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榮譽回歸時
陰山村大大小小的人都拘謹的以一人為圓心站好,脊背挺得筆直，徐茂請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見旁邊徐毛竹神色嚴肅,臉綳得緊緊的和去見岳丈沒什麼兩樣，徐茂青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嚴正以待,正要往前一步就聽人群中傳來小聲的低喃“徐二郎來了！”
自動讓出一條縫給徐二郎，眾人眼神複雜,目不轉睛的看看徐茂請又看看上首站着的男人，有人帶着討好的語氣問道“徐二郎,遠方來貴客了,咱村裡也跟着你沾光啊~”
徐茂青嘴角抽動了一下，對柳束博他了解的只限於有學識開酒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可此時對方一身官袍整齊穿在身上，官帽讓他的臉看上去凝重無比，他有些猶豫的上前，略有懷疑的叫道“夫子，您怎麼來了？”
“知府大人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導致古田鎮人民貧困潦倒在地龍翻身中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有失為朝廷臉面，皇帝特讓我來查辦此事，如今他被收押也算大快人心，我來看看村子的情況如何！”柳束博說到村子的情況時臉色緩了緩，“附近幾個村子我已經去過，本以為陰山村和那幾個村子差不多，走進來才看到村民臉上無半點陰鬱之色，田地的活兒也整理得井井有條，徐二郎，這裏邊有你的大功勞啊！”
徐茂青臉上紅辣辣的熱，他往外推了推手，發窘道“夫子，你可別這麼想，房屋是大傢伙一起蓋的，功勞也是大傢伙兒的！”
柳束博瞭然的點了點頭，聲音抬高了八斗，“力氣是大家出的，都做得對，你們是古田鎮的希望和榜樣，為了嘉獎大家難能可貴的精神，我允諾今年稅收免了！”
一句話讓大家炸開了鍋，個個臉上都驚喜不已，問是真的嗎？看到柳束博再次點頭后臉上的興奮再也抑制不住，開心得跳起來，徐茂竹臉上也閃過欣喜，不交稅家裏存的銀子可以留着給二錢讀書用了。
徐茂青卻不贊同的扭了扭頭，心裏有些擔憂，但圍着柳束博的人太多他擠不進去只想着等大家走後再問好了。
柳束博是來巡查的還要去其他村子，大家也不敢因為高興就沒了規矩，聽柳束博讓徐茂青駕牛車送他去花田村瞧瞧時，眾人臉上的喜悅達到了頂峰，徐茂青是陰山村的人，柳束博和徐茂青關係好，越是看重徐茂青那麼對陰山村的好處就更大，之前有嫉妒眼紅徐茂青的此刻都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張婆子更是自始至終都躲在角落裏躬着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何偉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抬不起投來，徐茂青就當沒看見兩人的垂頭喪氣小心翼翼模樣，點了下頭就趕牛車去了。
徐茂竹以前和柳束博一起吃過飯，當初只是敬仰他是個夫子，此刻再看柳束博有些不知道說啥，牛車是敞開的，柳束博看對方就跟對着怪物似的一動不敢動，順了順自己的官帽，好笑道“別太拘謹了，我呢最多也就是穿了件和以往不同風格的衣服而已，對了，地龍翻身你們都沒受傷吧？”
徐茂竹雙手疊在大腿上，想要點頭可又覺得沒禮貌了些，仰頭大聲道“沒事兒，當時大家都跑得快，就是後來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兒……”
經過橋上，徐茂青回頭看了已經放鬆下來的柳束博一眼，擔憂道“夫子，自古稅收都是朝廷說了算的，你貿然做主免了稅收朝廷會不會追究你？”
柳束博沒想到徐茂青會問這個，愣了兩秒才哈哈大笑，臉上全是動容“我就說你怎麼心事重重的，原來是擔心這個，還是關心我的人才會看到當官背後的辛酸啊，放心吧，我用自己的錢給大家交稅收，你們也不容易，如果不是那狗賊貪贓枉法你們也不會過得如此艱辛，朝廷里養出了吃裏扒外的東西作為巡撫我就有義務替朝廷分憂解難！”
徐茂青沒想到結果是這樣，喟嘆一聲“若是人人當官都像你為百姓着想，大家的生活就好過得多！”
柳束博一頓，眼神飄向不知名的遠處，掐了株雜草攜在手上沒有回答。
到了花田村，柳束博的眼神又是一亮，看狄旭和徐茂青毫無拘束的聊天他眼睛緩慢眨了兩下，狄旭的大名他聽人說過，沒想到本人看上去那麼年輕，徐茂竹靠在柳束博耳邊介紹“他是瑤姐兒的乾爹～”
柳束博快速掃了眼狄旭此時穿着打扮，雖是粗布短衣材料可一看就是用絲綢縫的，他心裏有些狐疑，王靜怡那麼精打細算的一個人怎麼會給閨女找了個大商戶的乾爹？而且他一眼就看出狄旭絕對沒有表明看到的純真他不相信王靜怡看不出來。
花田村的屋子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村民已經挑好自家屋子，他們現在都在打造傢具，可能是屋子建造得太好，平時很快就能打出一張桌子的他們此時因為桌腳和桌板的銜接處有一點毛須沒有推平而重新做。
聽到柳束博的名號狄旭表情都沒變一下，拱手禮貌問候“巡撫大人到來真是蓬蓽生輝啊，看巡撫大人莊嚴肅重和四郎表述的毫無相同點嘛！”
想到徐四郎對柳束博的評價，徐茂青和徐茂竹憋了憋嘴把出口的笑聲吞了下去，本還想試探對方是不是傳言裏沒有做不下的買賣，只有不想做的生意人的柳束博聽到狄旭說的差點破了功，暗暗給徐四郎記下一筆，維持臉上的表情道“小孩子眼裏的夫子都是拿着持戒的，不指望他們說點好聽的，花田村房子好是好，田地里的莊稼可有收成？”
“今年怕是不好，不過村裏的吃穿用度我會提供一季，之後還是靠他們自己的勞動！”狄旭說得誠懇，柳束博眼裏露出一抹讚賞，他可以確定對方就是傳說的那人了。
幾人寒暄了幾句，柳束博重複了一遍在陰山村說過的話，免花田村百姓一年的稅收，其實不只是花田村，周圍的還有兩個村子他都提出來了，至於那些沒有免的，實在因為聽說地龍翻身中大家自相殘殺的行為寒了他的心，人在困境中的確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行為，可連最起碼的人性都沒了有什麼資格談其他的？
徐茂青走的時候狄旭說好久不見瑤姐兒，給她準備了禮物親自送去，徐茂青看他眼神在柳束博身上，欣然點頭，回去的時候聽兩人很快就聊了起來，而且都是他所不知道的領域，心裏有點羨慕，打起精神和徐茂竹聊聊搬到鎮上去住的事兒，時間過得倒也快。
瑤姐兒一見到狄旭手裏的鈴鐺立馬撲騰讓徐四郎放開她朝狄旭身上爬，柳束博把自己的官帽摘下夾在腋下，徐四郎一眼沒認出來，待注意到穿得一絲不苟的是柳束博時，蹭的一下跳開一步遠，尖叫起來“啊，二嫂，快來看，這位唱戲的和柳夫子長得一模一樣啊～”
“……”柳束博突然覺得他在徐四郎心裏怕不只是拿着戒尺逼他念書的形象，不過眼神掃到肉肉的一小團時，他嘴角忍不住上揚，夾緊了官帽，嘴角有些不自然抽動“你就是瑤姐兒？是不是快一歲了啊？來，伯伯抱抱好好？”
瑤姐兒一直不認生，此刻心思全部放在手裏五彩的鈴鐺上，只感覺每一個彩色的鈴鐺都新奇無比根本沒注意懷抱換了人，直到被抱做在大腿上他才抬頭看了一眼緊張兮兮的柳束博，只感覺對方眉頭上的川字奇怪，一隻小手伸向那褶皺捏了捏，見其舒展開后平整了，她又用手要把褶皺捏出來，柳束博配合的眉頭一擰一舒，瑤姐兒玩得不亦樂乎。
王靜怡再次看到柳束博也被他的裝扮驚呆了一下，朝還處在放空狀態的徐四郎道“四弟，夫子現在做官了，你要好好跟他學習如何做一位好官，趕緊把你子魚他們叫過來，夫子來了咱得好好為他接風洗塵啊！”
徐四郎不在狀態哦了聲就走了出去，沒注意腳下的門檻噗的一下被絆倒在地，趴在地上沒了動靜，徐茂青嚇了一跳，過去叫了好幾聲徐四郎才幫對方把魂喊回來。對方回頭看了眼逗瑤姐兒玩得正高興的柳束博，回答道“好，好的，我馬上就叫子魚哥去～”
劉大漢聽說柳束博做了大官，對正在撒混的青哥兒恐嚇道“你哭，你要是再哭我就讓你舅舅的夫子把你關牢裏去，到時看誰要抱你就抱去，這麼大了一點都不聽話，我看你一點都比不上瑤姐兒，回頭讓你娘給生個弟弟或妹妹的，哼，都不管你看你怎麼辦？”
徐四郎急得手心都出汗了，把徐子魚拉到房間看着外邊道“子魚哥，你說我現在怎麼辦，你替我寫的功課我還沒來得及改一下，這麼教給夫子肯定一下就會被拆穿的，當初我可是發了誓的說要是再讓你幫我做功課我就被夫子端一個月洗腳水幫他洗腳的，要是被察覺了我可怎麼辦呀？”
徐子魚遲疑了下，保證道“放心，夫子應該發現不了！”當初他做功課就是按着徐四郎的思路來的，都很膚淺，讓徐四郎修改一遍也是為了精益求精而已。
“真的嗎？”徐四郎還有些沒底氣，他要是幫柳束博洗一個月的腳以後就永無翻身之日了，想他堂堂鬼主意最多的怎麼能在自己的陰溝裏翻船？
得到徐子魚的再三保證徐四郎稍微安了下心來，許氏跟徐金蘭都過來幫忙做飯，王靜怡便把讓徐金蘭他們一起去鎮上的事兒提了下“二妹，爹娘不在來，三弟三弟妹也走了，你二哥也是希望大家走到哪兒都一家人在一起，你和勇哥兒他爹商量一下吧，要是去鎮上你們仍然可以去山裏打獵，不過路程遠了些而已，他們幾個大老爺們作伴也不會覺得孤單，一家人快快樂樂在一起多好？”
生火的大錢聽到兩人的對話不自覺問道“二嬸，你們會歡迎我，爹爹和弟弟也去嗎？”
“當然啦，咱是一家人走到哪兒都抱成一團才不會被人欺負愛情，大錢想去嗎？”
大錢狠狠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他和王靜怡想的不同，他希望掙更多的銀子，首先是供二錢讀書識字，給徐茂竹買一處大宅子享福，最後是幫助宋氏改善一下她的生活。他知道他娘已經不在那個地方混了，不過他娘現在過得肯定不會好，在城裏沒有一文錢，不會做體力活，活下去就是個大問題，雖然宋氏對他跟二錢都不好，可那畢竟是生養自己的娘，大錢心裏還是感激她的。
聽到想像中的答案，大錢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二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爹爹和弟弟的！”
王靜怡哎了聲，大錢從回來后性格見天成熟，對於小孩子她覺得是種悲哀。但她不知道怎麼和大錢說因為怕觸碰到他最難受的傷疤。
飯桌上，柳束博吃得油光滿面，對王靜怡的廚藝讚不絕口，家裏的辣椒只剩下當初留在地窖里的一點，王靜怡要留種故今天的菜全部以清淡為主，可這樣柳束博還是吃得可口，“城裏酒樓的菜做得也不難吃啊，可瑤姐兒她娘手一動感覺味道立馬不一樣了……”
狄旭也有同樣的感覺，不過他一直沒說，如今聽柳束博的點評后他也忍不住點頭附和，“可不就是？也不知道為啥，就是覺得比酒樓里廚子弄得好吃多了！”
徐四郎不以為然，他覺得王靜怡廚藝不錯，可哪有酒樓做得精緻？“夫子，狄大哥，我覺得是你們平時山珍海味吃多了去了的緣故吧，你問問大家，肯定更願意吃酒樓的啊？”
柳束博兩塞裝的菜鼓鼓的，瞪着雙眼看上去分外奇怪，徐四郎求饒“夫子，當我沒說，你這麼看着我感覺怪怪的，不習慣，等你把官袍換下咱再說成嗎？”
“……”飯桌上立馬鴉雀無聲，眾人雙眼愣愣的轉向柳束博，噗，劉大漢滿嘴的飯直接噴了出來，笑聲充斥整個房間“咳咳，我說夫子，剛才四郎真沒冤枉你，你的樣子太奇怪了，和當官的完全不一樣嘛，不好，不好……”
許氏拿筷子在劉大漢頭上敲了兩下，“吃你的飯，菜碗都被你弄髒了大家還怎麼吃？”
柳束博尷尬的偏開頭，重新偏回來時已經坦然自若，慢悠悠擱下筷子，“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對了，我先去四郎的屋子看一下他功課做得怎麼樣了，這麼久不去學堂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子魚，待會把你的功課也帶上我瞧瞧……”
徐四郎剛才還綻開的笑臉立馬焉了下去，接到徐子魚的暗示又才振作起精神，跟着徐子魚答了聲好。
狄旭知道徐茂青他們在鎮上買了宅子心裏閃過詫異，待聽到宅子的住處時彷彿頓悟，看徐茂青的目光變了變，說道“還真是湊巧，我之前也在鎮上買了一處宅子，以後，看來瑤姐兒可以經常陪陪我了！”
“那好啊！”徐茂青現在想給瑤姐兒生個弟弟妹妹巴不得有人照顧瑤姐兒呢，瑤姐兒擱狄旭那兒他放心。
對於搬去鎮上，李大鎚和徐茂竹表示願意后三人說走就走，在買的田地變找了處向陽的位置準備修建屋子了，這次和之前不同，之前只是為了有個住處很多細節上都沒做要求，現在在城外建屋子就是準備住一輩子的，徐茂青仔細籌劃要怎麼蓋，去花田村看了幾家有閣樓的，又去問了下狄旭，最終三家宅子都加蓋一層閣樓，平時住閣樓上，下邊用來做飯和接待客人用，狄旭自告奮勇的說拉了一批專門建房子很有經驗的人，王靜怡看了他們畫的圖紙，真是讚不絕口，本以為如廁啊，洗澡啊會很不方便，誰知人家弄得比她想的都周到，還想賣弄一下現代女的知識，完全是她想多了。
劉大漢直接住城裏的宅子，若要過來幹活跟徐茂青他們湊合著住就差不多了，王靜怡不知道房屋的具體位置，待去天地間看了番后她高興地跳起來，喃喃道“發了啊，這麼好的位置不發都對不起人～”然後就全身心投入新事業的開發中去了，當然這是之後的事兒了。
柳束博來村子沒有帶一名衙差，一是他覺得彆扭二是有衙差在大家放不開，聽到徐茂青一字一字講述他們殺人的事兒時，他握着手裏的紙感覺有些發酸。
“夫子，我本是想一直閉緊嘴不說這事兒的，可我殺人就是殺人的不想為自己爭辯什麼，要是還來一遍該殺的我還殺……”
“你……”柳束博啞然了好一會，把手裏的功課慢慢攤在桌上，“那段時間到處都亂鬨哄的，你不殺人那麼死的就是你，我能理解，而且朝廷也有考慮到這方面的情況，你放心吧，只要不是你主動發起的那就和你無關，別人那裏我自會讓他們封口～”
說出一直壓在自己心中的困擾，徐茂青輕鬆不少，在一邊椅子上坐下，看了眼桌上徐四郎的功課，“我四弟沒偷懶吧~”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說今天開新文的，但是接到要考試的通知，所以在周六再開了，存稿箱的稿子還沒整理不敢放出來啊，望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