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當她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急診室的病床上。護士見她醒了過來,忙叫來了等候在外面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進來后,勸她節哀,當心自己的身體,同時告訴她了一個好消息,她唯一的外甥,林思,在車禍中倖存了下來,現就在這家醫院中。王秀芬聞言十分激動,要立刻去看看自己這個苦命的外甥。工作人員本想等她情緒穩定一點兒后再說,可她執意要馬上去,只好同意了。

幾分鐘后,王秀芬在3樓的特護病房內見到了大難不死的林思。激動的她二話不說,上去一把就將林思抱在了懷裏,說什麼也不肯鬆開。在這個世上,她只剩這一個親人了。見到此情此景,在場之人無不唏噓落淚。

其實對於林思來說,她也是最後的一個親人了。林峰很小的時候便因為生理缺陷被狠心的父母遺棄街頭,被好心人發現後送到了福利院,這才保住一條小命,一直到他結婚生子,都不清楚自己的親身父母到底是誰。現在他死了,給他料理後事的人只有小姨子王秀芬。

喪事辦的很簡單,除了政府的幾個工作人員之外,沒什麼人參加。將遺體火化后,王秀芬帶着裝有姐姐、姐夫的骨灰盒與小林思,回到了自己家中。她決定成為小林思的監護人,撫養他長大,儘可能的給這個孩子一個溫暖的家,好讓姐姐姐夫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就這樣,失去父母的林思有了一個新家和一個疼愛自己的“新媽媽”。兩個孤苦伶仃的人相依為命的開始了新的生活。

然而隨後出現的一連串麻煩讓王秀芬始料未及。

首先是周圍人的閑言碎語。由於王秀芬大學畢業來常州參加工作不久,所以與租住房附近的鄰居都不怎麼熟。見前幾天還孤身一人的她突然帶了個小孩,一時間種種猜測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好聽點兒的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麼開放;難聽點兒的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要臉,或是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大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些都算是好的,最起碼是在私下議論議論。最讓王秀芬受不了的是,幾個四、五十歲的長舌婦,一見她就開始陰陽怪氣的說什麼狐狸精、破鞋、小姐一類的話,邊說還邊朝她這個方向指指點點。王秀芬好幾次都想上去與她們理論,可每次都忍住了,與這種人一般見識,實在沒什麼必要。再說路是自己選的,無論多艱難,自己都要走下去。

誰知到了公司,情況更加嚴重。因為林思還小,而自己微薄的工資又不足以支付雇保姆的費用,所以她只能帶着外甥去上班。哪想到,平日裏看起來關係不錯的同事,見到她帶着小孩時,立刻像換了個人似的,全都不和她說話了,雖然他們沒有說什麼,但臉上的神情說明了一切。早已心力憔悴的王秀芬再次忍了下來,在鄙夷的目光中熬過了一天。

回到家中,王秀芬給小林思喂完牛奶,哄他睡着以後。一個人靠在床頭將幾天來發生的事情仔細想了一遍,她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中,小林思不可能健康的成長,而且自己的工資很難負擔起兩人的生活,林思稍大一點兒后,就要上幼兒園,以後還要上學,必須得想個辦法解決。

這一想,便是一個晚上,直到豎日清晨,終於有了主意,王秀芬決定把姐姐、姐夫留下的房子賣掉。雖然房子在上海郊區,但賣個五、六萬不成問題。有了這些錢,她可以在常州做點沒什麼風險的小生意。

說做就做,王秀芬當天便帶着林思去了上海,她找到一家房產中介,委託他們全權出售,然後她回到常州,去公司辭掉了工作。

很快房子就被一個外地人以六點五萬的價格買走了,王秀芬自然異常高興,她手裏的啟動資金更多了。

有了錢,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原來王秀芬有一門家傳的手藝——製作灌湯包,從她父親算起,已經傳了六代,她可以算是第七代。

在常州鬧市區找了個位置不錯的鋪面后,王秀芬退掉了先前租住的房子,轉而在鋪面附近重新租了間民房。這樣一來,即方便自己以後做生意,又能免除不少麻煩,她對房東謊稱自己是個離異女人,林思是她的兒子。

辦完雜七雜八的一些事情后,名為“王記祖傳灌湯包”的小店開張了。開始時的生意並不好,可隨着時間的推移,獨具特色而又口味極佳的灌湯包慢慢被人所熟知。一傳十,十傳百,沒用多長時間,王秀芬的灌湯包賣出了名氣。

就這樣,最棘手的經濟問題解決了。雖然王秀芬每天忙的四腳朝天,但看着身邊咿呀學語,活潑可愛的小林思,她覺得再累都值得。

生活在王秀芬的努力下,一點點的步入了正軌。小店的生意也越做越好,掙的錢也越來越多。開始有各種各樣的男人懷着不同的目的接近王秀芬,都被她一一拒絕了。她清楚這些男人的想法,就算其中有一兩個真心實意,可誰能保證他們以後會對小林思好?為了這個唯一的親人,她決定一輩子獨身。

等林思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考上了fd大學,而這時的王秀芬也已經40歲了。

林思從小便叫王秀芬“媽媽”,在他眼中,這個世界上最疼他、最愛他、最寵他的人便是媽媽,為了他,媽媽可以付出一切。而他在媽媽的呵護下,健健康康、無憂無慮的度過了童年、少年時代。而林思自小便很聰明懂事,並沒有因為媽媽的溺愛變的嬌氣、霸道。從上幼兒園開始,他就是阿姨眼中的乖寶寶,好孩子。上小學后,他又成了老師常掛在嘴邊的好學生,好榜樣。一直到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他的成績從來沒掉出過年級前三。

林思的性格也喜靜不喜動。別的孩子在外面瘋玩的時候,他通常都呆在家裏看書。有時王秀芬怕他會悶出病來,叫他出去透透氣,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會兒,林思就拿着沒看完的書找個沒人的地方繼續看。一來二去,王秀芬見不起什麼作用,也就不再管了。

俗話說的好,“三歲看大,十歲看老。”一直被人們看好的林思,果然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以絕對的高分考進了全國著名學府,fd大學。

對此,林思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好象事情本就該如此。

在家閑呆了一個多月後,林思收拾行囊,準備去學校報道了。臨行前的那天晚上,王秀芬把林思叫了自己的房間裏,和他做了一次讓他永世難忘的對話。

“小思……”王秀芬從小就這麼稱呼林思,“媽媽其實有件事一直都瞞着你。以前不告訴你,是因為你還小,說出來怕你接受不了。現在你考上大學,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想你應該具備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我決定在走之前,把一切都告訴你。

“媽,有什麼事您就說吧。無論是什麼事,我都能接受。”林思從王秀芬的語氣里聽出了異樣,但他猜不出媽媽到底要說什麼。

“那你聽好了。其實,我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王秀芬盯着林思的眼睛說道。

“您,您說什麼?您不是我的母親?”林思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問道。

“是的,我不是你的母親。”王秀芬肯定的點了點頭。

“這麼說您說的是真的了?那我的親生母親是誰?我,難道是被您拾回來的?”林思閉着眼睛問道,媽媽所說的話,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不,你不是我拾回來的。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應該是你的姨媽……”王秀芬聲音嘶啞的說道。

“姨媽?這麼說,我的母親是……”林思聞言猛的睜開眼睛,看着王秀芬疑惑的問道。

“沒錯,你母親是我的親姐姐。”王秀芬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她人呢?她去了什麼地方?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林思激動的大聲問道。

“在告訴你之前,我要先讓你看些東西……”王秀芬說完起身走到靠牆鎖着的大柜子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櫃門,露出了一角紅布。

“這是什麼?”林思疑道。

“過來孩子……”王秀芬沉聲說道。

林思不解的依言走了過去,用疑問的目光看着姨媽,等待着她告訴自己答案。

王秀芬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揭開了紅布,林思順着她的手看了過去。

他見到了兩個褐色的骨灰盒。

“骨灰盒?誰的?”林思詫異的問道。

“跪下。認認真真的磕九個頭,這麼多年了……”王秀芬哽咽着說道。

霎時間,林思什麼都明白了。他沒有再問什麼,低頭跪了下去,“嘭嘭嘭……”連磕了九個頭,等他再站起來時,已是淚流滿面了。

“相片上的人就是你的爸爸、媽媽,相信你已經猜到了吧?”王秀芬問道。

“嗯。您,您能告訴他們是怎麼去世的嗎?”林思點點頭問道。

“好了,不哭了,坐來來聽我慢慢說。”王秀芬伸手幫林思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拉着他一起坐在了床邊,然後徐徐道出了埋藏在心中十幾年的秘密。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當年那場車禍,你是唯一的一個倖存者,人們都說這是個奇迹。”王秀芬將當年發生的事情說了說來,然後長出了一口氣,總算去掉了自己最大的心病。

林思一直沒有開口,默默的聽着姨媽的敘述,流出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

“這麼多年都瞞着你,希望你不要怪我。”王秀芬輕聲說道。

“不會的,媽媽。”林思用哭紅的雙眼看着王秀芬道。

“你、你還叫我媽媽?”王秀芬疑心自己的耳朵的出了問題。

“嗯!不論到什麼時候您都是我的媽媽。這些年來,您對我付出的一切絲毫不遜色於其他任何一位好母親。為了我,您甚至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如此大恩,我永世難忘,您,永遠都是我最敬愛的媽媽。”林思滿懷深情的說道,說完后,他

“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給王秀芬重重的磕了響頭。

林思的一番話,讓王秀芬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十幾年來經營店鋪的辛苦,周圍鄰居的誤解,單身一人的孤獨,她覺得全都值得了,有這麼一個懂事、孝順的“兒子”,這輩子知足了。

敞開了心扉的母子二人,再也沒有了睡意,就這麼對坐着,談了一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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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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