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玉
窗外天色陰暗,已經是早上時分,可陽光遲遲照射不到地面上,抬頭看天,低低懸挂半空的烏雲彷彿一團團的壓在旅人心上的重鉛。
“咣當!”玻璃杯重重砸在木桌上,幾滴渾濁的水滴飛出杯外四綻開來,溶入桌上墨色的污跡中。
王斯文惡劣的心情此刻正如這家無名小店外的天氣,昨夜裏,一場早冬的大雪將通往巴音布的公路完全阻塞,所有東行的旅人都只能在小鎮等待通車,按鎮上交通部門電話里傳過來的消息,完全清理路況還要二天。
“自從到了畢業就沒順暢過,想過個安穩的日子還真是難。”看着這糟糕的天氣,王斯文不禁發起牢騷來。同在這家小店裏的旅人也抱怨着該死的天氣,王斯文聽在心裏更是不爽:“是不是自已八字不好,才有這些倒霉的事。”
二個星期前,辦公室主任張立人從電話里把自已叫了去,把調查棉花收購的任務分配了下來,當時自己目瞪口呆的樣子還記憶猶新。根據公司老職員的內部參考消息,往年的資料收集都是由當地有業務往來的農場提供,或是有經驗的老辦事員處理,怎麼輪也輪不到自已這個才畢業不到一年,到公司沒五個月的新人去做,明擺着是張立人在整自己。
王斯文當即細細回憶到宏大貿易公司上班以來,和主任張立人見面種種場景,也沒想到是在那兒得罪了這個小人。最後在機場等飛機時才想起,張立人好象一直在追劉梅紅,終於明白自己苦難的根由,真是有夠衰!
劉梅紅只是比他大一屆的校友,她不過是看在自己和她同是一所大學畢業,在工作上對自己幫助很大,上班言行親密些,也沒多加收斂,可壓根也沒想要去追劉梅紅,自己只是把她當大姐看待。看來有些場面刺激了張立人這小人自卑的心靈,才有這趟新疆之行,真是無心之災啊…
想起此行禍端,王斯文只有苦笑幾聲,大口地喝下奶茶。
“有沒有人去庫爾勒,坐滿發車…”一陣吆喝聲傳來,一個看似跑車人在這小店裏攬客。
“老兄,路沒堵吧?”身邊一桌几個人問。
“沒堵,沒堵,早上才從那邊過來。”跑車的回答到。
“走吧,坐在這也不是事,到庫爾勒再轉去烏魯木齊。”這幾個人互相商量,一會兒提起行李跟跑車人一起出去了。
王斯文心一動,也拎起旅行包跟了出去。
天色漸黑,汽車在不平的土路上顛簸着,准載十六人的車上擠下了二十五人,旅客怨聲不絕。
路邊只有無盡的沙石,低矮的灌木從,空曠的原野顯得冷清而又荒涼。面對窗外荒漠的景色,坐在車尾的王斯文閉上了眼打起了盹。二個星期的行程,以馬不停蹄的速度跑完了十餘個農場,從最後一站東方農場出來時,長出了一口氣,眼看倒霉之旅就要結束,誰知又多生枝節,在這回程的路上從荒漠上受長達十幾小時的罪。
“嘎——”一聲急剎,讓王斯文的頭部與前排的靠椅親密接觸,揉着頭,王斯文側首望着窗外,夜已經很深,表上的時針指示十二點二十分。
前面車頭處傳來一陣打罵聲,好象客車遇到了麻煩。
窗戶剛打開一條縫,鑽進來的冷空氣迅速在鏡片上形成了水霧,王斯文伸出頭去只看到幾個手電筒晃動的燈光,說的都是維吾爾語聽不懂,估計和司機有一陣好扯。
旅途顛簸,屁股都坐麻了,一點知覺都沒有,還是到車外透透氣,活動活動身子,王斯文站了起來。
客車窄窄的過道擠滿了人,旅人們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儘力伸展肢體,力圖坐姿舒適。看到王斯文站起來,沒有誰想挪動身體,各自懶洋洋地倚靠着,加上攜帶的行李,把過道堆成一座小丘似的。打量兩眼,王斯文立刻放棄了從過道下車的想法,還是從車窗鑽出去省事。
將窗戶完全拉開,王斯文扶着窗沿慢慢地吊下來。客車外,還圍停着幾輛車,堵着不少人,看樣子不是小麻煩,管他了,找個地方解決生理問題。
四野如墨,幾米外便不見人影,王斯文摸着黑走出二十幾米遠,估摸車上人看不到自己,開始對着大地進行抗旱工作。放鬆之後,活動着手腳,揉揉麻木的臀部,趁這短暫的停車時間恢復坐車的疲勞。客車上的燈光遠遠地傳過來,車頭說話聲突然大了起來。
“砰——。”一聲槍響在曠野上顯的特別清脆,王斯文頭皮炸緊,一貓腰蹲下。
客車處人影晃動,看不分明。仔細擦乾淨鏡片,重新看過去,客車上的人影搖搖晃晃,車門開着,旅人們一個一個地向下走,車下已經跪着幾個,雙手抱頭,一個象是人體的物體倒在車邊。十來個人在四周圍着,有人手裏還拿着槍,不時對下車下慢的人踢上一腳,罵上幾句。
全車廂的人下空后,有二個人上去對行李搜查,車下的人把旅客分成兩排跪着,一個一個地進行搜尋。
“媽的,碰上車匪了,有夠倒霉的!”王斯文暗暗地罵道,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客車停靠的地方是處凹地,周圍停放着幾輛車,一輛是麵包型,其餘的都是摩托,最近的一輛離自己只有十米遠。
“靠,這劫匪還準備的挺周詳的嘛,一看就是有計劃,有頭腦的行動...”王斯文想到這,腦袋猛然漲的比西瓜還要大。
“別不是碰上了黑幫組織的搶劫?!不會這麼衰吧?!”一陣哀嚎,一些恐怖的傳聞在腦中快速翻過,頭越發大了起來。
大着膽子向前挪了幾米,想看清楚一點劫匪的情況。看清之後整個人卻趴在了地上,冰冷的石塊貼着臉皮,陣陣寒意冰入肌膚。
心跳的聲音象是一面鼓在耳邊敲:“衝鋒槍都有,看來是中了大獎,買彩票怎麼沒這好運!怎麼辦,搞不好連命都要丟在這鬼地方,媽的,小命要緊,還是有多遠就閃多遠。”
四處張望,幾米外就有一輛摩托,心裏有了主意,貓着腰輕輕地走過去,抬起摩托將支架收起,雙手扶着摩托悄悄地推走,一步一步向後退。
公路上,幾個匪徒正對一名行動遲緩的旅客大打出手,一時間所有匪徙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王斯文從沒這麼小心地走過路,踩着不平路面慢慢前移,不能發出大一點的聲音,還要不時地留意匪徒的行動,提心弔膽地退後五十米,燈光漸漸模糊不清,王斯文開始加快移動速度,幾分鐘后,已有三百米的距離,可是在這樣的曠野上點火的話還是不安全,聲音在這裏傳導性非常好,一公裡外都能聽到說話聲。
汽車方向的電筒燈光突然亂晃,光柱四處掃射,有人急聲叫嚷,劫匪已經發現情況不對,吵鬧聲轟轟一片,過了一會,傳來摩托車點火聲。王斯文戴上摩托帽,在劫匪發動車子的轟鳴中,啟火發動摩托車,雙手一擰,把平日蹭同事摩托逛街的本事全力使出,馬力加到最大,也不知東南西北的猛衝而去。
凌晨三點半,王斯文對着已經熄火的摩託大力踢了一腳:“我靠!”,在二個小時前就甩脫了匪徙的追擊,在荒漠中獨自向東飛馳,隨着摩托車汽油的告竭,王斯文只有靠自已的雙腿步行前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野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明兒回去之後一定找個算命的算算,咋這麼倒霉,上班上到新疆,搞什麼調查,不是有互聯網嗎?!還需要人實地考查,靠!回家就阻路,改路就遇到劫匪,還是中大獎的那種!跑路跑到車壞,走路還不行啊!”王斯文一邊走一邊大聲說話,黑夜裏一個人走路,獨自一人說話多少也有點壯膽的成份。
“什麼倒霉事都遇上了!老天,你信不信我扁你啊!你還嫌我不夠倒霉是吧!啊——”意外突然發生。
“不會吧,真的很衰耶!”王斯文掉到洞裏撞暈前只有這種傻傻的想法。
一望萬里的戈壁,都籠罩在淡淡晨霧裏,寒冷的輕風拂掠過沙丘尖頂,沙礫緩緩移動着,朦朧的大地彷彿覆上一層白紗,隱藏着大漠裏恆古的神秘。太陽慢慢地升起來,陽光遠照在這人煙罕至荒漠上。
“啊——”一聲不似人類發出的慘叫從一個地洞裏傳出,王斯文手忙腳亂地把一個物體丟到一邊,是一塊人類的腿骨。剛剛醒來的他,手裏下意識地拿起了人體上的骨質部位,當意識到這物體的名稱后,王斯文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情感上的空白。鎮靜下來后,王斯文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洞裏四四方方,看起來象是一個墓室,四周散落的駭骨已經說明有盜墓者先期光顧過了,墓室頂上華麗的彩繪和周邊朝拜的壁畫象徵這墓室主人生前的輝煌,墓室很大,在一角有明顯被封死的石門,看來是原先墓室的入口,正中的石棺已被打開,棺蓋掀在一邊。
王斯文掉下的地方是原先盜墓者開通的垂直通道,洞壁上並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如果沒有繩子,上去還是個問題。在墓室里轉了一圈,什麼工具也沒找到,王斯文悶罵了幾聲,卻很是佩服盜墓者收刮技術,室內片瓦難尋,沒帶走的只有四周壁畫和墓室中央的大石棺。
石棺里,除了殘餘下大半的駭骨,就只有幾條破破爛爛的布條,可能原來是什麼名貴的織品,經過多年的腐爛連盜墓者都不屑一顧,略微大一點的東西就是頭骨下的布枕了,也已爛的差不多了。
又是忿忿地一聲:“靠,真是乾乾淨淨!這盜墓的職業水平還真不是一般啊!”先對墓室的主人告禱一番后,王斯文借過腿骨在室牆上開始鑿洞,想鑿幾個可以下腳的地方,可以爬上去。
“啪!”腿骨斷兩半,拿在手裏的一截只有半尺來長,王斯文苦不堪言,得之不易的工具就這麼完結,半個小時才挖兩個洞,人踩上去也只能升起一米,而墓室底到室頂卻有三米多高。
完整的腿骨沒有,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用?王斯文呆立片刻,細想人類身體各個堅硬的骨部,“對不起,再來打擾一次。”王斯文舉手合十,伸手去將石棺中主人的頭骨拿出。
奮戰一個小時,洞壁上的腳坑終於挖到了盜墓者進來的入口,再向上就可撐着兩邊的土牆借力上去。
“謝謝!謝謝!多有打擾了,我這就物歸原主。”王斯文站在石棺邊,將頭骨拍凈灰土,放入棺中布枕上,一鬆手,頭骨馬上歪滾倒在一邊,布枕歪歪斜斜沒有擺正,腐爛已久的織物顯得凹凸不平,重新整理一下才行。王斯文拿起布枕擺弄着,手指間好象感覺觸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略微一楞,王斯文把布枕拿了出來。
摸索着從枕芯中抽出了一個不規則的物體,對着洞口透進來的陽光看,物體有三到四公分長,是一個完全透明的破玉。說它是玉也不不太象,通體透明,吹去灰塵比水晶還要透亮,陽光中,如果不是手上的觸覺存在接觸,根本就看不到這玉的形體;說它破,光滑外側呈橢圓形,內部是不規則的形狀,好象是一塊圓玉破裂后的形態。
“呵呵,好歹有個東東,沒白來,看樣子多少也是古董吧!”王斯文毫不客氣的把這塊玉收為已有,在良心上也覺的這是這幾天來吃苦的報酬。
在對主人再三致歉后,王斯文手腳並用地離開了這個留宿地。認了一下方向,朝着東偏北方向而行,這是前幾天旅途中看地圖看出的結論,東北方向有好幾個大小城鎮,走出荒漠的可能性比較大。
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終於走到了一條公路邊,攔到了一隊軍車,聽了他的情況,軍人們二話沒說,直接把他送到庫爾勒警方。
客車被劫一事,已有人到警方報案,因為王斯文的突然逃跑,匪徒們只搶了錢物就勿勿離去,沒有造成更多的人員傷亡。警方詳細備案后,從案發現場收到的物品退還給他,經過匪徒括掠行李里就只有幾件貼身衣物和收集來的資料,財物是分文不剩,幸好警方提供了回程的車票。
窗外的陽光刺目,額頭痛的歷害,王斯文艱難地睜開眼,床單上有一灘干透的血跡,一塊近乎透明的玉塊躺中間,“**!”一聲抱怨,這塊該死的玉塊隨手飛到了角落裏。
新疆之行真是九死一生,唯一的收穫就是這塊玉。當初樂呵呵地抱着發財夢去詢問古玩商,認知被收購商人譏笑一場,說他是財迷心竅,用塊新出的假料來冒充古玉,把他氣個半死,回家就隨手丟到一邊,結果昨晚喝得大醉,一頭倒在床上,又撞上了這塊該死的破玉,額頭都撞破了,真有是有夠倒霉!
看看屋內陽光,估摸是下午二點鐘,父母都不在家,小妹也到同學家去了。王斯文搖搖晃晃地來到衛生間,對着鏡子檢查傷口,額頭上傷口還不小,不由得再次罵了起來,看傷口形狀是和那塊玉的不規則面接觸到,難怪睡覺時候覺得頭痛,只怪酒喝的太多人都麻木了,痛都痛不醒,怨誰來着。
洗完庫藏了一星期的衣服被單,已是傍晚時分。下午才起床做事,到了夜晚反而睡不着,看電視到午夜十二點,又一夜沒睡好,還做了不少奇怪的夢,那塊該死的玉卻又在夢中出現,無任何背景夢境裏奇異地飄浮着。
早上醒來,王斯文覺有些怪怪的,好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算了,王斯文一擺頭,懶得再想,出門逛街看電影去。
今年的大片007系列《擇日而亡》果然名不虛傳,開場就有對峙的汽墊船追殺,高科技的新式武器讓人目不暇接,加上環體影院的超級環繞音響效果,更是讓人身臨其境。邦德和對手花劍打鬥,乒乒乓乓地從廳堂打到了花園,雙方互存殺意,決鬥也是異常兇猛,女主人趕出來調停,邦德隨手抹去臉上的血跡,這個特寫的鏡頭卻突然扎進了王斯文大腦里的潛識,幾處分散在腦中的信息在腦海里連成一個重要提示。
邦德的血!記憶中血!是血!王斯文猛然大悟,早晨感到困惑的事情是什麼。
前晚酒醉后,額頭正是重重落在玉塊上,床單上也流了一灘血,可是玉塊的凹處一絲血跡也沒有!
昨天做清潔時,將玉塊隨手從地上撿起,王斯文潛意識裏已經發現了這個不符合常理的地方,所以晚上奇怪的夢境才反覆出現玉。
王斯文馬上醒悟到這一點,這塊玉不是尋常的玉!
立刻從電影院裏退場,打的回家,又以百米衝刺上樓開門。從廢紙箱裏翻出了玉塊,跑到廚房沖洗乾淨,用刀在手指上劃開了一個小口,血從手指上滴到玉上,慢慢地滑行。
過了一會,玉漸漸變成了紅色,血好像流進玉裏面,整塊玉恍似一塊紅紅的水晶,奇異而又幻麗。再用手仔細摸過玉的表層,一滴血水也沒有,血全都被玉吸了進去!
“太不可思議啦!”王斯文驚奇地叫着,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若不是玉中的紅色還在提醒他,王斯文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冬日正午,太陽光溫暖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催人慾睡,王斯文躺在天台的躺椅上,對着日光玩弄着奇玉,已經在陽光下看了兩個小時,除了發現玉又恢復原狀,更加堅信這是塊非比尋常的玉外,沒有找到一點收穫。
玉還是那樣水晶透明,一點奇異之處也沒有。
一絲倦意涌了上來,兩天都沒有睡好,暖和的陽光照在身體皮膚上,真是舒服啊,隨手將玉放在額頭上擋住陽光,一閉上眼,很快王斯文進入了夢鄉。
實際上,這玉有一點變化,只不過王斯文沒有看出來,那就是玉在陽光曬過之後略略有些變白。
午後的陽光是一天中最烈的時分,陽光直射下,玉塊漸漸由透明轉為了白色,光線經過玉塊象是把白光留在玉中,太陽能被玉塊靜靜地吸入。
玉越來越白,奇異的事情終於發生,王斯文額頭上,已凝固的傷口竟然慢慢化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