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
我並非是無心與墨竹在這院中巧遇,既然過來,自然是找他的,聽他這麼一說,心中也倒踏實幾分,信手拈了酒盞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將空酒杯倒扣在石桌上,轉身道:“墨竹,你可還記得我們初見時,你說的話么?”
沉默一陣,他悠悠開口,“墨竹自然記得,夫人放心吧,墨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必然不會有所背叛。”
我點點頭,“那就好。”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夜裏曹丕歸來,見我仍未睡下,便寬衣偎過來躺下,說了與曹真他們談論,暫時按兵不動。
我點點頭,“那你們打算何時開始?”
他揚揚眉,微弱的燈光下眉目好看,“給父親診病的郎中那邊傳回消息,說是父親進來頭風病發作的越來越頻繁,怕是熬不過今年了,若是父親求生強烈,尚且還能撐個三五載,不過,歲在寒冬了。”
我心下微驚,只覺得有些窒悶,“這麼說,那郎中也是…”
“華佗被父親斬首,如今世上哪還有醫術精湛的能人?就算是父親自己找的郎中,也不過是些庸醫罷了,醫不好,定然是死罪,為了保命,人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呢?”
他這般胸有成竹,只怕是已經暗中在行動了,說是按兵不動,也不過是覺得曹植在他面前已經蹦躂不了兩天了,何況又是一母所生的親生兄弟,不過是不想下毒手而已。心中也就舒了口氣,偎身在他胸前,淺淺道:“睡吧,既然按兵不動,就好好的養精蓄銳。”
“為夫是該好好養精蓄銳了。”他低頭在我耳邊輕啄一下,壓了笑意:“近來繁忙,冷落了夫人,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如今,補給夫人可好?”
我羞紅了臉,輕聲道:“既然因為……還是早些睡覺吧,免得因為這事…得不償失的。”
他卻不依翻身將我壓住,喃喃:“不怕。”
天人交戰一會兒,乏累的緊,枕在他的臂彎里沉沉睡去。
早上睜開眼,糾正對上曹丕看着我的眸子,熾熱如火般的宣佈着某些身體上的反正。
我避開他的目光,悠悠,“突然想起來今天還有些事情,昨兒說要去看看琉珠的,順便給她帶些日常衣物之類的,你要一起去么?”
“夫人真是掃興,不過今日也正好無事,就陪夫人走一遭罷。”
用過早飯,命一干丫頭收拾了些日常衣物,又準備一些錢財,才去叫人通知了墨竹,回頭想想,墨竹在府中卻讓琉珠流落在外,總覺得對琉珠虧欠,說給曹丕聽,他卻只是搖搖頭,說在府中不如在外生活的安逸,如今這樣正好,一來,墨竹不至於分心,二來,琉珠和墨簫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我想,也對。
出來府里的時候,英兒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知道我們要出門的,不顧丫頭們的阻攔,硬是追了出來,佟兒跟在後面氣喘吁吁,忙過來拉英兒回去。
我正想斥責英兒兩句看,讓她回去,曹丕卻接了話:“我向來最是疼英兒了,你是她的母親,應該是比我更加疼愛她的,便讓她去吧,路上跟你我逗樂又有什麼不好?”
私心裏,我是的的確確比誰都要寵慣着她的,只是,因為是父母,寵慣着也就寵慣着了,可若是在一些事情沒有分寸,豈能算是好好地保護她呢?不過,本來今日也不過是去琉珠那裏,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便莞爾笑道:“也罷,左右,下午也就回來了,反正今日也沒有功課。”便對
佟兒道:“讓英兒跟着吧。”
佟兒點點頭,“是,小姐。”
一聽曹丕允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又沒有反對,英兒喜滋滋的鑽進馬車,對着我和曹丕招手,“母親,父親,快來快來。”
我和曹丕相視一笑,便起步往馬車走去。
路上顛簸,墨竹卻策馬奔馳,並未等待我們的馬車一個人先行離去。
馬車裏,英兒抱着曹丕的胳膊撒嬌,“父親,我要跟睿哥哥一摸一樣的弓箭。”
“你一個女孩家,要弓箭做什麼?難不成要做一個戰場上的常勝女將軍?也要同你哥一併去戰場廝殺?”
“那有什麼不行的?我都知道。”
曹丕一笑,看着我道:“你看咱們的女兒,十歲的年紀,說話倒是氣吞山河的架勢,真不愧是曹家的人。”
我隨他淡笑着,“看你,這有什麼值得喜歡的?女孩子上陣殺敵危險重重的。”又側頭對英兒道:“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呀?”
英兒撓撓頭,“哥哥說戰場上的將軍們個個都是真英雄,是肯為天下拋頭顱灑熱血的漢子,英兒也想見識見識。”
我看着她稚嫩的臉上浮現出的認真模樣,失了笑意,“可是,你遲早是要嫁人的呀,身為女兒人家,要出嫁從夫,恪守婦德的,又怎麼能上戰場呢?何況,你現在不過十歲,還是個孩子,再過個三五載,就要嫁人了,這些想法以後不要有了好不好?”
“不好。”英兒蹭蹭曹丕的胳膊,果斷回道:“英兒以後,只嫁當世的英雄!”
曹丕聽罷一愣,不禁啞然失笑,道:“好英兒,有志氣。只是可惜,這當世的英雄你是嫁不得了。”
“為什麼呀?父親。”英兒疑惑的望着曹丕,小臉上滿是不解。
曹丕笑了笑,捏捏英兒的鼻子,“因為,現今的當世英雄,是你的爺爺。你再另挑個夫婿吧。你想上戰場,父親便帶着你去戰場,喜歡上哪個人,就指給父親看,若這個人果真襯得起英雄二字,父親定給你做主。”
我忙道:“英兒還小呢,才十歲而已,再說,戰場上的場面,還是不要讓她見的好。”
“夫人放心便是。女孩子十三嫁人者比比皆是,想那太宗孝文帝的女兒館陶公主在十三歲的時候,已經嫁給了堂邑侯,英兒都十歲了,你也別再把她當做小孩子了罷。”
我無奈笑笑:“大抵是為人母親的,總是把自己的孩子當做孩子,便是孩子早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人,在母親的眼裏,也還是個孩子啊。”
曹丕輕輕握過我的手,“你是,又何嘗知道我不是呢?”
此時此刻,我只覺得,若能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直到趕車的小廝在外面稟報,“稟大公子和夫人,冢地已經到了。”
我皺皺眉頭,“冢地?”
曹丕點點頭,“下車吧,冢地這個地方是個小村子,想必你之前也沒有聽說過,不過這個地方一般人也不知道,是以才安全。”
我潦草的點點頭,“那便下車吧。”
曹丕抱起英兒從前面走,路上英兒聽曹丕給她講故事,一時睏乏就伏在曹丕膝上睡熟了,到現在也沒有醒過來。
我從後面跟着,下了車來,發現這個地方景色甚是怡人,近處三三兩兩栽種些青竹,路旁皆是這個時節最常見的梅樹,幾株紅梅迎着暖陽開的艷麗,三五家農舍三三落落,卻又錯落有致,遠處還有幾間瓦爍上鋪了層未化乾淨的白雪,叫人看了舒心的緊。
曹丕將英兒抱抱,對我道:“跟着我後面,這裏路窄,馬車過不去,你看到遠處的瓦房沒有?那就是琉珠住的地方了。”說罷,又轉頭吩咐後面的僕從,“你們去把馬車上帶着的錢財和衣物取來,跟在後面行吧。”
幾個僕從唱諾,轉身去將車上攜帶的東西取下,跟在後面行着。
行至百步,果然在瓦房前看見了墨竹的馬匹,我喜出望外,對曹丕道:“這個地方是你安排的吧?果然是個世外桃源呢。”
曹丕也沒否認,逕自取門而入,一邊笑道:“這麼說,你是覺得佟兒瞞了你?”
我搖搖頭,“佟兒從來不會瞞着我的,這事怕還是我流落在外的時候,被你得知了,才給她們母子安排在這樣的地方的。”
“你毫無顧慮的將她安置在府中,我不想知道也難,不過,這件事倒確實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跟了我那麼久的琉珠,居然會和你串通一氣。”
我頗為自豪道:“這是所謂的人品。”
“人品是什麼?”
“哦,就是人的品格的縮略。”
“……”
我們踏入院中,琉珠已經從房間裏迎了出來,見到我面色自然欣喜,見到曹丕,卻還是唯唯諾諾的在院中跪了下來,一直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曹丕只是淡淡道:“起吧,不用多禮。”
怎料琉珠卻跪在地上並沒有打算起來的意思,“大公子還是責罰琉珠吧,琉珠騙了大公子,對不起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後來又背叛了大公子,本該以命贖罪的…”
“當初我救了你的命,此生便也沒想過再讓你以命報恩,既然逃都逃了,我若真想追究,你哪還能活到現在?起吧,今天是夫人提議要來看看你們,我不過是陪自己的夫人來探望夫人的朋友,你就不用這般拘禮了。”
琉珠不敢相信的抬頭看着曹丕,半晌確定曹丕沒有說笑,才轉過臉來看我。我正想起步過去拉她起來,她的身邊卻驀地出現一雙白凈的手。
墨竹將她拉起來,笑道:“都說丕兄不會追究的,你卻不信,你看?如今不是親自說了不追究了?”
琉珠藉著墨竹的力道,顫抖的站起身來,沉吟剎那,道:“大公子和夫人快屋裏請,我這就去沏茶。”
我忙走過去拉住她,“不用這麼生疏,就陪着我一起進屋坐會吧,我也坐不久,過了晌午就該回去了。”
見我這麼說,琉珠才點點頭,“那也好,夫人和大公子都很忙,專程過來看我已經是忙裏偷閑了。”
我觀看琉珠如今的打扮,青藍色印白花的碎色粗布衣裳,頭上以同色頭巾勒住髮髻,儼然一副農婦的模樣,雖然在府中的時候,是個下人,卻是領班的,何時受過這等困苦,想到這,我鼻子一酸,道:“走走,咱們去裏頭說話。”
其實,我心中也曉得,寧做困苦清貧女,不做富貴府中婢的道理,做奴婢的再大的福氣也是悲苦,日日要看着主子的臉色行事,稍有差池便遭受皮肉之苦,不得自由整日提心弔膽,可是看到她這個模樣,我又忍不住為她傷心,可見這世上實在沒有兩全的辦法,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婢子不願意出府了。
曹丕當中和墨竹在外廳喝茶,英兒已經放到內室里去了,帶過來的衣物也已經吩咐小廝去收拾妥帖。這才拉着琉珠到了外面的院子裏,撇開屋裏的一概人等,她握着我的手不放,說了些這些年的生活,說是墨竹一直沒有虧待過她們母子,平日裏墨竹也沒什麼朋友,只有一個算得上認識的鄰居,卻在去年的時候死掉了。
女人到了一起,總喜歡說些命運無常的話兒,彼此悲嘆彼此的苦楚,卻又都找不到如何安慰的話語。直到兩廂無言,已經是日入中天。
良久,她忽然開口道:“夫人,陰姬最近怎麼樣?”
“她很好,只是前幾天突然跑來跟我說什麼要浪跡天涯的話兒,我尋個由頭暫時壓下了她的想法,可是,卻不一定能留得住她。”
“既然這樣,夫人就放她走吧,她留在府里觸景生情,只怕更加難過。”
“你也勸我讓她走嗎?你不知道她早已經沒了親人,我若讓她走了,便是任她自生自滅。”
琉珠望着我,欲言又止,沉默一陣,幽幽道:“總好過讓她呆在府中,若有一日做了對不起夫人的事情,琉雲九泉之下,只怕也不會瞑目了。”
我不知道琉珠何來此話,疑惑道:“陰姬怎麼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呢?你何出此言?”
“沒什麼,沒什麼。”琉珠別過頭去,站起身來低聲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去收拾收拾,給夫人帶上些自家產的瓜果菜蔬,夫人也該回去了。”
我再問,她卻不再答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阿丕說近來繁忙,冷落了夫人,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近期打黃打非,脖子以下的動作不讓做了。如今,補給夫人可好?”
甄宓回他:既然因為打黃打非脖子以下的部位不能有所動作,還是早些睡覺吧,免得因為這事被人無情舉報,親媽被投訴,我們被鎖文,得不償失的。”
阿丕相當不要臉的邪笑:不怕,咱親媽又不會寫脖子以下的部位,絲毫不耽誤咱們脖子以下的部位運動。
收藏呢?訂閱呢?某親媽大半夜的哭瞎了,我更新的意義是神馬啊?