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雷霆之怒
這日陸炳下朝之後就去覲見皇上了。
朱厚熜在屋裏聽到陸炳來了,趕忙將他宣了進來,問道:“邵元節的事查清了嗎?”
他都等了一個多月了,都快沒耐心了。
陸炳比他還急,每天盯着邵元節神神叨叨的念經、修道、作法,沒發現邵元節不對勁的地方自己卻是整個人都快不好了,一時間還有些懷疑皇上是不是又疑心病發作了,致一真人明明沒問題啊。還想着自己日後要更加謹慎一些呢,連致一真人都會被皇上疑心,自己要以此為鑒啊。
在監視了邵元節一個多月之後,有一天拿着下面盯着他的人交來的他每日日常查看的時候,陸炳將幾張紙全部擺在桌子上,細細對比,這才發現一個小問題。
邵元節是每日都要進宮的,無論皇上那一日是不是要去道室修道,他都要隨時在宮中專門為他備的道室中獃著,直到下鑰前才能回去。
陸斌發現的事情其實算不上什麼大問題,就是邵元節每日隔一個時辰必要喝一次茶,原本這事沒什麼不同尋常的,難道在宮中還不能喝水了?
但是幾張紙放到一起之後就覺得太巧了,差不多都是同一時段,誰每日喝個水還定時定量的。
此時陸炳都還沒懷疑什麼,只是想把小太監叫過來問問這些送茶的他們知道的致一真人的情況。
結果就是找小太監的時候發現了不同尋常,送茶的一直是同一個小太監。
因為皇上寵幸這位真人,是以給他配了四位太監每日在道室外聽他吩咐,怎麼就永遠都是這個一個小太監給他送水呢,按照之前查的情況來看,明明每日近身伺候他的並不是這一位。
當下陸炳就叫人拿了那個小太監過來。
陸炳干這種審人的差事都有十年了,一看見這小太監顯得慌亂的臉色就知道有問題,也不準備跟他磨工夫了,直接上刑。
夾棍剛上上來,還沒往他手上弄呢,他就叫了起來:“是何公公,何公公讓奴婢做的。”
接着陸炳問什麼他都老老實實地回答。
頗為遺憾的是這小太監也不知道什麼機密的事,就是每日裏每隔一個時辰會有人給他報顏色,之前給了他幾條手串:一串紅瑪瑙的,一串木珠的,一串黑瑪瑙的和一串玉的,報了哪種顏色,他就帶那種色的手串。
除此之外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陸炳讓人搜了他的身,果然看見手上戴了一串玉的珠子,衣服里還夾了三串呢。
將人放了下去,交代了不得露出任何異樣,該怎樣繼續怎樣。
命人跟了他,又拿下了跟他接頭的太監。
就這麼一層一層的查了大半天,陸炳差不多已經知道了整件事從乾清宮一直到司禮監都牽扯了進來。
將邵元節和他身邊的人全都抓起來之後,陸炳犯起了難,要是就這樣報上去,黃錦肯定會出事。
他是皇上的近身大太監,又是司禮監的頭頭,這兩個地方都有問題,皇上第021章和他的徒弟還有伺候他的小太監都已經被我拿了,司禮監的第021章已經被拿下的消息。
“啟稟皇上,已經查明此人與宮中一些內侍往來甚密,且互通有無來揣測聖意。”說罷陸炳就將已經整理好的口供雙手捧着呈上。
朱厚熜讓黃錦將卷宗拿上來,黃錦是十分緊張的,朱厚熜看了他一眼,接過卷宗翻開起來。
看到上面所寫,他們通過不同顏色的手串來通知邵元節自己心情之時就已經想將這冊東西狠狠砸出去了。
呵,紅色代表自己憤怒,黑色代表哀傷,木製的是煩心,玉質的是舒暢喜悅,剛好每個時辰通知一次,差不多就是自己上完朝,看完票簽,接見完朝臣之後,自己為什麼生氣為什麼開心想來應該也能推測出來了。
朱厚熜想到此處,沒忍住順手操起桌上的硯台給狠狠砸了出去。
後面看到利用建道院貪墨銀子之時止不住的冷笑,原來自己潛心信道撥出的修建道院的銀子都落到這幫人手中了。
再到了後來看見假傳神諭之時,朱厚熜的心情已經不是單純憤怒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向來只有他玩弄別人的份,從前朝到後宮,向來是他掌控別人的喜怒哀樂,現在竟然有人反過來操縱自己!
朱厚熜氣得額頭都冒起了青筋,呼吸也粗重了起來,手有些抖的拿着卷宗,因為事關重要,屋裏其他的內侍早就被命令出去了,此時房裏只有黃錦和陸炳,兩人一看他這情況不對,黃錦馬上就衝出去讓人喊王太醫過來。
陸炳也顧不上請罪,兩個跨步就上了前幫他順氣,黃錦回來趕快遞了杯茶給他,朱厚熜一揮手,整杯茶都飛了出去,好在黃錦兌的是溫茶,這才被潑了一身也沒事。
黃錦從臉到胸口全都濕了,也顧不上擦立即跪下:“皇上息怒,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失察,請皇上責罰。”
朱厚熜將整個卷宗砸向他,黃錦跪爬在地上被厚厚的冊子砸的後背火辣辣的疼,卻鬆了一口氣,皇上還對着自己發火,命算是保住了。
要是皇上這會兒真的什麼表示都沒有,那自己才是命不久矣。
這一會兒的功夫,王太醫就趕過來了。
朱厚熜向來惜命,知道自己這會兒情況不對,也沒擰着,老老實實的就了診。
王太醫來之前已經知道皇上是被氣狠了,帶着降火減壓的藥丸來的,給他吃了一顆,開了方子讓小徒弟去煎藥,又幫他拿着藥油按摩了半響,朱厚熜這才慢慢的恢復了些許。
王太醫能穩坐朱厚熜御醫的一把手之位,也是有些能力的,邵元節被抓一事,整個朝堂之中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時看見只有陸炳和黃錦兩人在這,皇上又氣成了這副模樣,心中有了些成算。
於是在朱厚熜恢復了一些之後,跪下一臉鄭重的說道:“臣觀陛下脈象,陽火過旺,肝陰虧虛,乃是腎水虧損之兆。”說罷看了一眼皇上面色十分陰沉,繼續道:“臣斗膽進諫,望皇上停止服食致一真人所進丹藥。”
事實上朱厚熜寵信邵元節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子嗣不豐,邵元節便研習煉丹之術,於前年開始給他進一些自己煉製的求子丹藥。
就真那麼巧,他服用了之後當時的麗嬪現在的麗妃就懷孕了。
於是朱厚熜就越發的相信邵元節了。
王太醫作為他的近身太醫當然清楚此事,還專門幫他找了人試藥,此時講出此話,就是要掐斷邵元節最後一點生還的希望了。
果然,朱厚熜聽到此話,剛剛平復了一些的怒火又升了起來。
屋裏的三人都磕頭勸着:“皇上息怒。”
王太醫看情況不對,又上去為他治療了一番,一會兒湯藥煎好送了進來,朱厚熜喝了葯,睡了過去,一直看着他的三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黃錦還是爬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王太醫伺候在旁邊,防備着他再有什麼不對,陸炳因為皇上氣過了頭還沒發話怎麼懲治這些人,於是也在旁邊候着。
朱厚熜因為藥力的關係,一覺睡到下午才醒,雖然還是怒火中燒,卻沒有之前那種傷及身體的樣子了。
吩咐了陸炳將所有人都處以極刑,又命令將邵元節全家老小都拿下等到秋後發落。
朱厚熜望了望還跪着的黃錦,半響,才沉聲說道:“自己下去領二十板子吧。”
黃錦激動的謝了恩,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還是陸炳看不過請了旨將他扶下去的。
朱厚熜看着已經收拾好的房間,有些自嘲原來自己也會有被愚弄的時候,第一次正視修道這件事,發現自己也是有弱點的。
心情煩悶,不想看票簽,只讓幾個內侍跟着想去外面轉轉。
因為離得實在是近,於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萬安宮門口。
曹洛瑩正在玩骰子呢,就聽見外面的唱和,整了整衣服迎了皇上進來。
朱厚熜沒什麼表情的坐在寶座上,曹洛瑩看他今天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樣子,覺得原來住的離皇上近了也不是什麼好事。皇上有時候心情不好出去走走路,一不留神就容易走到自己這來啊。
曹洛瑩正在絞盡腦汁想想要跟他說什麼呢,旁邊春華十分着急,炕桌上還放着骰子呢像什麼話。
朱厚熜也看到桌子上的東西了,於是說道:“愛妃在玩骰子?不如陪朕玩幾把吧?”
曹洛瑩鬆了一口氣,可算是說話了,剛剛那樣真嚇人。
點點頭笑着問道:“皇上先還是婢妾先?”
朱厚熜揚揚下巴,讓她先來。
半個時辰之後,曹洛瑩都快哭出來了。
望着皇上面前堆着的一堆銀子,還不如剛剛那樣干坐着呢,自己這一會兒的時間都輸乾淨了。
朱厚熜看着她越來越哭喪着的臉還有不時望向自己憂鬱的小眼神兒,憋悶的心情瞬時通暢了不少,將所有的銀子裝起來,故意放慢了動作,看着曹洛瑩越來越憂桑的臉色和那種“皇上,你居然真要把我銀子拿走”的眼神,將荷包掛在了自己的腰間,捏了捏她的臉道:“今日時間不早了,明日朕再陪愛妃玩骰子。”
並不需要好嗎!
朱厚熜贏了一袋子銀子回去看起了票簽。
曹洛瑩半死不活的爬在炕桌上,她再也不想玩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