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為貪婪
墓苔鎮的格局，依稀可以看出碉堡的輪廓，儘管被破壞的夷為平地，但一些石牆渣滓還是能夠在地上看到。
鎮子裏最為高大的建築，就是這座玫瑰旅館了，與周圍的帳篷、草窩相比，十二三米的高度足夠使它鶴立雞群，它的前身應該是個哨塔，在一場破壞中苟存了下來。
兩三層的酒館空間並不算寬敞，每一層的面積算是擁擠了，喬里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女屍趴在櫃枱上，拿着毛筆往桌子上寫寫畫畫，一副苦惱躊躇的樣子。
到了如今，喬里再看到屍體、骨頭做出像人類一樣的舉動，他已經不會再大驚小怪了，哪怕有具屍體正在做“對賬”的行為，喬里也能用自己強壯的心魄接受。
這位“對賬”的女屍喬里見過，昨天剛來到墓苔鎮，他的導師布魯諾就來到玫瑰旅店，是面前穿着圍裙的女屍出來迎接他的，喬里對她暗綠色的皮膚印象很清晰。
“嗯，那個……”
對賬，屬於金融系的一類分支，喬里以前在大學四面就算白學了，這麼簡單的業務能力也是手到擒來啊！何況他還幹了三年出納，此刻看到女士那令人着急的算賬能力，喬里就忍不住了。
他出聲提醒道：“你把酒水類先排開，計算住宿和食物的賬目，住宿費用是固定的，食物素材成本的起伏也不大，酒水讀力計算，酒水對賬時會有成本與收入的差價，因為酒水成本是時價定的，一般人對賬時經常弄出亂子的。”
女屍抬起了頭，一雙幽綠的眸子看向了喬里，眼中有幾分狐疑之色，不過卻沒說什麼，像是思考了片刻，女屍老闆重新對了一次賬目，她一雙幽綠的眼睛漸漸亮了。
“算了，讓我幫你對賬吧……呃！你怎麼算賬的？”當喬里看明白女屍老闆在桌子上寫着的是什麼，他臉色變得詭異了起來：“一個酒水一個住宿，你……用1+1=2的算法？還有，時價的酒水你定為多少錢，這裏記的是一壺兩塊銀幣，另一邊寫的是一壺免費，還有一壺一塊銀幣，記錄的這麼亂，店裏還沒有價目表……”
說話的同時，喬里的指尖連續點過數個蝌蚪文字體，腦中思維飛速轉動，摸了好幾年鈔票的他，幾乎是本能的同步整理了桌子上的賬目，他不假思索的說道：“好在十二次住宿收入是固定的，你記錄的食物和酒水差價太大了，不太好算，得把價格從低排列到高相加，嗯……總計七塊金子。”
說完了一大通，喬里一愣，自己竟然因為顯擺忘了處境，糟糕，好像得意忘形了……
女屍老闆盯了喬里一會兒，她幽綠的眸子看了看自己乾枯身軀，旋即充滿艷羨的盯着喬里的皮膚。
“呃……”喬里被這個死屍一樣的人看得心裏發毛，不着痕迹的退後一步：“請問，您是酒館的老闆么？”
問了一句沒有營養的話，女屍老闆收回了自己火熱的目光，放下了羽毛筆，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好吧，不是顧客，是個新來的，你來墓苔鎮多久了？”
“一天。”
“什麼？”老闆驚奇的猛看了一眼喬里，像是想到了什麼，本來沒有過多情緒的一雙眼睛，露出了慍怒之色。
到現在，喬里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麼巨大的變化，與過去乾淨整潔的白領青年相比，此刻，他臉色病態的蒼白，眼角一道黑眼圈延伸到了整個眼眶，嘴唇沒有血色，雙目帶着稀薄的陰氣，根本是個被死氣侵蝕到半生半死的人了。
因此，女老闆聽到喬里說出一天，她才會這麼驚訝，不過喬里感到很奇怪，酒館老闆怎麼了，她是在……生氣？
“不用太過謹慎了，墓苔鎮有守衛駐守，鎮子裏你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女屍坐在了櫃枱后的凳子上，仰頭看着喬里，她如是習以為常的說道：“看來你做賬不錯，先在我店裏工作吧，做的好了我一天給你一枚銀幣。三樓的凱洛和你一樣，也是個外來人，和他聊聊，你們會有共同語言的。”
“你……收下我了？”喬里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他還沒張口，怎麼目的就達到了？
誰知女屍老闆淡定的回答道：“你這樣新來的我見多了，開始時既沒錢又沒本事，最多耍個小聰明，正好我缺一個做賬的侍者，就你了。”
突然之間，喬里竟然覺得這個女亡靈很聰明，他不由看向桌子上隨手記錄下的賬目：“那你為什麼……”
“我討厭數字，數字，和吃飯不給錢的混蛋一樣討厭。”不等喬里開口，女亡靈臉色直接陰沉了下來。
漸漸的喬里發覺，這女亡靈恐怕不是好糊弄的了，不知怎麼的，他有種感覺，這女亡靈好像對自己惦記上了，特別是當她說吃飯不給錢的時候，女亡靈看着喬里的目光格外耐人尋味。
難道是喬里的導師，布魯諾他……
“你被錄用了，現在就是工作時間，去把衛生打掃了！”酒館老闆冷聲說著，扔過來一把掃帚。
喬里慌忙接住，不等他上樓掃地，女老闆從掉了漆的櫃枱上拿過一隻抹布，扔給喬里，低沉之聲炮語連珠的蹦了出來：“掃完地桌子全擦乾淨，來了客人你好好招待，收錢做賬的事也交給你了，伙食包管，住宿自己解決。”
猶豫了瞬間，喬里抓着抹布與掃帚，心切問道：“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我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女老闆原本走出了塔樓，聽到喬里的聲音，從門外砸進來一塊石頭，正中喬里的肚子。
好似一拳狠狠砸在了肚子上，喬里悶哼一聲抱住腹部彎下了腰，他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一塊黑色的、堅硬的，原來是個麵包……這尼瑪是麵包？黑不溜秋的能當板磚防身了！
能吃么？！
可是，不吃怎麼辦……
揉着肚子，喬里怨憤的站起來嘟囔道：“他奶奶的，你至少告訴我價目再走啊！你啥都不交代，讓我怎麼接客？”
噠、噠、噠……
“咦，你是新來的，也是重生者？”
走下來的乾瘦青年一手扶牆，站在二樓的轉角處看着喬里。他身上的陰氣幾乎和喬里不相上下，不過他的精神與體質卻比不上喬里，這人眼窩深陷、眼白偏大，身體皮膚一副不正常的灰白，身體枯瘦的猶如麻桿，袖子露出的手臂，皮膚差不多是緊緊包着骨頭。
由於過多接觸了死者之物，喬里身上的陰氣才會濃郁，他的情況算是有點特殊，滿打滿算不過是初至的第二天。二樓處比他陰氣還要重的人，他來到這個世界該有多久？
本着友好相處的想法，喬里對二樓的乾瘦青年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你好，我是喬里。”
乾瘦青年沒有立刻回應喬里，他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階，站在喬里幾米外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有意無意的看了幾眼外面，然後，乾瘦青年對外面的三米縫合怪物大聲喊道：“肥肥，索里亞老闆讓你去森林補充點肉貨，快去快回，老闆催呢。”
“唔——”
站在攤位前東張西望的縫合怪物聽到呼聲，它提着砍刀，笨拙的轉過身面向塔樓門內的青年，發出了一個沉悶的哼唧聲，它憨憨的摸了摸腦袋，就直接聽取了青年的話，提着砍刀離開了攤子，慢騰騰的向鎮外行去。
“呵呵。”站在塔樓門口，玫瑰酒館招牌下的乾瘦青年，深陷的眼窩內陡然露出了猙獰之色！
他猛然轉過身，同時後退關上了木門，他的手裏已經多出了一把匕首：“媽的，把金子和紋章交出來！”
只是當他露出猙獰之色的時候，轉過身，已不見喬里的影子。
黑暗森林裏的逃亡者，其險惡之心喬里見識過一次了，教訓一次足矣，遭遇一次死亡的危險便足以讓喬里時刻銘記。
早在乾瘦青年在二樓以閃爍的目光打量着他時，他就萌生了不舒服的敵意。喬里從不會主動陷害別人，但如果別人想陷害他，他絕不會傻乎乎的坐以待斃。
二樓稍微寬敞了些的空間，並未讓喬里找到適合躲藏之處，他躡手躡腳跑上二樓看了一眼，頓時心急火燎。該死的碉堡，竟然沒有窗口！他往哪逃！
“嘭嘭嘭嘭……”
樓下的人快步追了上來，乾瘦青年瞪着喬里消失在三樓轉角的背影，冷笑道：“我看你能跑到哪去！”他的雙眼一片狂熱之色，彷彿看到了燦燦發亮的金子在對他招手，還有那令他瘋狂不已的“紋章”！
能夠換取惡魔城賞賜的紋章！只要把這個看上去好欺負的傢伙紋章騙到手，再把他弄死偷偷扔出鎮子，誰會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而再一次拿上紋章的自己，也會重新獲得惡魔城的眷顧！
老天送來一個沒有武裝的重生者，卻身懷紋章，不異於一只沒有保護的小羊羔！
頭腦一熱，乾瘦青年就衝上了三樓，卻沒想到一張破舊的茶几當頭砸來！
藏在死角的喬里早就舉起了茶几，專等着對方衝上來！這怒意蓬生的一砸喬里根本沒有留手。
剛見面才幾秒鐘時間，對方就動起了心思，看他拿着刀分明是想置喬里與死地！墓苔鎮不是禁止做出傷害他人的行為么？為何這人還敢動手！
喬里砸下茶几之時，他張嘴大喊：“來人啊！！鎮子裏有人鬧事！”
“叫守衛？媽……的……老子廢了你！”捂着流血的前額，乾瘦青年歇斯底里的一刀捅來。
頭皮發麻的瞬間，喬里只顧着用盡全力向後閃躲，結果因為不顧周圍環境，他的腿絆倒在了身後的小床上，身子一仰，後腦勺直接磕在第二張小床上。
劇痛與眩暈登時令得喬里僵直了，他本能的躲閃心思使然，猶自捂着頭向旁邊一滾，立時感到從上而下撲來的身子壓在了他之前的位置，喬里想也不想的伸手抓了過去。
一隻手抓住對方拿刀的胳膊，喬里氣得怒火上頭，這個人竟然真拿起了刀子，他是要殺了自己？完全沒有理由的，要殺了自己這個剛見面還不到一分鐘的人？
緊抓乾瘦青年的手臂，喬里奈何力氣不足，掰不開他手裏的刀，抓住時機連續幾拳狠狠往對方太陽穴、後腦勺砸去！既然這人想殺了自己，喬里還有什麼理由對他手軟！
黑暗森林裏被陷害過一次就夠了！
憑什麼，其他人都喬里當牲口一樣，盡想着在他身上剝削？根本沒想過他們的行為，會讓喬里有怎樣的下場，似乎只要他們高興了、他們願意了，喬里的死活根本微不足道一樣！
干你/媽的想捅死我！親眼見識到有人毫無理由的就要自己死，喬里脾氣再好也快氣瘋了！趁着乾瘦青年被自己反而撲倒的機會，他狠狠朝乾瘦青年後腦勺砸了幾拳，再次去掰對方手裏的尖刀，這一掰便將他手裏的尖刀奪了過來。
爬起來喬里跟着的就是狠狠一腳踹在了青年肚子上，他當即就像個蝦米一樣弓起了後背悶哼。提着尖刀，喬里狠狠呸了一口，不解恨的，喬里又是一腳朝他肚子踹了過去。
握住的尖刀，喬里沒有朝青年捅下去。
若是這麼做了，那將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先不說他是否能冷血的殺了這個垃圾，喬里初來乍到就敢無視規矩而動手殺人，鎮子裏的守衛不會放過他的。
至於腳下的這人為什麼敢向自己動手，喬里不知道，他沒興趣知道一個瘋癲的人是怎麼想的。喬里捫心自問，如果此刻是在野外，沒有了守衛，要是對方再敢對他打什麼心思，喬里絕對會一刀捅死他！
“看在守衛的份上，算你運氣好！”喬里壓抑着怒火，哼了一聲，就準備後退着轉身離去。
倒霉的工作，不幹也罷！喬里還認識返回黑暗森林的路，大不了他回去挖些雜草也能充饑。
喬里不信一個手腳健全的人，認真之下還能把自己餓死渴死不成！
對於喬里的“手下留情”，乾瘦青年非但沒有認錯，反而低着頭，沒有喬里看到他眼中的怨毒之色！
然而就在他警惕的看着乾瘦青年，一步步後退，轉過身準備離開玫瑰酒館的時候，下方嘭的一聲巨響，一樓的大門被野蠻撞開。
樓下的塔樓木門，一隻渾身肌肉壯碩的“喪屍”沖了進來，手握一把斬骨劍，其後跟着數個外衣打扮相似的“喪屍”魚貫而入。而當喬里聽到樓下的動靜，他心頭一驚，就走到樓梯扶手往下看去。
正在此時，身後的腳步聲陡然急促，趴在地上的青年彷彿打了雞血似的跳起來向喬里那邊衝去，喬里還以為這垃圾要魚死網破的時候，只見，青年滿臉恐懼的跑了下去大喊道：“守衛，有人要殺我啊！救救我！”
乾瘦青年臉上的恐懼之色清晰可見，他跑下樓抓住了一隻強壯“喪屍”的手臂，回過身指着樓上的喬里，顫抖喊道：“就是他！今天這個人來酒館報道，本來以為他是個老實人，沒想到招來的小工是個小賊，趁着老闆出門，偷錢的時候正好被我撞見了，他要動手殺了我，幸好我命大！看我頭上的血！”乾瘦青年摸了一把前額的血跡，義憤填膺的大喊大叫。
幾個強壯高大的“喪屍”聽完，最為強壯的喪屍揮了一下斬骨劍，這隻最強壯的喪屍看向了三樓，嘶聲道：“敢於藐視鎮子的規矩，就是藐視我們，殺了他！”
（更新公告：周一至周六上班，每天下午七點以後我才能回家，所以更新時間一般在九點至十一點，如果當天趕不及，我會在隔天清晨七點左右補上，多出來的時間，周曰可能會有小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