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暮夜裏,一輪彎月掛在樹梢上,月光氤氳,透過樹枝傾灑在地面上,給這幽雅的竹屋平添了一份清冷。
紀雍踏着月色而來,完全收斂了氣息,讓人無法察覺到。
墨桃正坐在屋前的台階上打瞌睡,頭一晃一晃地點着,雖然司味千一早打發他去睡,但總怕他半夜有差遣,自己又睡得太死聽不見。
紀雍低頭看了他一眼,徑直繞過他,但他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掏出一朵艷紅色的花朵。
一道靈訣打在花朵上,肉眼可見的紅色煙霧從花蕊中升騰,散發出甜膩的香氣,腳邊的墨桃一下子撲倒在台階上,不省人事。紀雍輕輕一吹,煙霧飄向竹屋,在屋內擴散開。
一炷香后,紀雍收起花朵,走入竹屋。
挑起帘子,他看到司味千側卧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還穿得好好的,顯然是之前正在打坐調息。
紀雍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在三步遠處徘徊。
有一道禁制阻擋了他的步伐,讓他無法貿然闖入,但他似乎早就料到,觀察許久后,拿出一面陣旗,插在了屋內一角。
禁制還是完好無損,只是開了一個供一人進出的口子,就好像為他打開了一扇門。
紀雍坐到了司味千身邊,撩起一縷擋住他面頰的髮絲,如絲綢般烏黑髮亮的長發從指間滑落,他收起拳頭,放在鼻下嗅了嗅。
輕撫着司味千的臉龐,手感細滑,讓人恨不得用力掐一下,他緊緊盯着酣睡中的人,好像生怕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最終,紀雍不再猶豫,微涼的指尖,按在司味千的太陽穴上。
司味千輕哼了一聲,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紀雍俯身咬住了他的唇,將嗚咽聲吞入腹中,他掌心一翻,靈氣化作朵朵合歡,漂浮在他們身邊,一下子爆開,一室的旖旎。
司味千掙扎了一會,逐漸放鬆,臉上浮現出歡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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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司味千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了床上,他掀開錦被半坐起身子。
墨桃聽到動靜,連忙打了水進屋:“公子,你醒啦。”
司味千嗯了一聲,揉着眉角起身:“昨晚……”
“公子,你最近是不是修鍊得太辛苦了,我一覺睡醒看見你和衣躺在床上,就伺候你睡了。公子要注意休息啊,雖然修真者身體比凡人強壯,可還是會生病的。”
累得睡著了?怎麼會這樣?
司味千從儲物袋裏摸出一瓶丹藥,是紀雍給的那種,雖然他拿去一瓶,可之前的還有剩餘。
玉質細頸瓶精巧美觀,觸手生溫,他面無表情地倒出靈丹撥弄了幾下,再原封不動地裝好,放入儲物袋。
他想了想,又從空間裏拿出些食材,準備給自己弄些早點,沒過多久,紀雍便來了。
“昨晚睡得可好?”
隨口一句問好,把司味千問得面紅耳赤。
他怎麼好意思說,昨天做了一晚的春夢?
昨夜,不知怎麼就睡著了,睡夢中,滿眼是人與人*交合的畫面,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具體的情形都忘了,只記得那燒進骨子裏的熱,那*的呻.吟,那肌膚緊貼肌膚的觸感。
隱約,那個人,和紀雍有幾分相似。
想到這裏,他的臉更熱了。
見他紅着臉,半天沒有說話,紀雍挑眉道:“怎麼了?可是有不舒服?”
“睡得挺好的,就是做了場夢,醒來有些累。”
“哦?”紀雍饒有興緻地笑問,“可有夢到我?”
“為何要夢到你?”司味千懶洋洋地說。
“真是無情!”紀雍嘆道,“我可是孤枕難眠,只盼夜夜邀你入夢。”
“我……”一想到那臉紅心跳的春夢,司味千更是說不出話來。
紀雍借低頭喝茶的動作,掩飾了笑意。
這時,墨桃端着籠屜進屋:“公子,你的早點好了。”
自從司味千借住竹屋,每次他做點小吃小菜,墨桃都喜歡在旁邊看着,打打下手,興緻盎然,時間久了,司味千會把一些不太重要工序交給他做。墨桃有築基期的底子,再加興趣足,倒也學得有模有樣,有幾個拿手點心,時不時會去跟點桃顯擺。
紀雍一看,是一籠熱氣騰騰的鳳尾燒賣。
薄而透明的皮子,包裹着五花肉,肉中還有火腿末、青菜末和蛋皮末,紅黃白綠相映成趣,一隻去殼留尾的蝦仁點綴其上,宛如鳳凰展尾。
紀雍咬了一口,鮮香入味。
“嗯,好吃。”紀雍把燒賣整個人吃進嘴裏,含含糊糊道,“怎麼想到做這個的?”
司味千也夾了一隻:“這幾天傍晚,我總是看見東邊隱有彩光,好似鳳尾,瑰麗多姿,很是漂亮。”
“那是神女峰。”紀雍道,“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太陽西下,照到東面神女峰,就會現出彩雲。”
“神女峰?”來合歡宗日子也不短了,可司味千一直沒有機會四處逛逛,最多也就是在溫泉竹屋和紀雍所在的紫星閣來來去去。
“神女峰景色秀美,一步一景,只有核心弟子才能上山,想不想去看看?”
“好。”適當放鬆放鬆也是好的,司味千一口應下。
合歡宗所在山脈處處透出一個秀字,山秀水秀木也秀,神女峰尤是。
兩人沒有直接飛上峰頂,而是緩緩拾階而上,盡情享受這秀美景色。
清晨微風拂面,呼吸着樹木清新的氣息,心情如天邊的白雲,隨風蕩漾。
攀至峰頂,繞過一棵千年古木,一座巨大的石雕出現在他們面前。
青黑的岩石細滑如玉,雕刻出一位美若謫仙的宮裝仕女,衣袂飄飄,翹首西望,彷彿隨時會乘風飛去。雖然經曆日曬雨淋,雕像紋路卻絲毫沒有風化的痕迹。
司味千一時看得忘情。
“美嗎?”紀雍鳳眸含笑,瞳光瀲灧,“這是合歡宗的開山祖師爺,芷靜仙子。”
司味千驚得差點下巴掉下來:“合歡宗的開宗老祖是女的?”說完,他又覺得這話大不敬,可他實在是太過驚訝了。
魔道魁首,專研些男女交合之術的合歡宗,怎麼可能是女的創立的呢?再看這仙子,雖然只是尊雕像,卻有一股出塵靜好的仙氣,完全不沾半點邪氣。
“你該不是耍我吧?”司味千道。
紀雍沖雕像一拜:“在祖師爺的石像前跟你開這種玩笑?我還沒這麼大逆不道。”
司味千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紀雍勾起唇瓣,拉着他的手:“跟我走。”
兩人繞到石像後方懸崖,縱身跳下,落到懸崖下約三丈處,那裏是一個石窟,打開禁制,走了進去。
紀雍拋出一團照明火,帶着司味千觀看。
石壁上一幅幅石刻畫,栩栩如生地描述了芷靜仙子建立合歡宗的過程。
“合歡宗是祖師爺與她的雙修道侶一起創立的。”說起宗派歷史,紀雍的語氣比往日多了些莊重,“那時候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中立小門派。”
“難道那時候他們就……”司味千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就日日研究採補功法了?”
紀雍笑道:“當然不是,祖師爺修鍊的是一門特殊的功法,這功法雖說是宗內至高秘法,可至今無人修鍊。我們合歡宗現在修鍊的功法,都是祖師爺的幾位弟子從這秘法中分化出來的。歷代宗主無一不是天縱之才,不斷精研,慢慢才把我合歡宗發展壯大。”
“然後慢慢就變成大魔頭了?”
紀雍宛然:“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你們祖師爺的功法沒有人練呢?肯定比你們現在修鍊的功法都好吧?”
“因為祖師爺和她的道侶伉儷情深,所以才能修鍊。其他人哪會這麼好運,有這麼一人執手到老呢?”
“這話說的,只要二人同心,有何不能?”
“是嗎?”紀雍側目,神情冷了幾分,“情之一字,最是難得,說來容易,做來難。我們修仙之人,壽命漫長,你能保證你一生一世只鍾情於一人,不論那人是生是死,是善是惡,有情,甚至於無情?”
紀雍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肅穆,似乎還有虔誠。
司味千一愣,好半天沒有回神。
“反正我是不信有這回事的,就連祖師爺也未曾飛升,還不是枉然。”紀雍冷笑一聲。
一生一世,不論那人是生是死,是善是惡……
有情,甚至無情……
“所以,就沒人能練,也沒人願意練了。”紀雍眯起眼睛,笑容又像平時那樣帶着不羈,“我就是說說,瞧你認真的樣。”
司味千懶得理睬這張無賴臉。
兩人走到了石窟的盡頭,裏面還有一間,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見,石室門口有強大的靈力在波動。
“再裏面就不方便帶你進去了。”
司味千點點頭,看見門口放着一塊圓形石頭,形狀有點像蒲團。
“這是什麼?”司味千彎腰摸了一下。
“這是核心弟子參悟的地方。”
“我可是坐上去試試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司味千心中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坐在上面,以至於根本不曾想過他一個外人是否不妥。
這股衝動驅使着他,還沒有等到紀雍的回答,就坐了下來。
紀雍剛想說什麼,可眼神一暗,並沒有阻止。
司味千一坐在石座上,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撩人心頭,身體驟然一熱。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貓爪和南瓜的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