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者詛咒之物
人類，哪怕他們可能隨時拋棄你，背叛你，在你轉身的一刻捅來一刀，但是，最可怕的永遠不是活着的生物。
因為這裏已不是現實世界，而是黑暗森林！
最危險的，恰恰是死屍！
河岸邊不遠處，喬里依靠在一棵樹的軀幹上，他的左手握着黑色木杖，右手抓着一根肋骨，胸前掛着一圈由頭髮編製出來的“項圈”，“項圈”綁縛的有很多東西：眼球、牙齒、碎骨……
腰部以上，胸口到脖子纏着四縷濕漉漉的頭髮，綁在他的身上，髮絲的顏色各異，水漬彷彿永遠也不會幹涸。
全副武裝？去他媽的全副武裝！
“我特么的……”喬里一拳砸在了樹上：“……賤啊！”
“啊疼疼疼……”
抱着拳頭吹了幾口氣，喬里噁心難忍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東西，人類的眼珠子、骨頭棒子、頭髮，等等之類，全都是河裏屍體身上卸下來的零件，每個零件，都寄宿着死者的靈魂。
死河裏的屍骸交易條件很直白，如果喬里不想加入它們一起奠定死河的河床，那麼，就要帶它們離開黑暗森林，讓它們安息！
十公裡外就是惡魔城的邊界了，僧侶是這麼說過的，按照他的意思，這十公里範圍恐怕不是好過的，也不知道僧侶眼中的十公里多遠，總之喬里順着僧侶的指引前進了不少時間，依舊沒看到惡魔城的影子。
現在的喬里，估計被僧侶種下了什麼東西，活脫脫一個燈塔啊！剛上岸不久，歇了沒一會兒時間，又有張牙舞爪的喪屍發現了他！
“我去你媽的！”
氣勢洶洶的罵了一句，喬里轉身就要跑！然而在他剛轉身之際，腦海里激蕩出了一個個錯綜複雜的聲音。
“過去滅了它們，小子！”
“廢物！拿出我的眼球，滴上你的血。”
“你會火系魔法么，我的魔杖就在你手裏……”
“殺！殺了這些髒東西！”
“吼！！撕了它們！！”
“殺！！”
“嗷————”
沿着死河的河岸邊，喬里痛苦的抱着頭飛奔，只覺得腦子裏的聲音好似要撐爆了頭顱，有詭笑有譏諷，有野獸的低吼，有些只存在全無理智的喊殺聲，一瞬間，喬里彷彿分裂出了數十個意識。
他哪還有思考的餘地！喬里忍受着腦子裏數十個思想狂轟亂炸，牙齦都咬出了血。抱着唯有的一絲清明，他認準了僧侶指出的方向，瘋狂向前奔跑。
“死！弄死它們！你這沒用的廢物！”
“殺！！！”
“吼！”
“汪~~汪~~”
“都他媽給我閉嘴！！”喬里抱着頭直接吼了出來：“求人辦事的給我老實點！信不信我現在就投河自盡誰也別想安息！”
突然間，喬里腦子裏的聲音戛然而止！彷彿是遭遇到了什麼巨大刺激，而集體噤聲！
腦海里的聲音終於消失了，拄着膝蓋喬里喘息了片刻，看了一眼身後的喪屍，旋即目光渙散的繼續逃跑。
這時候喬里乃是沿着河岸邊逃跑的，與河水的距離一米左右，從各處匯聚過來的喪屍漸漸吊在了喬里後方，當那些喪屍靠近了死河，便會有河內的屍骸突然破出水面，抱住一個喪屍就沉了下去，因此，喪屍的追趕並不是很緊迫。
死河死河，死者的禁絕之地，死者沾之即永不超生，生者沾之將被死河屍骨纏上！
腦海無聲的安靜並未持續多久，意識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尖利怒吼：“蠢貨你往哪個方向跑！惡魔城在你身後，你前面的是黑暗森林更深處，你是尋死！”
黑暗森林，更深處？！
喬里的步子一亂，他立即停了下來，愣了有兩秒鐘，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身後的方向。
四五隻喪屍即將追上來，而喬里卻並未看這些嗜血的怪物，他一雙迷茫的眼睛定定的盯着一個方向，逐漸變得疑惑，變得驚愕，當他看了看死河水流的趨勢，蹲下來看了看地平線的起伏度，喬里驚愕的臉漸而佈滿鐵青之色！
胸腔內噴發著不知由來的憤怒，再加上之前被腦海里的聲音不斷折磨着神經，或許有那些喊殺聲的莫名影響，喬里看到所剩下的喪屍追來，他眼睛紅了！
“呼——呼——”喬里喘着粗氣，眼白竄上了血絲。
自從來到黑暗森林，喬里一隻在逃啊逃，逃跑，再逃跑，只剩了逃跑，像個喪家之犬一樣東逃西竄……
身體上的疲憊，心靈上的怯懦，喬里豈會好受！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泥人也有幾分火氣，喬里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好受過，被人丟下，被喪屍追趕，被屍骸的意識折磨，憑什麼他要一直默默被動承受！
心中騰一股莫名的邪火，喬里狀若瘋狂的反撲向喪屍，神經質的低吼了出來：“死就死！他奶奶的想咬死我？我生撕了你們！”
“干！”
藉著衝過去的勢頭，喬里凌空跳起用盡全力的踹出去了一腿，正中最前面的喪屍，他當即被反震力震的後退了出去，落在地上腿已發麻。抬起手肘，喬里也不去想自己以前在亞歐聯邦格鬥比賽看過的招式，純粹以本能反應的抬起手肘，肘關節的尖端當頭砸在了另一隻喪屍面門上。
幸好喪屍不多，並且時而會有喪屍過於接近死河，被屍骸拉入河中，寥寥的個位數喪屍，但是對尚是個普通人的喬里來說也不少了。這時候，喬里是絕不敢興起再入死河避難的念頭，若是傻乎乎的想要藉助死河的威能，恐怕他面對的就不是幾隻喪屍了，而是數以百計的屍骸。
忽然之間，喬里心裏有種巨大的諷刺。
這些喪屍褪去吃人肉的恐怖現象，不過是群失去理智的瘋狗而已，整片所謂的黑暗森林，也就是個養狗籠罷了！喬里竟然就在一群瘋狗的追趕下還不如這群瘋狗！
胳膊驟然一痛，喬里甩開抓咬自己手臂的瘋狗。大約十幾分鐘前，喬里肩膀處就被喪屍咬過一口，血跡到現在還未乾涸，此刻他早已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喪屍抓傷咬傷。怒火中燒的和喪屍纏鬥的時候，喬里腦子並沒有一起跟着燃燒，他反而很清楚的記得，死河裏的屍骸，似乎對這些喪屍很感興趣，顫抖中喬里有意無意的拳打腳踢，推動的方向都是死河！
眼看着，剛一接近死河的屍骸，就會突然姓的破出水面，抓住喪屍的腿將其拉了進去……
一些河裏的屍骸，冒出水面的時候還用眼眶內的綠油油光芒“看”了一下喬里，似乎是看到喬里身上全副武裝的眼球、骨骼之類的零件，那些屍骸沒有再做出多餘的舉動，甚至有一次喬里被反震力震得退到了河邊，甚至一腳踩在水漬上，那些屍骸也沒像對待喪屍一樣將喬里拉下去，彷彿是顧忌着寄生在喬里身上的惡靈。
死河裏的骸骨顧忌喬里身上的惡靈，但對於喪屍絕對是來者不拒，喬里與它們一方算有心一方算有意，推搡到河水線的喪屍盡數被拉進了河裏！等到最後一隻喪屍被喬里反撲壓在地上，喬里心神一松，旋即便是暢快淋漓與爆發出來的邪火。
此刻，喬里壓在喪屍肚子上，任兩隻沾滿血污的爪子抓撓自己的皮膚，他雙手掐着喪屍的脖子，提起來，砸下去，用力之大就像是要把喪屍的腦袋砸出腦漿來。任誰沒完沒了的逃跑，徘徊在獵物與死亡的恐懼之中，逃離危險后精神都會變得不太正常，不管是誰都會有一定異常表現的，其癲狂程度視人而定。
“嘭嘭嘭……”
砸了不知多少下，眼見喪屍不動了，喬里抬起了頭。
他的兩隻眼眶，竟然出現了黑影綽綽的黑眼圈！
可惜喬里並未看到自己眼眶出現的黑眼圈，站起來時他大腦猛地一陣眩暈，晃晃腦袋，他還以為是血壓過低引起的頭暈，也沒有在意，直接轉身向著某個方向慢慢前進。
自從來到這個古怪的世界，喬里連續狂奔的路程幾乎等同一次長途越野了，此時鬆懈下來他的雙腿虛軟無力，身體疲乏，昏昏欲睡，但他知道自己決不能休息，否則一旦閉上眼睛睡著了，喪屍圍過來他可沒有倖免的可能。
不知為什麼，喬里感到體力一陣莫名其妙的虧空，而他卻沒發現，他的黑眼圈近乎肉眼可見的越來越濃……
“嗯？”
本該是精神虛弱的狀態，然而喬里卻十分詭異的聽到了些動靜，他原以為自己幻聽了，晃了晃腦袋，接着，他嘗試堵住了耳朵。
堵住耳朵，聲音依舊傳來！
寄生在他身上的幾十個死河惡靈，喬里能確認他們現在是安安靜靜的，但是這傳來的聲音顯然不是以聲波的形式傳播的，即使堵上耳朵他也能聽到一個……隱隱低笑的沙啞聲。
雖然知道此刻身上被下了能吸引喪屍的東西，思想行為若是過於風搔，是件極為作死的事。可是，喬里還是想要過去看一看，因為那裏很可能有個喬里想要一腳廢了的人。
到現在他依舊沒有發現，他眼眶的兩個黑眼圈濃重得有些詭異，甚至於，他的眼白也蔓出了一片陰影。
喬里只是感到身體越來越虛弱。
正當他扶着樹喘氣，準備歇息片刻去探索一下那道沙啞笑聲的來源，遠處的稀疏林木間，就在喬里前方的路上閃過一道人影，喬里一怔，顧不上是否會引來喪屍，他提氣大吼：“孫賊！你給我站住！”
或許是情緒使然……
也可能是黑暗森林的環境如此……
喬里身上的陰氣越來越重。
喬裏手臂的傷口，肩膀的傷口，被喪屍抓破咬爛的傷口緩緩的滲着鮮血，但血水沒有留下來，而是被他上半身纏着的頭髮、骨頭吸收了進去。
而當喬里邁開步子追向那個人影之時，他身上掛着的頭髮、骨頭，這些寄宿着死者怨魂的物質，全都散發出了血一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