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我看看四周,“怎麼你身邊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她輕笑兩聲,“本就是個婢子,還要什麼人伺候,夫人嚴重了,陰姬覺得這樣挺好,挺清凈的。”

我一時心中凄涼,站起身來,道:“我這就去吩咐她們過來伺候着,我不在府里這些日子,她們怎麼會這般委屈你!”

我心中氣憤難當,說罷就轉身離開,任她在後面喊我,也不相理會。

沒能保住琉雲,我已經欠陰姬太多,何況她曾經替我擋過致命一刀!我於心何忍,還要讓她過得如此蕭條。

離開院子,我便直奔曹銘處,想先管她要來幾個丫頭,雖然之前府里遣散了些婢子,可從各處調配幾個下來,也還是有的。

經過偏院,郭照正和婢子雍華站在水榭的木橋上,似是早就知道我會經過一般,就那麼站在橋上擋了大半個去路。

我本想不起無端的爭論,打算原路返回,再差婢子過去知會曹銘一聲,才轉身,郭照便從後面將我叫住。

“見了本夫人,居然掉頭就走的臭丫頭,誰給你的膽子!”

本不欲理會她,繼續往前走着,卻被雍華結結實實攔住,趾高氣揚的看着我,道:“晚晴,你一個丫頭在主子面前囂張什麼?現在,可沒有大公子在,你騙得了誰?”

“大膽!”我站定腳步,怒視着她,“一個小小的婢子敢這樣跟我說話!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說話,看來郭照是認定了要將我作為丫頭處置。以前,她還尚未敢如此對我,今次,怎麼就如此膽大妄為?

郭照笑了笑,揮退雍華,走到我面前站定,輕輕湊到我耳尖,壓低了聲兒,“姐姐,怪就怪你不該再回來,你怎麼不在外面死掉呢?”

我一顫,扶住橋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究竟想做什麼?”

她退回去,面色清冷,“雍華,我們走。”

待郭照和雍華離去,我心中仍有餘悸,想着待會去找曹銘撥了婢子給陰姬,再去找曹丕商量下對策。

轉過木橋,徑直往曹銘處所走去,說起來,曹銘在府中侍候多年,倒是個對曹丕中心的人。

我見到曹銘的時候,他正在舀了水澆一盆小蒼蘭,瑩白色的小花濺了些水珠。我喊了他一聲。

見是我,他忙將木舀擱下,對我行禮。

我笑道:“我是過來問你討要兩個婢子的。”

他站起來立在一旁,問道:“是,是夫人覺得侍候的人不稱心嗎?”

我搖搖頭,“不是,我不在府中這許久,方才去見過陰姬才知道,這些日子,她身邊無人侍候。到底是嫁給參將的,又不是府里的婢子。”

“是是,這事是小的疏忽了,不過……夫人。”

“嗯?有什麼事嗎?”

曹銘尋思一陣,回道:“前些日子的事了,小的那日正好在後院吩咐小廝清理雜草,遠遠看見陰姑娘和二夫人在曉香院喝茶,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你確定沒有看錯嗎?”我心下生疑,不能相信。

“是,小的肯定沒有看錯,陰姑娘來府上的日子雖然不長,可也是整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況,二夫人又在府里那麼多年,小的就是再眼拙,也不會認錯。這件事我沒給旁的人提起,現在想想,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夫人是不是問問陰姑娘,這其中也可能有些誤會。小的是個下人,主人之間的事不好插嘴。”

我點點頭,對他道:“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起,就是曹丕,你也要瞞着,等我問清楚了再說。”嘆口氣,繼續道:“婢子照樣給她送過去。”

“是,小的知道了。”

回到房中,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來一定是郭照讓雍華請了她去,陰姬才不得不逢場作戲。佟兒見我深思恍惚,在一旁喚我,“小姐?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我抬頭看看她,道:“佟兒,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陰姬有沒有什麼不平常的舉動?”

“小姐怎麼這樣問?是陰姬出了什麼事了嗎?”她顯然很是疑惑。

“沒有。”我回過頭來繼續盯着桌子上的茶壺出神。

“說起來,倒還真是有件怪事,前幾天,陰姬說想要去拜祭琉將軍,我遣了幾個小廝護她,她卻不願意。後來我實在放心不下,就差小廝暗地裏跟着。回來的小廝稟報卻說,陰姬並未去拜祭琉將軍,而是和一個青衣女子碰面。回來之後,就有些精神恍惚,這兩日,更是不怎麼見人。”

青衣女子?“是琉珠嗎?”我問道。

“不是,事後我就去問過琉珠了。”

那會是誰呢?難道陰姬家中還有其他親戚我們不知道嗎?可若不是陰姬的親戚又會是誰呢?

“看你這麼出神,又在想什麼?”

我忙抬頭,笑道:“你不是去書房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曹丕笑了笑,扯過椅子坐下,道:“都處理完了,心裏想你,就又過來了。”

我隨手捏了盞茶杯將茶倒滿,遞給他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們很久都沒有見過子鍵了,我近來也得了一件有趣的事,想說給你聽聽。”

“是什麼事情?”曹丕頗有興趣的問道。

“這番被人陰差陽錯帶出府去,倒讓我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

“快說。”

“子建暗地裏有兩個為其賣命的殺手,這兩個殺手非但功夫了得,更是智勇雙全,其中一個名喚易幾年的人與墨竹出自一個師門,論武功謀略,都不在墨竹之下。另外一個名喚姜梨,如果沒有錯,我猜想她應該是效忠蜀中大將姜維的人,所以扶持子建坐上世子,希望子建成為世子之後,能和蜀中停戰。”我將這些細細講給曹丕聽,末了,問道:“若這些正據確鑿,子建會怎麼樣?”

曹丕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到底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這些情報若不是九死一生,你如何得知?”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背過身去捂住眼睛,盡量將心情平復下來,吶吶道:“沒事,沒有受苦。”

忽然身子被強勁有力的臂彎抱住,我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歡喜的面對自己的夫君,想告訴他沒事,那些苦楚都已經過去了。卻被他的一句話說的潰不成軍。他說,婉若,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想辦法通知我來救你。

哭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了就不好壓制住,這幾個月來所受的委屈,一股腦的傾瀉出來,便哭的不像樣子。

好不容易哭完,我從他懷中探出頭來,才發現他胸前的衣衫都已經被眼淚浸濕。看我探出頭來,他才笑道:“哭夠了?哭夠了,打不打算給你的夫君說說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

慌忙掙開他的手臂,搖頭道:“人家好不容易決定壓在心裏不提的,你還要讓人家說,想起來就已經很委屈,你還要我再哭多殺次。”

“好,不想說就不說。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

“你是要去調查這件事嗎?”

“是,若是能將那兩個人擒獲,供齣子建做的荒唐事,就算是父親如何偏袒他,也都無濟於事。”他起步離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終還是開了口,“子建他,會死嗎?”

曹丕站住身形,良久回過頭來對我笑笑:“這件事我自有分寸,說到底他都是我的親弟弟。”

見他如此說,我心裏的石頭也總算是落下來,笑道:“那你去吧。”

曹丕離開之後,我便安然在床上小睡。未過多時便迷迷糊糊睡着過去,等睜開眼來,便看到睿兒正坐在床頭,眼睛紅腫的厲害。

見我醒了,他忙擦擦眼睛,嗓音有些沙啞,道:“母親,你還好嗎?”

我坐起來摸摸他的頭,“母親安好,你哭了?”

“孩兒沒哭。母親教導孩兒,男兒有淚不輕彈的。”

我笑笑:“撒謊,那眼睛是怎麼回事?”

“母親,孩兒跟隨父親在戰場上廝殺,沒有辜負母親的厚望,現在已經升級為校尉了。”

我斂了笑意,示意他扶我起來。

睿兒是個心思細膩卻又敏感的孩子,謀算上不如曹丕,藏不住心思,以後若是被人算計,如何能保全自身?

我讓佟兒跟着,對睿兒道:“扶母親出去走走吧。”

“是。”

下午天空放晴,地上未化的雪瑩瑩發光。我小心繞過出牆的白梅枝子,帶着睿兒往紫藤花架處去。

“睿兒,以前母親總覺得有你父親教導你,你必然能平安,可今日,母親想到你父親和我總有百年之後,是無法守着你一生的。今次,你又隨你父親去過戰場,想必也能體會到黃沙枯骨的凄楚,沒有人是渴望戰爭的,戰爭只能讓人與人之間更加記恨彼此。況且,你昨日裏還能見到士兵飲酒歡笑,今日指不准他已是刀下亡魂。生命這般脆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日若父母親都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如何是好呢?論謀算,你比不得你父親,為人處世上,應當慎重再慎重,凡是要三思而後行,不可過於莽撞。若是別人記恨你,你要想着如何與他化解,而不是趕盡殺絕。如果你有記恨的人,也不可以在他面前顯露出你的恨意來,若不然,你便是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凡事都要找可信的人商量,卻也不能沒有自己的主見,不論傷害你的人是誰,總要先給他留有悔過的機會,若是對方一意孤行,你萬不得已保全自己那不是錯事。這些你都能記下嗎?”

他點點頭,扶我在藤架下的石椅上坐下,“孩兒都記下了。孩兒一定會照做的。”

“對你,我是極放心的,你父親也必然會護着你。”

我知道若我再不給睿兒說這些話,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對他說,睿兒是個聽話的孩子,雖然這樣會讓他活的很辛苦,可是,總比糊裏糊塗便丟掉性命要好,大抵母親,總是希望孩子平安,我也不例外。

一陣冷風吹過,帶落枯枝上的殘雪,紛紛揚揚似是又下了一場太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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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甄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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