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戚睿（上）
楚家小公主四歲的時候，已經被她的爸爸和歐陽爸爸一起，寵得簡直無法無天。整個楚氏都是她的遊樂場，有時候唐佩外出拍戲幾天不回家，那楚忻慕在楚家簡直可以翻天。
當然，她還是很乖巧很懂禮貌，嘴巴也很甜的，所以楚家上上下下也都非常喜歡她，願意寵着這個筱公主。
不過楚忻慕也不是完全的肆無忌憚。
她也有害怕的。
一個當然是她的媽媽唐佩。
另一個，則是戚睿。
戚睿那時候剛好十歲。
戚家和楚家來往並不算多，戚白楓獨自挑起戚家的大梁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帶給她的影響，在很多時候她甚至會刻意避開和楚氏的合作。
只是這幾年裏，唐佩有時也會和戚白楓喝個下午茶，或者兩個人約好一起去逛逛街。
楚忻慕第一次見到戚睿，就是在兩個媽媽友好地喝下午茶的活動中。
比起被寵得無法無天的楚家小公主，剛滿十歲的戚睿，簡直懂事得不像他這個年紀的男生。
他的父親楚翼城並非絕頂英俊的美男子，戚白楓自然是個美人，但也沒到傾國傾城的地步。
但隨着一天天長大，戚睿簡直越來越英俊。等他的個子也開始長高時，小小年紀長出來，已經有了頂級帥哥的模子。
就連唐佩偶爾都忍不住讚歎，戚睿這算是完全吸取了父母長相上的長處，長大肯定是禍國殃民的。
兩個媽媽喝下午茶的時候，戚睿常常就必須負責楚小公主的安全，而且得在兩個媽媽聊天的時候，帶着楚忻慕玩。
楚忻慕是很喜歡這個小叔叔的。
戚睿比她身邊所有同齡的小孩都長得好看。
而且還很耐心，看起來溫和又紳士。穿着戚白楓準備的格子襯衣和V領的棕色毛衣，真的有幾分英倫小紳士的范兒。
最重要的是，戚睿會講很多很好聽的故事。
講的方法還和爸爸媽媽講給楚忻慕聽的都不同，每一次都能讓一向飛揚跳脫的楚忻慕都變得安靜下來，專心致志地眨巴着大眼睛，聽這個看起來也很小的小叔叔講很多的故事。
戚睿也很疼這個侄女。
其實見過楚忻慕的人，幾乎沒有人不疼她的。
可有一次，楚忻慕卻闖了禍。
也就是那一次，讓她開始有點害怕自己這個少年老成的叔叔。
那天唐佩同樣帶着楚忻慕去和戚白楓喝下午茶，但過了約定的時間，戚白楓卻遲遲沒有出現，甚至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唐佩稍微有些詫異，戚白楓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拿遲到當權利的。而且即使她臨時有急事來不了，也不會這樣將唐佩晾在一邊。
當她正準備帶着楚忻慕去戚家確定一下，戚白楓沒發生什麼事時，滿頭大汗的戚睿就在這時衝進了咖啡廳。
他一向老成而懂事，很少有這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跑得這麼著急的模樣。
一看到唐佩，戚睿幾乎是撲一樣撲到了唐佩懷中，小小少年就這樣伸手抱住了唐佩的腰，仰頭紅着眼睛看着唐佩，眼淚根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唐姐姐，我媽媽……媽媽她……哇……”
他說著說著，竟然就放聲大哭起來。
“怎麼了？”唐佩一彎腰伸手摸了摸戚睿的頭髮，柔聲問道：“媽媽怎麼了？”
“媽媽不見了。”戚睿抽噎着說道：“管家伯伯也不告訴我，媽媽不見了！”
他越哭越是傷心，惹得咖啡廳里不少人都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幸好這裏是會員制的地方，一般能來這邊的人，非富即貴，也不會有人那麼八卦過來圍觀。
唐佩目光飛快地掃了周圍一圈，當機立斷地對戚睿說道：“睿睿，先別哭。媽媽之前有告訴過你，她會去哪裏嗎？”“沒有……”戚睿哽咽着搖了搖頭。
他想了一會兒，突然又說道：“媽媽前幾天在家裏昏倒過一次，管家伯伯讓媽媽去醫院，她也不去。”
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伸手抓住了唐佩的手，問道：“唐姐姐，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唐佩目光中憂色更濃。
最近幾次和戚白楓見面，總覺得她的臉色不如從前。
唐佩沒試過撐起一個大家族需要付出多少，但楚君鉞的忙碌，她卻是看在眼中的。
她伸手牽住了戚睿的手，站直了身體果斷地說道：“睿睿，你先跟唐姐姐回家，媽媽不會不要你的，她肯定有什麼事要做，所以來不及通知你而已。”
她俯身親了親少年汗濕的額頭，柔聲安慰道：“沒事的，別擔心了。”
“嗯。”戚睿目光中還有眼淚，卻還是強忍着點了點頭。
楚翼城那天並不在S市，而是在外地拍戲。
唐佩帶着戚睿回了楚家，在路上便讓人去找戚白楓的下落。
果然不出她所料，戚白楓今天又在家裏昏倒了一次，戚家忠心耿耿的管家立刻便將她送到了醫院。
當時他害怕戚睿會擔心，於是讓他乖乖在家中等自己，就匆匆帶着換洗衣服去醫院照顧戚白楓去了。
誰知道竟然會把戚睿嚇成這個模樣。
等唐佩帶着戚睿趕到醫院的時候，戚白楓已經醒了過來。
她靠坐在單人病房的床上，看着牽着戚睿出現在病房門前的唐佩，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對戚睿招了招手道：“睿睿，過來媽媽這裏。”
“媽媽。”戚睿再懂事，也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子。
他飛撲到了戚白楓懷中，講腦袋緊緊埋在戚白楓的胸前，眼淚好像又要流出來一般。
戚睿不想讓戚白楓擔心，臉在柔軟的被子上胡亂蹭了蹭，這才抬起頭來看着自己的媽媽，哽咽着又叫了一聲：“媽媽……”
“乖。”戚白楓親了親寶貝兒子的額頭，溫柔地替兒子擦乾了眼淚，柔聲道：“媽媽在這裏。睿睿忘了媽媽教過你什麼了？”
“嗯。”戚睿點了點頭。
他想了想，又有些恐懼地抓住了戚白楓的手，問道：“媽媽，你今天又暈倒了嗎？”
戚白楓笑了笑，道：“沒有，媽媽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來醫院住一天，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睿睿不用擔心。”
她一邊說著，目光卻一邊轉向了唐佩，對她說道：“佩佩，讓睿睿帶着慕慕去外面玩會兒，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好。”唐佩點了點頭。
楚忻慕的保姆和保鏢都一起跟着來了醫院，當下她便將兩個小孩送出了病房，還反手關上了病房的門。
這才轉身走到了戚白楓的身邊，在床旁坐了下來，替她倒了一杯水，道：“你喝點水。”
“謝謝。”戚白楓接過了唐佩手中的水杯，盯着眼前那個還在冒着裊裊熱氣的杯子看了片刻，突然緩緩說道：“我想送睿睿出國讀書。”
“為什麼？”唐佩一愣。
“我聽說，你的弟弟子泰現在在英國。”戚白楓沒有回答唐佩這個問題，反而又問道。
“嗯。”唐佩點了點頭，道：“他最近三年應該都會在那裏。”
“能不能麻煩子泰，請他替我照顧下睿睿？”戚白楓又問道。
“白楓。”唐佩伸手那走了戚白楓手中的杯子。
她握住了她的手。
即使是在晚春季節，S市的天氣已經開始保持着終日的溫暖。
即使她剛剛才給戚白楓倒了一杯溫水，可是此時被她握在手中的那雙手，卻是那樣冰冷。
“白楓……”唐佩看着戚白楓的眼睛，又輕喚了她一聲，這才繼續說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捨得將睿睿送走？”
戚白楓是那樣愛戚睿，就算是為了戚睿的成長，可是在國內，在他身邊，一樣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
這樣小小年紀就被送離媽媽身邊，對戚睿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睿睿畢竟是戚家唯一的男孩子。”戚白楓勉強笑了笑，又道：“總該學着堅強起來，將來戚家……總是要交到他手裏的。男孩子，還是不能養得太仔細了。送他出去磨礪幾年，比跟在我身邊，應該要更鍛煉人一些吧。”
“這是實話嗎？”唐佩皺眉。
“佩佩……”戚白楓轉頭看向了唐佩，又道：“其實我本來是想拜託你，讓他去跟着歐陽先生學習幾年。可是……那大概會太麻煩他了。”
戚白楓沒有說下去。
她畢竟是心疼自己兒子的，怎麼捨得讓他吃太多的苦。
唐佩的眼睛看着戚白楓的眼睛，道：“並不是不可以，只是白楓，我要聽實話。”
戚白楓怔了怔。
她緩緩從唐佩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沉默了下來。
“為什麼突然想送走睿睿？”唐佩皺眉，“還有你怎麼會接二連三地暈倒？是不是戚家出了什麼事？”
戚白楓卻只是怔怔瞧着自己的手指，卻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楚氏扯上關係，但是還有我啊。”唐佩又道。
這些年來，她和戚白楓從不打不相識，到逐漸成為不錯的朋友。
雖然因為兩個人都很忙，相聚的時候並不算多，但是因為楚翼城的關係，也因為兩人性格本就有些相同點，讓她們之間的感情也變得不錯起來。
“只要我能幫上忙，你儘管開口。”唐佩又道。
然後她分明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輕輕跌落在了戚白楓身前的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