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進入歷史(上)
我沒有在自己的家裏醒來,現在我身處一個整潔精緻的房屋之中,望向窗外,綠幽幽的一片竹林在輕輕搖曳,鳥啼蟬鳴,隔窗而來,似乎正是初夏。
我呻吟一聲,又閉上了眼睛,以為這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夢,只不過太清晰太真實色彩聲音太過鮮明了而已…………不!這不是夢!我睜開了眼睛一下跳下了床。沖向門口一把推開了木門。
我所居住的城市絕對沒有這麼晴朗的天空,這麼清新的空氣。肌膚感受到的溫度提示我現在正是春夏之交的天氣。我所在的小小院子以外,透過竹林,就能看到不遠處有一條一百多米長的小街,人們熙來攘往,正是一個小小的集鎮。
他們,還有我,都穿着古裝。
我大學畢業已經五年了,社會上五年的工作經驗使我對生活不在有浪漫的幻想,也不再脆弱的不敢接受現實。所以我很快的接受了現在這麼一個荒謬現實,不知道為什麼,我應該處在一個未知的時空裏,從剛才觀察到的集鎮上的人文景物和自己所處的院子裏,應該類似十世紀左右的中國江南。而這一切是惡作劇的可能性,大概只有1%。而且進入這個未知時空的,別人有電腦有機關槍,我卻只有一個昨晚放在我床頭的藥箱…………
只是為什麼是我?!扶着門,望着窗外陌生的景物,我忍不住苦笑。
轉頭向屋內走去,現在唯一該做的事就是趕緊熟悉周圍的一切,想方設法的找到回去的辦法,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腦海中紛至沓來的全是種種問題:“我怎麼樣在這裏生活下去?我的身份是什麼?這個屋子是我的嗎?我用什麼方式這個社會謀生?我怎樣和這裏的人交往?……”“我的”房子是一間正廳四間偏房,剛才的卧室是西面偏房的一間,另一間是書房,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書;東面是廚房和儲藏室。外面的院子頗為不小,被竹籬圈着,一叢翠竹,極是青翠可人。
在自己的卧室里有面銅鏡,照着鏡子,我又吃了一驚,現實生活中的自己是個27歲的成熟男人,一天不刮鬍子唇上就青黝黝的,銅鏡中的自己卻似乎是十年前的自己,稚氣未脫的俊秀面龐,唇上的少少汗毛,還有光潔的額頭都說明這是一個不超過十八歲的男生。
書房裏的書我也略翻了一下,最遲的我翻到了一本歐陽修的詩集,看來現在最早不過是北宋年間。看着這些完全是用古法印製裝訂,但是卻還紙質雪白嶄新的新書,我原本的一點以為這是夢的幻想終於完全湮沒了。
有點茫然的走到了廳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袖子無意將一件東西撣在了地上,拾起來一看,似乎是幾封書信。我來了精神,剛才書房裏都沒找到半點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看看這封信是不是有什麼新線索。
雨辰賢弟如晤:
臨安一別,已一年矣。兄浪跡江湖,本無定所,所幸賤軀無恙,有勞挂念。
雨家本書香傳世,近日卻聞吾弟堅欲棄文從武。若此愚兄一年前之失語,罪莫大焉。
愚兄深知吾弟意志絕堅,既已認定此路,愚兄勸亦無用。且吾弟之良質美材,亦愚兄三十餘年之僅見。雖為雨家少一廟堂清翰悲,又竊以為江湖多一驚才絕艷喜也。
雁盪小龍湫獨孤老人乃天下第一奇人也,與愚兄家世淵源頗深,特此舉薦吾弟前往求拜,對吾弟江湖學藝行俠,當有莫大助力。
尺牘修短,未能一一盡情,他日江湖相逢,再當把酒言歡。順頌武祺,一笑。
兄峰字。
看到這封信我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另外還有一封書信上面寫着獨孤世伯親拆,看來就是這個什麼峰兄寫的介紹信了。
慢着,我就叫雨辰呀!信上怎麼會就是我的名字呢?我昨天晚上睡前就是在電腦面前玩着這個無意中翻出來的老遊戲《金庸群俠傳》來着。難道我就這樣被帶到了這個時空中?但是為什麼沒有什麼一個驚雷打中我之類的橋段發生?想想看也就釋然,高衙內上個網站就能給帶到北宋,我這個也算是和他一時瑜亮。只是不知道我在哪個年代,不管怎麼樣,我算是回來了。
想到這裏,我再也坐不住了,回到自己的卧室一陣亂翻,果然在窗前的皮箱裏翻出了不少衣物還有銀錢。匆匆換上了一件長衫,打了一個包袱把這些衣物錢財放好。背上了就出門去了,我是一分鐘也不能在這裏呆下去了!
門口的小鎮很是熱鬧,一家小小的酒樓掛着流芳樓的招牌,正是才下了早市的時候,沒有多少客人。看來看去身邊也沒有客棧的樣子,只好將就一下,舉步走進酒樓。
記得遊戲裏可就是先問店小二才找到路的。
一個眉精目企的店小二早就迎了上來:“雨少爺好!”
我吃了一驚:“你認得我?”店小二呵呵一笑:“雨少爺您拿我作耍呢,江南春氣堂的二少爺,在我們這個小鎮子建了間精舍,秋冬射獵,春夏讀書,這麼些日子了,能不認得您么?”
春氣堂,春氣堂。我在心裏咀嚼着這個名字。忍不住一陣苦笑。沒想到我在這裏還真的有個家,看來還有家人呢。想到這裏,我有點恍惚,有一種快要分不出似真似幻的感覺,莫非那個在21世紀的中國南京生活着的人只是我在昨夜的一場大夢?現在這個身份才是我真實的人生?
我定定神,對店小二道:“小二哥,幫我準備些饅首和熟牛肉當乾糧,我要出趟遠門。”店小二吃了一驚:“雨少爺要去哪裏?”我一邊解下包袱一邊回答:“要去雁盪山…………要多少銀錢,我給你。”店小二笑道:“不是銀錢的事,雁盪山在浙西南路,離這裏不是很遙遠,而且官道暢通,雨少爺大可雇輛大車載您去,一路食宿,自然有人照顧。”
我謝了店小二,按他的指示,在鎮子的西頭找到了一家馬車行,店東極是熱情,自我介紹是臨安最大的馬車行路通棧的分店,雨公子雇了他們的車是百無禁忌。我一邊咕噥這個鎮子的人看來全都認識我一邊付了車錢。
付錢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這個不知道怎麼來的身份還相當之有錢。而雇一輛四轡馬車到浙江連沿途安頓不過才花了二十千的飛錢。看來在這個世界我還是個小富翁了呢。
車是好車,才加過清漆的車篷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四匹馬也是南方少見的好馬,姿態雄駿,跑起來輕快平穩。駕車的是一個主駕一個副駕,都是四十歲左右的漢子,坐在轅上腰把筆直,抖起鞭花來又響又脆。
我滿足的在車廂中伸了個懶腰,暖暖的太陽光透過車窗曬在我身上。還有什麼不滿足呢?空氣清新,未經破壞的大自然景色怡人,兩個車夫服侍得恭謹得體。突然都有了老死是鄉的想法了。
路上走了已經六天了,沿路休息的時候,我知道了現在是南宋理宗紹定六年,公元2年的初夏。
轉眼就到了中午,車子現在已經到了溫州府境內,離雁盪山不過百來里的路途了,車夫將車子停在一處集鎮路邊小店打尖,我卻是滿腹的心思.
坐在店裏,車夫就着蘿蔔條大口吃着饅首,我看着桌上的一碗米飯,一碟腌豆苗,兩個鹹蛋,全然沒了胃口。正沒做理會處,就看見幾個客人也走進了店裏面,我抬頭一看就覺眼前一亮,裏面竟然有兩個極出色的女孩子!一個長眉入鬢,高挑冷艷。另一個唇角似乎始終帶笑,大大圓圓的眼睛清澈明亮已極。!
跟在她輛後面的是一個高大英武的小夥子和一個猥瑣的老頭子,小夥子的眼光全然在那個高個美女身上打轉,除了老頭外三人都配着劍。才進店門,就聽見老頭子在招呼:“店東,來四斤牛肉,四斤黃酒!”就見高挑大美女哼了一聲,不肖的把頭轉了過去。可愛小美女也嘟起了嘴:“二師伯,師娘給的盤纏有數,你一路要酒要肉,我們可沒辦法回家了。”老頭子嘿嘿賠笑:“那少來點,閨女,你知道俺沒有酒過不了日子。”
這時那個鄉下人模樣的店東搭着油污的汗巾走過來唱喏:“幾位達官爺,今天不逢集,小店沒有酒肉,真正對不住。”老頭子急了:“那酒呢,酒總要想辦法弄點來吧!”到了最後,上了四碗米飯,一碟青菜,一盤豆腐,兩個鹹蛋。店東自家喝的黃酒給老頭子篩了一碗,三個小的圍着桌子坐了吃飯,老頭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惹人生厭,蹲在門口笑咪咪的慢慢喝着那碗黃酒。
雖然兩個美女出色,但我也不敢多看,三人都配着劍,說不定都是武林人物,萬一惹起那個小夥子醋火,那虧可就是白吃了,只好低頭吃着那些味道奇劣的飯菜。正安靜無事的時候,就聽見那個可愛小美女突然問道:“師姐,這可快到雁盪山了,我們能從獨孤老仙那裏求到無常丹么?”一聽獨孤老仙的名字我就豎起了耳朵,生怕漏了一點消息。高挑美女蹙眉輕嘆,並未答話。那個小夥子卻大咧咧的答道:“小師妹放心吧,以我中州古劍門的名頭,獨孤老仙怎麼樣也會賣這麼一個面子,只要獨孤老仙肯施丹,我談大鵬水裏火里,任老仙差遣。”高挑美女哼了一聲,冷冷道:“見了老仙的再說罷。”
我再也忍不住,錯過這個機會,還不知道幾時才能找到獨孤老人呢。站起來幾步走到三人面前,深深一揖到地。可愛小美女果然知道疼人,馬上起來斂衽還禮,高挑大美女比較有架子,端坐不動,只是那個談大鵬太不上路,居然跳起來按住劍:“你小子什麼路數?”
我這時已經編好故事,抬起頭來時眼中已帶着淚花:“幾位少俠,小弟姓雨,家嚴前月偶感時疾,哪知庸醫調治誤事,病勢轉劇,現在輾轉床榻,危在旦夕。小弟雖有割股事親之心,但亦束手無策。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如果家嚴有什麼不諱,此恨何及!幸得高人指點,雁盪山獨孤老人乃天下第一國手,煉製的丹藥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小弟一得消息,不眠不休,一路趕來雁盪山,但到了山下卻是不知向何處覓去,今日得聞幾位少俠談論,似乎也是來尋找獨孤老人的,萬望帶契小弟則個,幾位高義,小弟做牛做馬必當有報!”說完又是深深一揖,突然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再起身時,眼圈真的紅了。
可愛小美女第一個紅了眼睛,望着高挑大美女一副企求的神色。談大鵬悻悻的坐下來,但是也沒出言反對。高挑大美女卻定定的看着我,鳳眼中的波光竟似實質,刺的我心裏面有點毛毛的。半晌大美女才點頭道:“反正也不值什麼,你就和我們一起吧。”我大喜之下正欲稱謝,那老頭子正好喝完了酒,大聲再問:“飯呢飯呢?***可餓了。”坐上座位就開始吃了起來,吧嗒吧嗒的極是噁心。
大家飯後就一齊上路了,他們四人都是步行,在集鎮裏我出錢雇了兩頭健騾,將兩位美女請上我的馬車,談大鵬和老頭子一人一頭騾子,只是談大鵬看我的臉色已經極為不善。其實我倒不是完全為了想泡mm,主要的原因是…………恩…………我不會騎騾子…………
路上有兩個美女相伴,的確是很賞心悅目的事情。幾番對話,我已知道這三人是中州古劍門的弟子,老頭子是她們師傅的二師兄。她們師傅中州鐵劍沈涵陽一月前被金國西京府留守簽用,連同各地民壯為汴梁城運送糧食,結果途中遭遇蒙古大隊騎兵,還有若干西域高手,隨行的古劍門長輩多半戰死,沈涵陽也中了西域好手的毒掌,眼見得就性命垂危.也是聽說獨孤老仙乃當世一大國手,他們不是武林中人的師娘就把他們派了出來。
高個美女叫沈青鳳,是沈涵陽的侄女,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沈涵陽家,沈涵陽無後,拿她當親生女兒撫養。可愛小美女叫孫可儀,是沈涵陽夫人家的晚輩,因為家境貧寒,所以也來投奔沈家學點武藝。談大鵬則是參加過護糧之戰的門中唯一完好年輕好手,至於那個老頭子,當年也是一個人物,叫做“掌劍”羅至中,自從兒子在十年前死於非命后,人就糊塗了很多,現在是越來越不堪了。
我聽得也是糊裏糊塗,橫豎我才到這個世界七天,不知道這個什麼沈涵陽也是正常,唯一關心的就是那個獨孤老人,小心翼翼轉彎抹角的開始打聽。小美女孫可儀最是熱情,她們的事情我也是從她嘴裏知道得多,但是說起江湖上的事她比我也高明得有限。沈青鳳倒是知道得多一些,只是淡淡的不愛說話。
“…………沈姑娘,小弟心下真的很是難安…………獨孤老仙他真的象傳言中有如許神奇么?萬一不是,家嚴那是真的無望了。”
“沈姑娘,不知獨孤老仙有什麼神奇事迹,您若能告知一二、小弟感激不盡。”
“沈姑娘,獨孤老仙今年多大了?”
“沈姑娘,獨孤老仙…………”
………………
“你很煩耶。”沈青鳳帶着點嘲弄的申請看着我,眼神清亮。
孫可儀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因為她看見我老臉通紅,窘得不知手腳往哪裏放。這個女孩子相當的自我,相當的驕傲。我咬咬牙:“不過大爺當年也是女性殺手之一,逼急了看大爺怎麼搞定你。”
車窗帘子一下掀開,就看見談大鵬探進頭來,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才粗聲粗氣的說:“溫州府馬上到了,我們是連夜趕去雁盪山呢?還是在溫州府歇一夜?”我看了一下兩個美女,她們似乎很難開口說出休息一夜的話,畢竟長輩受傷,早一日到得雁盪山保住他性命機會就多一分,但是兩女明顯都是風塵僕僕,星眼困觴。我心下忍不住一陣心痛,兩個女孩子不過都是十七、八歲上下,在我的世界裏還是撒嬌叛逆的歲數,她們卻背着這麼重的責任。看沈青鳳正欲開口,我忙搶在前面說道:“小弟是趕不動路的了,想來四位也是乏透的人。不如就在溫州歇一宿,反正也不爭這一夜的工夫,再說這幾匹牲口也得喂喂,明日乘着早涼好行,哪裏不把這段路趕出來。”
孫可儀聽得此話眼睛已是一亮,就差鼓掌了。談大鵬則是把帘子一摔,似乎還咕噥了一句:“公子哥兒。”沈青鳳卻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但是似乎也悄悄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