡使了個臉色，在徐老頭身邊坐下，“爹還要煙不？我去村頭給你買去！”

“不用了，明天你去鎮上把你大哥找回來，一家人這麼悶着生氣像什麼樣子？”盯着手裏的煙斗，徐老頭有些懊惱，怎麼就沒忍住抽了這麼多？

“哦，知道了！”徐茂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自己不好婆媽，只能陪徐老頭干坐着。

灶房裏，王靜怡驚呆了，白面饅頭好好放在蒸籠里，不是說中午吃嗎？她有些猶豫，仔細掃視一圈后，洗了幾個紅薯放進鍋，把蒸籠放上去開始生火，徐家院子靜悄悄的，除了灶房噼里啪啦的柴火聲，一家人像是睡過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